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深深呼吸了一口，眨了眨眼睛。
視線中依舊是完整的辦公室，屏幕裡李華成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屏幕完好，唯一的區別是，那張紙不見了。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她想着剛纔那一瞬間的感覺，大腦有些混亂，下意識的問道：“那張紙呢？”
“嗯？”
李華成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哦，剛纔掉地上了。”
“......”
秦微白忍不住伸出手，略微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額頭。
沒有什麼斬破了空間的紙張。
剛纔那一瞬間完全就像是她的錯覺，或者說是幻覺。
無論是幻覺還是錯覺，秦微白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讓她產生錯覺，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她突然笑了一聲，有些難以理解的看着李華成：“老師，我剛剛,被你催眠了？”
這絕對是秦微白所經歷過的，最離譜的事情。
她身爲精神領域的超然境,被一個精神力不如自己的人給催眠了？
而且，這根本也不可能發生纔對。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另一個自己處在沉睡狀態，這樣的狀態下，李華成能稍微影響一下她，但想要催眠她，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江上雨那般。
兩個江上雨同時存在的情況下,除非秦微白的精神力量能在一瞬間輻射到兩個不同的空間，不然最多隻能影響其中一個江上雨，但也只是一瞬間對方就會清醒過來。
而對方身上還有聖皇的雙重加冕，秦微白連影響對方都做不到了。
而現在，兩個秦微白同時存在，而且自身精神層次高過對方的情況下，被催眠...這怎麼可能？
“沒有。”
李華成搖搖頭：“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當初你爲什麼選這條路，你心裡是有數的。”
秦微白愣了愣。
選擇精神領域這條道路，嚴格來說根本不是她選擇的,而是另一個自己在另一片時空中跟李鴻河學習的，不過...
“兩個時空。”
李華成輕聲道：“你從來都沒有被催眠過，沒人能催眠你,我當然也做不到。”
秦微白沉默了一下。
在另一個自己的記憶中，在那片時空裡，她當年第一次見到李鴻河，還不懂什麼是精神力量的時候,李鴻河就曾經企圖用精神力量影響他，結果遇到了極爲嚴重的精神反噬，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李鴻河當時纔會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所學都交給了秦微白。
她用力搖了搖頭，剋制着自己的想法，問道：“那剛纔是怎麼回事？”
“我放大了你的情緒。”
李華成淡淡的說着，眉頭也微微皺了下：“效果不是很好，但還是有用的，你的精神力很奇怪,在所謂的超然境中應該不算強，但任何對你的影響，都被無限降低了。”
“情緒？”
“情緒。”
李華成深深看了秦微白一眼：“確切地說，是恐懼。
我放大了你內心的恐懼，正常情況下，我說的正常情況，是指的其他領域的其他高手...如果是一個武道高手坐在你的位置上的話，對方看到的不應該是一張紙纔對。”
“那會是什麼？”
秦微白有些疑惑。
“是所有。”
李華成沉吟着：“對方看到的一切，所有。
他恐懼的情緒會在一瞬間被無限的放大，他會覺得那張紙會給他帶來致命的威脅，會覺得周圍的辦公室隨時都有可能爆炸，會覺得呼吸的空氣裡會帶着劇毒，他的雙腳踩在地面上，會覺得大地會開裂，自己隨時墜入深淵，哪怕是很正常的我，對方也會覺得說不出的詭異恐怖，任何東西，接觸的，看到的，聽到的，都會給對方最大的恐懼...”
李華成笑了笑：“這不是催眠，而是直接影響對方的情緒，如果我也可以達到超然境的話，我大概可以將這種恐懼放大到最極限，我不需要出門，我坐在辦公室裡，利用通訊，就可以影響全球任何一個人...”
“放大到最極限...”
秦微白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奇怪，她的聲音彷彿是喃喃自語：“那會出現什麼狀況？”
“當然是死了啊。”
李華成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着無比恐怖的事實：“恐懼放大到極限，是會被嚇死的，肝膽破裂，大腦爆炸，不可能活着的，理論上，你也可以做到這一步，如果你能學會的話...”
