哈爾提出的質問，可以說是把江言一下子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雖然因爲盧克斯的安排，江言本身就已經處於了那個位置，但再加上這麼一句話之後……
江言已經可以感覺到，那下邊的衆多實驗體看向自己的滿是質疑和不服氣的目光了。
身爲龍裔實驗體計劃的產物，雖然大家都是作爲‘工具’而生的，衆多的實驗體們在研究所從小的教育下也都有這份自覺，但也正因爲如此，造就了他們對於實力的執着——所謂的工具，自然要有足夠的價值才能被重用。
因此，眼下盧克斯博士居然讓江言站出來獨自擔當接受他們所有人挑戰的考官，那豈不是認爲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對方？
“哈爾，你的反應很快。”盧克斯先是讚揚了提出疑問的哈爾一句，然後看了身邊的江言一眼，玩味地一笑：“不過，事實如何，你們還是自己來驗證吧！但是，今次的考覈規則就是這樣，不接受異議！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明白了。”從盧克斯的話中，哈爾確認了這位博士是來真的，於是便不再質疑。
在研究所裡盧克斯的地位是說一不二的，就算哈爾還有不服氣的意思，也不該不知輕重地展露出來，更沒資格對這位大佬指手畫腳，哪怕他本身的資質被對方欣賞也是一樣。
哈爾安靜下來後，另一個人卻是忍不住了。
莉莉用擔憂的目光看着江言，同時在衆人環視中上前一步，就要開口：“博士……”
盧克斯兩眼一眯，看着這個出頭的少女，內心已經沒有太多的驚訝了，正打算聽聽她想說些什麼。
【莉莉！停下！】
不過，少女剛要繼續往下說，她就忽然一愣，在腦海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言？
少女驚訝地看着臺上的黑髮男孩，她一直在關注着對方，可以確定江言剛纔是沒有開口說話的，但剛纔她腦海裡響起的那道聲音卻又無疑是屬於江言的。
隨後，莉莉就見到江言對着她擠了擠眼，使了一個眼色。
【別奇怪，確實是我在跟你說話，準確來說是我在用精神直接把話語傳入了你的腦海裡。你想回應的話也不用說出來，只要在心裡集中念頭用心默唸想說的話語，我就可以感應到了。】
‘……這樣？’
【對對，就是這樣！】
‘好神奇……’莉莉用眼角餘光掃視了一圈周圍，發現雖然包括盧克斯在內的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但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跟江言之間的暗中交流。
「傳音術」這種法術，莉莉在學習的精靈術課程中也是有見到過的，但江言現在做的這種能夠瞞得過現場這麼多人的，哪怕是她也必須爲之驚訝。
‘靈力波動，完全……感覺不到？言，好厲害！’
【一點小把戲罷了，這不重要，說正事。莉莉，你剛纔該不會想要讓盧克斯收回決定吧？】
‘因爲……言會受傷。博士他，不能這麼做！’
【好啦，莉莉，我知道你恐怕是在擔心我，但是沒關係，這種場面我應付得來的。】
‘但是……’
【莉莉，聽話！】江言加重了語氣，隨後又緩和了下來，溫和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對我多信任一些，好嗎？】
‘……那，約定，不許受傷？’
【好好好，我知道了，真撐不住了的話我會立刻放棄，可以了吧？】
‘嗯，說好了。’
在精神鏈接中快速完成了交流的兩人談妥好，江言見莉莉的表情鬆動了下來，這才放下心。
這小丫頭，關心他是好事，江言也不是那種不領情的頑固木頭。但少女如果就這麼當面再三地質疑盧克斯的決定的話，對她自己可就不是好事了啊。
純粹的意念轉動、精神層面的交流是非常快速的，等到江言安撫好莉莉後，外界也纔過去了短短几秒而已。
“莉莉露卡，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看到少女站出來後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不動了，盧克斯便好奇地主動出聲問道。
“不，沒什麼。”莉莉深深地看了江言一眼後，安靜地退回了隊列裡。
