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咔吃～咚～咔吃～咚～
汽～～
蒸汽猛地噴出，蘊含的熱量瞬間將兩側的積雪消融。
隨即穩穩停下。
黑夜裡，就像一頭巨獸停下了腳步，匍匐在地上，開始休憩。
月臺上燈光閃爍，不斷有雪花路過，掉在地上。
地上的積雪，已經沒了腳踝，還沒有停歇的意思。
雪越來越大了，等待的人們，越來越多。
“下車了，拿好東西。”
楊小濤看着黑夜中熟悉的標識牌，對這身旁的孩子說着。
這會兒，精力發泄的後遺症來了，一個個困的睜不開眼。
“嘿，醒醒，回家了，回家了。”
楊小濤抱着楊二妮，拍打着一旁的土墩。
高主任也在一旁叫醒孩子們，大人小孩一起呼叫着，終於拿好東西，順着車門下車。
楊小濤第一個走出車門，天很冷，雪好大，竄進領口，很提神。
踏着鐵板下車，身後孩子們陸續跟上。
“楊小濤！”
穆然間，風雪中一道聲音傳來，緊接着楊小濤就看到楊佑寧的身影。
“楊廠長。”
楊小濤詫異的看着來人，隨後兩人抱在一起。
“好小子，好樣的。”
楊佑寧看着楊小濤，瘦了點，但更精幹了，而且身上有用他們同類的氣息。
那是上過戰場的氣息。
不知道楊小濤經歷什麼，他也不方便打聽，但楊佑寧知道，這種改變，對楊小濤來說是一場蛻變。
“您怎麼來了？”
“還說呢，我接到老劉電話，說你要回來。讓我安排人來接你，我想着沒啥事，就跟着一起過來了。”
說話間，楊小濤笑着，能夠感受到這份情誼。
當然，若是知道先前軋鋼廠發生的事，那就更有感受了。
“趙科長，多謝了。”
楊小濤看到一旁趙傳軍，趕緊伸手，兩人握住。
“楊工，辛苦了。”
“還好，就是火車座子太硬，睡覺硌得慌。”
“哈哈哈。”
“對了，高主任。”
楊小濤招呼孩子們下車，又看向最後出來的高玉峰。
“楊廠長？勞煩您來接我們，榮幸啊。”
高玉峰看到楊佑寧上前打趣，楊佑寧伸手，兩人用力握住。
“老高，一路辛苦啊。”
高玉峰笑着搖頭，“謝謝了。”
“孩子們，過來見過楊伯伯。”
“楊伯伯好。”
“楊伯伯好。”
一羣孩子叫着，楊佑寧知道這些可都是上面交代好好照顧的，小小年紀已經爲國家做貢獻了，想起自家裡的那個，差遠了。
“好，孩子們，走，跟着伯伯上車，上車啊。”
楊佑寧招呼着，走到一個孩子跟前將孩子抱起來，身後趙傳軍幾個連同司機一起上前。
月臺上，負責的交通人員看着面前一幕，紛紛矚目。
雪花飄落，衆人笑聲不斷，徑直走出月臺。
離開四九城這麼久了，終於回來了。
“你小子這次回來，可有的忙了。”
楊佑寧站在車旁往上抱孩子，楊小濤就在一旁聽着，“我這腳剛着地，你就給安排了？”
“不行，我起碼要休半個月。”
“半個月？拉倒吧，兩天，兩天後去工廠報道，有重要事情處理。”
“重要事情？啥事？”
“一句兩句說不明白，等回去慢慢說。”
兩人上車。
“對了，趕緊回家，那還有個大驚喜。”
“大驚喜？啥啊！”
“自己回去看！”
楊佑寧說着，一旁的趙傳軍笑呵呵的，心裡羨慕。
一炮雙響，那也是本事啊。
就在卡車發動時，前面突然出現一輛吉普車。
車燈下，雪花如同落葉，遮住人眼，看不清來人。
等走近了，楊小濤和楊佑寧三人齊齊變臉。
楊佑寧和趙科長對視一眼，這人前幾天剛剛見過，這次來這，明顯是奔着卡車來的，啥意思？
楊小濤則是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心裡有點慌。
貌似每次這人出現，都會有事發生似的。
“餘科長！”
楊佑寧在車上打着招呼，而後楊小濤也點頭。
隨後又看到後面有個人影快步走過來。
楊小濤看清楚來人，趕緊從車上跳下去。
身後高玉峰也跳下車，兩人來到跟前。
“鄧院長，您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農科院的鄧院長。
楊佑寧和趙傳軍對視一眼，趙科長小聲詢問，“老楊，是不是挖牆腳的？”
楊佑寧深吸一口涼氣，“不好說。”
跳下車，走上前去。
鄧院長看着楊小濤和高玉峰，神情莫名激動。
“回來就好，你們做的好，給咱農科院，爭光了。”
高玉峰笑笑，“院長，都是應該的。”
“對，走，趕緊上車。”
鄧院長招呼着，“這次先不回家，有件事，你們跟我走一趟。”
“等會兒！”
楊佑寧顧不得和餘科長說話，連忙出聲。
“不是，鄧院長，勞煩您跑一趟，人我們接就行。”
“一邊去，你以爲我來搶人啊。”
“餘科長，咱們趕緊的，別讓首長久等了。”
餘科長點頭，但楊佑寧是誰啊，這楊小濤可是他們軋鋼廠的人，要是出了岔子，上面的劉懷民，還有夏老不得找他算賬？
楊小濤看出有事，也開口詢問，“鄧院長，到底是什麼事？”
鄧院長看看左右沒有別人，隨後跟幾人小聲說了一句。
瞬間，楊佑寧趙傳軍呆在當場。
楊小濤和高玉峰張大嘴巴，吃了幾口雪花都不自覺。
