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時至今日,王易方纔徹底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在戰場上一個人的力量是多麼的弱小。
恰到此時,他方纔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恐懼。
王易的嘶吼,讓樑俊渾身一顫。
這一刻,原本已經決定了要用武力征服穿越者的樑俊心裡又產生了動搖。
戰爭,如果征服這個朝代,需要死傷那麼多人,那麼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難道擁有超越這個時代上千年眼光、擁有着這個世界最先進技術、擁有着這個世界最先進的生產力。
自己能做的依舊是靠着蠻力,靠着戰爭,來解決這些問題麼?
當兩個截然不同,甚至對立的制度出現時,能解決問題的只有戰爭麼?
難道面對着和自己不同意見的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消滅他的軀體麼?
樑俊動搖了,他無法做到像樑羽等人那樣對於手下士卒死亡的漠然無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
噁心、難受、眩暈,各種負面反應挑戰着他的生理極限。
王易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哭腔,他甚至跪下哀求樑俊,懇求樑俊快點結束這場戰爭。
樑俊和王易的表現,在樑羽等人眼裡無異於兩個小丑。
戰爭,從來都是用人命填出來的。
無人犧牲的勝利,自古以來從來都沒有過。
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
尤其是看到王易溼漉漉的褲子,樑羽等人的不屑更是毫不掩飾。
戰場之上尿褲子,這就是樑俊手下的重臣,樑老三若是地下有知,死在這樣的人手上,只怕能夠氣的活過來。
樑俊的氣息已經有些紊亂,文淵擔心的上前一步,劉文靜也走上前來,想要勸阻樑俊回營地。
這場攻城戰,有樑羽指揮就足夠了。
“太子若是不適,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破關只是時間問題。”
樑羽的聲音異常的冷靜,雖然說着有些瞧不起樑俊的話,可言語之中並沒有絲毫的譏諷。
一個優秀的戰事指揮官,在戰場之上,不會被任何事情影響到他的心境。
而樑羽則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指揮官之一。
他雖然十分看不起樑俊和王易的表現,可在這個時候,他並不會嘲諷二人,從而造成對於軍隊不利的事發生。
其他人也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沒有落井下石,就連樑濟也冷眼看着,一言不發。
樑俊緩緩的擡起手,組織了王保想要攙扶他的手。
他剛想說話,只聽函谷關上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一陣密集的槍聲從函谷關上響起。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樑俊渾身一顫。
槍聲,不,這是火統的聲音!
對於槍械無比熟悉的樑俊,曾經見過槍械愛好者複製的火統的影視資料。
這種聲音,就是火統的聲音。
朱元璋,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火統一響,整個戰場的局勢瞬間發生了變化。
原本已經攻上函谷關的長安軍瞬間被打退,函谷關上因爲火統的出現,煙霧瀰漫,樑羽拿着望遠鏡都看不清關上的情形。
剛剛他已經下達了不計代價,全體進攻的命令,此時後備軍隊已經加入了戰場。
樑俊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看着關上,煙霧散去,露出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
“撤軍!撤軍!撤軍!”
當樑俊看到炮口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衝着樑羽吼起來。
他千算萬算,算到了老朱手裡會有火統,手裡會有火箭,會有傳說中的神火飛鴉。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老朱會在那麼多的時間內弄出來火炮!
以炎朝的生產力,樑俊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老朱從哪裡弄來的那麼多上等銅鐵來打造火炮。
要知道樑俊接受了長安,整個雍州武器研發部門按照他的指示鍊鋼鍊鐵,至今都沒有成功。
自己的火炮最後還是退而求其次,用的其他材料。
“砰砰砰!”
震天的火炮聲響徹天地,攻城軍隊中間瞬間出現一片真空地帶。
樑羽等人全都被火炮的威力嚇呆了,手中的望遠鏡掉在了地上猶且不知。
“這,這,這是什麼?”
“呲!呲!呲!”
一道道火龍從函谷關上衝着關下被震的愣神的士卒射去。
火龍一碰到人,瞬間散落一片。
神火飛鴉,是神火飛鴉。
老朱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是個玩火器的高手,更是一個在軍事上比之樑羽絲毫不差的指揮官。
他一直隱忍不發,就是等到長安軍以爲快要攻下函谷關,希望最大的時候拿出秘密武器。
在心理和生理上給長安軍來個毀滅性的打擊。
讓他們對洛陽軍產生一種本能的畏懼,這樣就算有再多的軍隊,也休想再攻下函谷關。
火器的出現,讓長安軍指揮部的局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輪到樑俊變得異常冷靜,樑羽等人則是呆若木雞。
那是什麼東西,居然,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難道,難道,這就是樑俊所說的火器麼?
爲什麼,爲什麼洛陽軍手裡會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
通過望遠鏡,樑俊發現剛剛大發神威的火炮一輪齊射之下,有一大半撤了回去,顯然是炸膛了,或者出現的故障。
這個發現讓樑俊稍微鬆了一口氣,老朱就算是精通火器的製造,可炎朝的生產力在這放着,他就算是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開。
這些火炮是一次性的就成。
經受過火炮洗禮的攻城軍隊已經完全嚇破了膽子。
他們眼看着就要攻下函谷關,誰成想卻發生這種事情。
心情像是過山車一樣,從希望一下子落到了絕望,這種絕望在戰場上是能夠傳染的。
一旦士卒喪失了勇氣,就算再進一步就能取得勝利,他們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來。
原本同仇敵愾,衆志成城的攻城軍隊瞬間又恢復到了各自爲戰的狀態。
先是樑濟的軍隊開始後撤,其他的軍隊一見有人撤退,再也沒有絲毫的顧及。
進攻軍隊退潮一般往自己的陣營跑來,甚至有些慌不擇路,一頭撞在了函谷關下,直接昏死過去。
一直在前線督戰的劉秀見到這種場景,整個人心急如焚。
函谷關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只要進攻軍隊再來一次衝鋒,就能將函谷關攻克。
可偏偏這個時候,城樓之上出現了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武器。
這種武器的殺傷力雖然大,可再大還能大過剛剛攻城所死的人?