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番說辭的盧克斯見到少女沒有像他預料中那樣提出質疑，也是不由得小楞了一下。
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啊……剛纔這女孩的愣神，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盧克斯的觀察力很敏銳，捕捉到了莉莉剛纔停住話頭後那突兀的短暫失神，他心裡隱約有了些猜想。
可以列入懷疑的對象的話……盧克斯直接將狐疑的眼神落到了江言的身上。
然後盧克斯就看到這男孩似乎察覺到了視線，轉過頭來對上了他的目光，其表情只能見到疑惑和些許茫然，表面看起來，似乎是跟這小子沒有關係？
“博士？您怎麼了嗎？”
“……呵呵，沒什麼。”
雖然有些懷疑，但周圍的人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盧克斯自身的感知力也沒有感應到什麼不正常的痕跡，所以雖然有些在意，但該做的事情還是沒有變。
“好了，既然沒有疑問，那麼就事不宜遲了。”拍拍手發出清脆的掌擊聲，盧克斯宣佈道：“其他人散到場外去，考覈測試現在就開始！念道名字的人依次上場挑戰，記住了，你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打倒身爲考官的江言。”
“能夠擊敗考官的話當然是最好的！如果做不到，在與考官的戰鬥中堅持的時間、展現出的戰術應對等，也都會成爲評判你們考覈成績的標準！”
“戰鬥跟以往雷同，沒有多餘的規矩，全部以實戰爲標準，允許使用任意的手段。禁止消極避戰的行爲，另外嚴禁刻意殘殺對手！”
“考官每次接受挑戰後，將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用於調整狀態，也可以不休息直接進行下一場。”
“如果能夠將考官擊敗到無力再戰的程度，那麼勝者可以獲得一份特殊的獎勵。”
盧克斯宣佈着考覈的幾項規則，衆人都是認真地聽取着，感覺並未有太多的異常。
盧克斯看着衆人的表情，尤其是看到哈爾等幾人躍躍欲試的表情以及江言無所謂的樣子後，忽而嘴角一咧，眼含惡趣味地補充了一句。
“順便一提，你們的成績將由江言和我來共同評判，當然，是以我爲主！這次的表現太差的話，將被取消繼續接受研究所培養的資格，直接發配到前線軍部！”
這段話音一落，參加考覈的實驗體們，大多數都是臉色微變了。
他們眼中的質疑、遲疑、忐忑、躍躍欲試……等許許多多的情緒，全都化爲了統一的一份情緒——堅定。
見此，盧克斯滿意地掛起了微笑，而江言則是眉頭一皺，露出了不爽的神色。
‘麻蛋，嫌棄我負擔不夠重嗎！’他轉頭對着盧克斯翻了個白眼，在內心裡暗罵着對方。
取消繼續享受培養的資格，並且被髮配到軍部——這種處理，正是就是研究所對於失去價值的實驗體們慣用的‘廢棄’方案之一了。
江言兩年前慘敗於哈爾之手後，就是被這麼安排的。
雖然這種處理方式，比起被直接送上實驗臺充作毫無人道可言的小白鼠樣本來說要好一些，但發配軍部可絕對不是好差事，那只是作爲另一種名爲‘戰場炮灰’的消耗品罷了，死亡率比起被送上實驗臺完全不差。
相比起來，作爲‘戰場炮灰’好點的地方，也只是到時候‘死’得可以‘乾脆點’而已。
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一個實驗體願意接受那樣的懲罰，因此在盧克斯這麼一說後，如果原本這些實驗體就已經抱着近十分的認真態度來面對江言這位考官的話，現在就是十二分的拼盡全力的態度了。
爲了成績，只管全力幹他丫的！
“好啦，我們的考官，該你上場了。”
在諸位考覈者那虎視眈眈的目光圍觀下，江言在盧克斯的催促中一臉嫌麻煩地走了下來，站到了被空出來的場地區域。
“考覈開始！17號，索隆，出列！”
盧克斯見江言準備好了，打了個眼色，旁邊一名穿着白褂的研究員立刻念出了一個名字。
重頭戲當然不會一開始就出場，因此哈爾和莉莉這樣的尖子生都被安排在後邊，最先站到了江言面前的，是一個他已經沒什麼印象的十二三歲的少年。
雖然仔細回憶一番的話江言必定能憑藉殘靈人格的記憶認出對方，但沒那個必要，他直接懶洋洋地對着那少年說道：“索隆是嗎，作爲考官，我還是讓你先出手吧。”
“沒記錯的話，你是當初的213號‘江言’？”