“誰，誰請，請吃飯？”
“什麼理？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楊佑寧和趙傳軍懷疑耳朵出了問題，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問着，想要消除心裡的震驚。
“就一遍，行了，趕緊的，別讓老人家久等了。”
鄧院長開口催促，一旁的餘科長也是對楊小濤點頭。
“等我一會兒。”
楊小濤壓住心中的激動，快步跑到車廂，從行李中抽出一個捆綁的包裹，隨後又大踏步的跑回來，“我們走！”
“廠長，替我說一聲！”
隨後在楊佑寧兩人的注視下，跳上吉普車，揚長而去。
風雪下，兩人站在那裡久久不動。
“老楊，被挖牆腳了。”
趙傳軍說着，這次首長請吃飯肯定是因爲農科院的事，看看鄧院長親自來就知道了。
跟他們軋鋼廠沒關係。
楊佑寧呸了一聲。
“長的美。這次是，是首長邀請。關他農科院啥事？”
“想從我軋鋼廠裡挖牆腳，沒門。”
“走，咱們送孩子們回去。”
“這家可是溫暖的臂彎啊！”
兩人快速上車，隨後車燈刺透雪夜，朝着四合院走去。
吉普車開的飛快，前面餘科長高主任一起，楊小濤和鄧院長坐在一起。
看楊小濤跑回去拿了捆東西扔在後面。
“你拿的啥？”
“嘿嘿，去人家那吃飯，怎麼也得帶點禮物啊，不能空手不是。”
鄧院長錯愕片刻，隨後笑着，“你小子，真以爲是吃飯啊！”
“不是嘛。你說的請我們吃飯的。”
“鄧院長，老人家不會平白無故請我們吃飯吧，還這麼急，是不是有什麼事？”
楊小濤平靜下來，鄧院長鄭重點頭，卻是沒說。
可能，車上說話不方便吧。
楊小濤從鄧院長臉上的沉默覺察到這次事情不簡單。
車子在佈滿積雪的路上壓出兩道車轍，迅速消失在路燈點綴的長街上。
兜兜轉轉不知道走了多久，楊小濤只覺得心理有一股忐忑，馬上就要見到那人了。
多少次，回到這個年代，多少次了，曾經只想在四合院裡過得好一些，然後在這時代裡過得好一些。
卻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或許，這只是一場夢，或許這只是一個奇特的空間。
當自己夢醒了，當離開這個空間時，一切經歷，都只是一個美麗的泡沫。
不過。
看着洋洋灑灑飄落的雪花，楊小濤深深呼吸着紅色年代獨特的氣息。
冰冷，卻火熱。
車子行駛半小時，在一座四合院前停下。
門口兩名士兵攔住，楊小濤他們下車接受檢查。
楊小濤看了眼，很普通的四合院，顯然是日常的辦公地點。
四人在門口下戰好，兩名士兵在一旁檢查。
看到楊小手上拿的東西，高玉峰上前詢問，楊小濤笑着將話複述一遍，讓高玉峰氣急，冒了一句，不提醒我。
讓一旁的餘科長眼睛直抽抽。
平常人來見面就是榮耀了，你們倒好，還想送禮拉關係，這，真不是一般人乾的。
四人被檢查一遍，隨即進門。
只是進了四合院，楊小濤皺眉，有種不舒服感覺。
左右環視一圈沒有發現後，這才繼續往前走。
一條道路被清掃乾淨，雖然不時有雪花落下，但地上只是薄薄一層，並不多。
四人鄧院長在前面走着，楊小濤被高主任推到了前面，餘科長在最後面。
走了一段，過了前院，一名帶着眼鏡的女孩站在那裡。
“鄧院長。”
“唐秘書。”
女孩笑着，隨後看向楊小濤，“這位就是楊小濤同志吧。”
楊小濤點頭，“你好，唐秘書。”
“你來了就好，已經等你們好久了。”
說着讓開身位，“跟我來。”
唐秘書在前面引着，幾人快步跟上。
楊小濤看了眼手錶，晚上十一點半。
來到一座普通房子中，門口窗戶上的鐵皮筒子冒着煙，楊小濤一眼就看出，這就是自己設計的暖氣爐。
“幾位，請進。”
唐秘書說着，拉開門簾，鄧院長率先走進去。
楊小濤緊跟其後。
只是沒等進門，就聽一句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在前世，電視上聽到過。
收音機裡，聽到過。
但又有不同。
“歡迎啊，同志們來我家做客。”
楊小濤從鄧院長身後走出，眼前燈光下，一個老人站在那裡。
那模樣，那神態，那場景。
楊小濤不是那種隨便跪舔的人，甚至在這個年代，也有了抗性，畢竟王鬍子、老韓那種戰將也見過。
但在老人面前，還是激動地，不知所以。
“鄧院長，這位就是楊小濤同志了吧。”
“歡迎啊，來我家做客。”
老人說着，走到有些發呆的楊小濤面前，伸出乾瘦的右手。
“我，我，首長，我.”
楊小濤手上提着捲起來的狼皮，一時間擡起手，趕緊把繩子放在左手上，隨後小心的握住那隻手。
這時候，若是帶着照相機，他一定要把這一刻定住。
老人手很大，很粗糙，很暖和。
“我給您，帶了禮物。”
楊小濤終於平靜下來，說出自己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