秦微白欲言又止。
“不要低估精神的恐怖。”
李華成笑了起來：“我層次還是低了一些，如果只是從戰鬥角度來說的話，站在你的層次上，所謂無敵境，巔峰無敵，甚至超越了巔峰無敵的那種高手，你想要殺他們，基本沒人擋得住，就算是天瀾或者江上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會在瞬間被重創，精神不是武道，但某些時候，卻比武道的殺傷力更強。”
秦微白抿了抿嘴，似有猶豫，幾秒種後，她才微微皺眉，輕聲開口道：“不知道爲什麼...聽到老師說這些,我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卻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李華成說到放大情緒的時候就開始出現了。
但她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另一個時空裡李鴻河跟她說過的東西。
李華成翻閱文件的動作停了停，看着秦微白，沒有說話。
“老師能不能多說一些？”
秦微白看着李華成，聲音很誠懇：“我很想知道，您現在能做到什麼。”
李華成放下手裡的文件，笑了笑道：“那今天就說的詳細一些，具體一點。”
秦微白的眼神有些期待。
“還是用武道舉例。”
李華成緩緩開口。
“就不能換個例子？”
秦微白忍不住道。
“武道是最合適的對比對象啊。”
李華成攤開手：“武道...這種實用性最強的道路，本身就顯得很奇怪,你不覺得嗎？它本身的屬性就一個，力量，除了力量還是力量，純粹，單一。
武道上任何的東西，都可以用力量來解釋，它純粹的在追求殺傷力。”
“而精神就不一樣了，我認爲精神就是全能的，涵蓋了一切，有正面作戰能力,有控制敵人的能力，能掌控人心，能操控大勢,只是站在我現在的高度往下看的話，精神力量的每一個階段，似乎都有不同的能力...”
李華成拉開抽屜拿了盒煙拆開，點燃了一支後,他笑了起來：“從頭開始說吧，我最開始接觸精神領域完全是個意外，而現在的黑暗世界，乃至全世界，在這方面真正能有所成的還是太少了，所以精神領域，一直沒有明確的層次，人們的認知，大概就是超然境,以及超然境之下。
這樣的情況下，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強行給精神領域劃分層次，算是，算是我的一家之言吧。”
秦微白站了起來以示尊重，認真聽講。
“首先最開始的時候，在這條道路上的人，是沒什麼戰鬥力的，一點都沒有。”
李華成說道：“我們第一次感受到精神力的時候，大概就是入門了，外在表現就是日常情況下，我們精力充沛，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很少睡覺，甚至根本不睡覺，簡單點說，就是精力旺盛，非常旺盛，這種階段，我自己把它稱之爲初級，或者說，是第一級。”
“名字稱呼沒什麼意義，嗯，第一級，二級，三級，這就挺好，簡單易懂。”
“精力充沛，精力旺盛，這就是一級時的表現。”
“在這個過程裡，我們有意識的鍛鍊，增強精神力，在跨越了某個門檻之後，就會進入二級，嘖，升級了。
這個時候，我們的精神力可以讓我們的思維變得更加敏銳，這就不止是精力充沛了，而是我們可以輕鬆處理絕大多數的局面，因爲我們思維夠快，想的夠多，做事輕鬆，知道在什麼樣的場合下，該做什麼選擇，該說什麼，該做什麼，露出什麼表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大概就是這樣。
這樣的狀態，我將之稱之爲二級，還是沒有任何戰鬥力，但只要我們想，我們就能很容易被人信任，我們可以用這種信任來佈局，最終達成我們想要的結果，其實就是對人心的算計，這是二級。”
“再然後，就是第三級。”
“我們的精神力會在這個時候突破正常人的極限，真正能夠感受，並且初步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就像是剛纔你看到的那樣。”
李華成笑了笑：“用自己的精神力，簡單的操控某些物體，一些體積小的物體，讓它們移動。
這就是我們把精神力外放，真正當成武器來使用的基礎，而這樣的接觸，我稱之爲精神波動。
利用精神波動簡單的移動物體，同樣，有了精神波動之後，我們也可以讓精神波動外放，去壓制其他人的精神，這就是...”