但江言的對手似乎不急於立刻動手，而是用着想要確認什麼的神色打量着江言。
“沒錯啊，你們倒是還記得清楚。”江言撓了撓自己那被自家女僕打理得如同前世的日系漫畫主人公造形的、一頭蓬鬆細碎的黑色頭髮，嘴上很乾脆地承認道。
不過，被記起來也完全不奇怪，以他這頭黑髮黑眼的迥異於其他實驗體的相貌特徵，加上當初課程培訓時優異的表現，當年的研究所裡的人，上到博士下到員工都對他有很深的印象纔是正常的。
似是看不慣江言這幅明顯瞧不起他的態度，對面的索隆的眼裡怒氣一閃，隨後浮現出一抹嘲弄之色：“哼，記得兩年前你因爲慘敗給了81號，然後就被上頭‘放棄’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何現在又回來了，但你以爲，你還是當初的那個‘第一名’嗎？”
“哈——，是不是‘第一名’還不好說，但我覺得收拾你應該是足夠了。”江言對於他的嘲諷不爲所動，依舊是一副懶散態度地迴應着。
“別太囂張了！”結果這這幅態度反而是深深嘲諷到了對手，讓索隆眼裡怒火升騰了起來：“區區一個失敗者，少在那得意忘形……”
“我說啊……”江言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平靜地看着他：“多餘的廢話可以省略了嗎？咱們研究所裡可不會培養出只會打嘴炮的廢物啊，言語的試探就到此爲止吧。”
雖然像17號索隆這樣的龍裔實驗體被安排到外界培養後，接受了名爲‘社會環境’的洗禮，被研究所壓抑的個人情感方面應該多多少少會向正常人靠攏了，但像現在這樣的情緒激烈地嘲諷他，可就不至於了。
江言的感知可是很清楚地告訴了他，對面那小子的精神情緒波動遠沒有其表面上顯露出來的那麼強烈呢。
也就是說，這小子八成是故意的，大概是因爲摸不準消失已久後再出現時、疑似又重新被盧克斯博士重視而選中了作爲他們今次的考覈官的江言的底細，所以打算開戰前先用言語來試探江言？
畢竟索隆又不是傻逼，既然能夠被盧克斯這麼安排，那怎麼說江言這考覈官也應該有兩把刷子吧。
“雖然言語也是智慧的體現，但現在咱們可是在進行‘實戰考覈’哦，你小子總不會想繼續耽擱大家的時間吧？小心最終的評分因此降低啊。”江言看着臉色微變的索隆，貌似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這話說得有些大聲，主要是他可不希望後邊的考生們都像這貨一樣，每場都先來一通BB浪費他的時間。
“……切。”
索隆看江言這副油鹽不進、還反過來催促自己的樣子，尤其是江言那平靜的眼神，便知道嘲諷根本沒效果了。加上江言說得也有理，怕真的因此降低了自身成績評分的他，很快就目光一冷，一招手喚出了自己的契約精靈。
一陣略顯刺眼的靈光之中，一頭渾身皮毛銀亮、有着兩個腦袋、瞳孔冰藍有神的身長兩米的狼獸出現在了索隆的面前。
雙頭銀狼，幻獸種精靈。
成長度：少年期
潛力評估兵級高階，目前實力——兵級初階。
“嗷嗚——！！！”
雙頭的銀色巨狼一出現，就仰頭咆哮了一聲，音波混合着靈力的擴散，如驚雷般響徹在整個演習場。
“嚯？似乎有些眼熟的感覺……有點意思。”看到這隻銀狼的江言眯了眯眼，稍微提起了一些興致。
他發現這隻精靈在殘靈人格的記憶中留下了一些印象，似乎是當初的那期實驗體中僅次於哈爾、莉莉的某個優秀生的初始契約精靈。
“如你所見，這便是我的夥伴了。”索隆摸了摸雙頭銀狼的腦袋，隨後意念一動，一人一獸皆是擺出了即將突進的架勢，渾身纏繞起了靈力的光輝。
“那那皮毛的光澤，你倒是培育得不錯呢。”江言看着雙頭銀狼威風凜凜的身姿，讚歎了一句。
“過獎了。”索隆看向江言，眼裡閃過一絲謹慎和探究：“不把你的精靈也叫出來嗎？考官大人？”
“那就如你所願。”
江言臉上有些微妙之色閃過，探手到衣兜裡，抓出了裡頭又在睡懶覺的某個蠢萌雪球生物，直接往着前方一丟。
索隆被他的這個動作一刺激，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戒備了起來。
當着衆人的面，那顆雪球如同真正的皮球一樣在草地上彈跳了兩下，抖了抖，隨後膨脹了一圈，變成了半透明如同果凍般的質感。表層則是浮現出了一雙擬態化的萌萌的大眼睛，帶着迷迷糊糊之色地眨了眨。
“咪……？”
原本心情緊張、小心戒備着的索隆，頓時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