更何況劉秀也發現了火炮的缺點,火炮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發射一輪之後就啞火了,再也沒有組織起第二波進。
不管這種武器是什麼東西,顯然是一次性的。
沒有了這種武器,對長安軍幾乎沒有什麼威脅。
破關就在眼前,可潮水一般撤退的士卒卻讓劉秀明白,這一步之遙,就是自己無法越過的溝壑。
劉秀心裡並不想撤退,他看着關上殘缺不齊的守衛軍,腦子裡的直覺告訴他,勝利就在眼前,只要衝上去,就能將以爲打退了長安軍,放鬆下來的守軍擊敗。
熟悉的感覺又出現在了劉秀的心頭,前世裡戰場上,當自己面臨抉擇時,似乎冥冥之中總會有一種直覺告訴自己最正確的方向。
“擂鼓!擂鼓!擂鼓!”
沉悶的鼓聲,咚咚咚的響起來。
極其有規律的鼓聲讓長安軍陣營地面傳來一陣顫動。
劉秀帶來的六萬騎兵動了,他們聽到了自家主帥的命令,這種鼓聲,是進攻的徵兆。
“樑俊,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劉秀心中默唸道,隨後命親衛扯起自己的旗幟。
繡着一個黑色劉字的主將旗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全軍出擊!”
劉秀嘶吼的聲音分外的響亮,所有的親衛手持盾牌擋在了他的前面,緩緩的向着函谷關殺去。
一道鐵騎洪流與撤退的兵潮形成鮮明的對比,直奔劉秀方向而來。
“劉三刀!命令神機營,全軍突擊!”
樑俊看到戰場上那逆流而上的主將旗,整個人的鮮血像是燃燒起來。
隨着他一聲令下,在樑羽等人的懵逼之中,從東宮軍陣裡出現了一支推着戰車的軍隊。
這支軍隊的士卒沒有配備任何的武器,戰車之上架着一個個用鐵片箍住的木頭。
後面的戰車上更是出現了一個個鐵筒模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
所有的人全都一臉的懵逼,難道這就是樑俊的底牌?
這就是樑俊說能夠摧毀函谷關上巨型投石車的武器?
就在他們愣神的功夫,樑俊口中這支叫做神機營的軍隊已經順着劉秀起兵開闢的路奔着函谷關而去。
劉秀雖然決定要攻城,可他也不是傻子,如果樑俊在自己亮出主將旗決定攻城的時候,依舊不把自己的秘密武器亮出來。
他劉秀也不會傻到用騎兵攻城。
最多則是饒一圈,掩護士卒撤退,以防止洛陽軍打開關門乘勝追擊。
到時候一旦亂兵衝進長安軍陣之中,洛陽軍再在火器的掩護下,樑羽就算再逆天,也休想抵擋住兵敗之勢。
眼見着自己身後出現了一支奇怪的軍隊,劉秀馬上就明白過來,這就是樑俊的底牌。
“將軍,太子讓將軍掩護神機營到距離關下七十丈之處。”
劉秀的親衛帶着神機營的傳令兵前來,通知他樑俊的命令。
“好!”
劉秀毫不遲疑,馬上命人揮動旗幟,兵分兩路,一路直奔函谷關,給神機營爭取前進的時間。
一部分則圍在神機營周圍,保護他前進。
原本以爲火器一出,長安軍勢必大敗撤退的老朱見到一支起兵軍隊衝着函谷關殺來,心裡一驚。
長安軍裡還有這等不怕死的人?
再看到戰場之上飄揚的旗幟,老朱馬上明白了,那是劉秀的軍隊!
劉秀難道要繼續攻城麼?
老朱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聯軍之中居然還有這種頭鐵娃。
他手中的火器數量並不多,而且質量還差。
原本想着靠這些火器的威力,誅長安軍的心,讓他們產生畏懼,不敢再發起進攻。
因此在火器剛一路面,老朱就把自己一半的庫存全都投了進去。
效果很明顯,原本氣勢如虹的長安軍瞬間一瀉千里。
可誰知劉秀居然遇難而上,不僅沒有後退還主動攻擊。
若是讓他攻上來,函谷關可就危險了。
“快,將剩下的火器全都拉上來!”
身經百戰的老朱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高聲下令。
只可惜沒等到他的火器重新大發神威。
樑俊用榆木做炮管的火炮和仿製汽油桶製造的飛雷炮已經到了攻擊地點。
“劉將軍!下令攻城吧!”
神機營統領段樹甲命人舉起了黃旗,待在劉秀身邊的神機營傳令兵高聲叫道。
“攻城!”
士卒跟着怒吼一聲,撒開退衝着函谷關衝去。
劉秀下達了攻城的命令,手中握着樑俊送給他的佩劍,劍指函谷關。
從榆木火炮和飛雷炮中發射的炮彈像是聽從了劉秀的召喚,直奔函谷關而去。
轟隆隆,地震山搖,猶如隕石雨落入關上。
只是一個照面,老朱的火炮徹底的報廢了。
“發射!”
劉秀舉着手中的劍,衝着函谷關嘶吼着。
隕石雨的場面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