“催眠！”
秦微白脫口而出。
“對，這就是催眠。”
李華成點點頭：“精神領域，在這個所謂的第三級中，真正開始發揮作用。
我們可以用精神波動來移動某些死物，也可以用精神波動壓制其他人，造成催眠的效果，同樣，我們的精神力越強，精神波動也就會越強，當我們的精神波動一次性爆發徹底將對方壓制的時候，那就不是催眠了,而是變成了精神領域的第一個攻擊手段：精神震懾。”
秦微白想到了之前李華成和李天瀾短暫的試探性碰撞。
那時的李華成明明什麼都沒做，但李天瀾卻如遭雷擊，整個人方寸大亂，如果是生死搏殺之中，那絕對是一次可以致命的破綻。
“精神震懾，是對精神力量的新的運用方式，已經不同於催眠了，我們在提高自己的過程裡,對精神震懾越來越熟練的情況下，就可以調整自己的精神波動,影響對方的情緒，這是掌控別人情緒的基礎。”
李華成停了停，看着秦微白：“能理解嗎？”
秦微白點了點頭，她雖然一時間做不到，但理解的難度卻不高。
“催眠這方面，你已經是行家了，就沒必要說了。”
李華成繼續道：“接下來，還是精神波動,大概也是你感興趣的，正面作戰的能力。
我剛纔說了，精神力量這種稱呼，本質上是錯的，因爲我們不是武道，不存在所謂的力量，我們的核心，是精神，精神波動。”
李華成操控着面前的一頁文件紙飛了起來。
最初的時候，文件紙輕飄飄的在他眼前晃着。
李華成輕笑了一聲,沒有任何徵兆的，那張紙在他面前驟然呼嘯，發出了無比尖銳的聲響。
那一瞬間的聲音,紙張劃破虛空的殘影，讓秦微白莫名的想到了出膛的子彈，武者的劍光，秦微白毫不懷疑,在李華成的控制下，這張看起來無比脆弱的文件紙，能在一瞬間劈開他整座辦公室。
“這就是精神波動。”
李華成緩緩道：“我們利用這種波動操控的物體形成了力量，那是精神波動的力量，而我們有的，只是精神波動。
我們最開始可以操控一頁紙，一塊石頭，然後能操控的東西會越來越多，一輛車,一棟樓，甚至是空氣，在我們的精神波動之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成爲我們的武器。”
“我現在大概就是這個層次，然後，就是我無限接近，或者說，半隻腳已經邁進去的第四級...按照我自己的規劃來說的話，我目前處在第三級和第四級之間，精神力再次蛻變，精神波動到達一定程度後，有了更強的動力，我稱之爲精神動力。
這一點沒什麼好說的，操控物體能力更強，威力更大，速度更快，精神動力完全爆發的情況下，可以做出絕對的進攻，也可以進行絕對的防禦，同樣可以絕對的控制，沒有短板，你想要的正面作戰能力，就是掌握精神動力，我不敢說你可以打敗任何人，但你掌握了這種東西，不敗總是可以做到的。”
李華成拍了下手掌，看着有些入神的秦微白，笑了起來：“大概就是這樣了。
從戰鬥方面來說，精神震懾，掌控情緒，催眠，精神動力，就是這幾個方面，當然，只是侷限在我現在的層次而言，是這幾個方面，至於你的層次，甚至之後，更高的層次還能做到什麼...”
他搖搖頭：“以後還要慢慢探索。”
“其實無論你也好，李狂徒也好，聖皇也好，你們的層次雖然高，但對精神力的運用還是太粗淺了，當然，我對精神力的運用也未必有多高明，但至少，相對於你們，我這裡已經有了一個可以深入下去的方向了。”
李華成擡手按住了空中不斷飛舞的文件紙，看着秦微白，平靜道：“先別想那麼多，從現在開始，我會帶你熟悉你的精神波動，正面作戰什麼的，先放一放，至少你應該先學會操控這張紙。”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手中的文件紙猛然再次飛了出去。
那張紙在空中飛舞了一秒，隨即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李華成愣了一瞬。
同一時間，屏幕裡的秦微白也愣了一瞬。
李華成沉默不語。
他可以確定，剛纔那張紙是被精神波動拉出了自己手心的。
但那不是他的精神波動。
李華成深深呼吸，一點點的擡起頭，看着屏幕對面，實際上相隔數千裡的秦微白。
“別告訴我...”
他慢吞吞道：“是你做的？”
秦微白有些遲疑：“可能...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華成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道：“我這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