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程經的死讓參加煙花宴會的人感到震驚。
那麼韓勵的死已經不能再用震驚來形容了。
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就連樑俊也呆呆的站在那兒。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周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這個人是誰,他臨死之前爲什麼要給自己下跪。
一旁的劉文靜也在飛快的思索這個問題。
如果說程經的死,可以在東宮與軍機處聯手之下,將影響降低到最小。
對外直接說是意外,完全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浪。
可韓勵現在也死了,麻煩就很大了。
雖然在劉文靜心中,長安城內只要是和東宮對立的勢力全都死絕,纔是最好的。
但,死也不是這樣死的。
太子舉辦的煙花宴會上死一個尚書,原本就讓東宮有些說不清了。
現如今又死了一個,難免會讓人覺得這事和太子脫不了干係。
劉文靜甚至能想到,明日之後長安城內肯定會傳出謠言。
說太子的這個宴會乃是鴻門宴,專門爲了殺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準備的。
東宮該怎麼應對?接下來長安城內會因爲此事變成什麼樣?
劉文靜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上官瑞鶴的臉色也十分的不好看,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上官瑞鶴快步上前,蹲下身子試了試韓勵和周鑫的體溫。
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將周鑫的身子擺正,仔細的看着這個刺客的面貌。
當週鑫跪倒在樑俊面前的時候,上官瑞鶴心裡就有不詳的預感。
當週鑫衝着樑俊磕頭的時候,上官瑞鶴恨不得上前將他一腳踢開。
誣陷,這是有人要陷害太子!
諸葛夕!
上官瑞鶴咬着牙,這種手段他太熟悉了。
豢養死士,然後挑選一個恰當的時機,讓死士刺殺某些人,從而達到陷害與這些人政敵的目的。
這完全就是自己那個師兄會使出的手段。
在上官瑞鶴的心裡,已經認定了這個刺殺程經又弄死韓勵的刺客就是諸葛夕派來的。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一場針對東宮的陰謀就被上官瑞鶴腦補出來。
自己的師兄當真是心狠手辣,爲了陷害太子,居然能夠犧牲掉程經。
如果說諸葛夕不在長安城,也不是皇帝的帝師。
那麼上官瑞鶴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爲,有人會犧牲一個戶部尚書,僅僅是爲了陷害太子,讓太子有疑似殺害戶部尚書的嫌疑。
可一旦牽扯到諸葛夕,上官瑞鶴就不得不往這方面想了。
畢竟自己那個師兄,是一個爲了達到目的連自己都能犧牲的人。
“來人!”
上官瑞鶴的腦子飛速的思考着破局的辦法,忽而高聲叫了起來。
衆人被他這一嗓子驚醒,樑定昌快步走上前沉聲道:“上官先生!”
“將這個刺殺兩位尚書的兇手梟首,處以凌遲極刑!”
樑定昌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這刺客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可見到上官瑞鶴一臉的嚴肅,也不敢遲疑,帶着身後的親衛上前一步就要把周鑫的屍首拉起來。
“且慢!”
樑羽的聲音忽而響起,樑定昌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上官瑞鶴。
“糟糕,秦王這是想要借刀殺人了!”
面對這種局面,上官瑞鶴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先處理掉周鑫的屍首。
他人雖然死了,可東宮身爲東道主,有人在宴會之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東宮梟其首、毀其屍,以表明這刺客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態度,總是要好過什麼也不做。
雖然並不能讓人打消東宮蓄意刺殺程經和韓勵的嫌疑。
但最起碼算是給衆人一個交代。
上官瑞鶴原本想趁着這會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趕緊把周鑫的屍首拉下去。
可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有人反應了過來,並且打算趁着這件事擴大影響,從而對東宮造成第一波實質的打擊。
“不知秦王殿下有何吩咐?”
上官瑞鶴面色如常,一臉微笑的看着樑羽。
樑羽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上官瑞鶴面前,看着周鑫的屍首道:“此賊連殺兩位朝廷命官,如今身份不明,上官先生便要毀其屍,是否有些欲蓋彌彰呢?”
上官瑞鶴微微一笑,道:“若殿下當真在意兩位尚書,難道不應該先讓人將兩位尚書的屍首收斂麼?”
“兩位尚書的屍首自然要好好收斂,可弄清楚這刺客的身份纔是當務之急。”
樑羽說完不再理會上官瑞鶴,反而轉過頭來看向樑俊道:“敢問太子,這刺客若是隻殺程尚書,按照太子所說,尚且可稱之爲好漢。可如今去又殺了韓尚書,還當得好漢之稱麼?”
樑俊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程經的死,整個長安城裡受損失的只有皇帝。
對於東宮也好,軍機處也罷,全都是一件大好事。
程經乃是皇帝陣營下核心成員,手中又握着珍寶齋。
這些日子以來珍寶齋和珍寶坊打商戰,足以證明在商業運營這一塊,程經的能力遠超沈雲。
之前沈雲當珍寶齋的掌櫃時,雖然隔三差五出新東西,但一些銷售經營的騷操作很好。
珍寶齋雖然賺錢,卻在到達一個頂峰之後慢慢的下滑。
程經接受珍寶齋之後,短短的時間就扭轉了因爲沈雲的死帶給珍寶齋的影響。
同時還能在沒有新品上市的情況下,壓得不斷有新品問市的珍寶坊擡不起來。
程經一死,讓珍寶坊的少了很大的壓力。
而對於軍機處等人來說,憑空多出來一個位置,也就代表着他們的權勢又增大一些。
最重要的是,沒有了程經,珍寶齋必定會走下坡路,天策府的山寨店鋪就能堂而皇之的開張。
因此在樑俊給殺死程經的刺客正名時,樑羽等人並沒有反對。
在樑俊給程經潑髒水時,軍機處的人更是持默認的態度。
畢竟程經原本就是軍機處的棄子不說,衆人想要在程經死後從他身上獲得最大的利益,最好的方法就是將程經打在恥辱柱上。
只有這樣,取代程經的阻力纔會降到最低。
但是韓勵也接着死了,這事的意義瞬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直以來,韓勵就是軍機處最活躍的。
更是軍機處裡實力比較強的,炎朝的軍隊之中不少高級將領都是韓勵的心腹。
同爲六部尚書,程經充其量只不過是皇帝在軍機處的代言人。
而韓勵則是有實打實兵權的人物。
這個時候如果處理不好他被殺的事情,韓勵手下的那些將軍是不是會趁機造反,誰也說不準。
一旦這幫將軍們造反,對於現在的炎朝來說,必然會帶來難以估量的打擊。
再者來說,韓勵再怎麼樣,那也是軍機處這個團體的人。
刺客殺了程經也就殺了,反正皇帝會來收拾他。
可這個刺客當着軍機處這麼多人的面殺了韓勵,無疑是打軍機處的臉。
剛剛程經被人刺殺的時候,樑羽等人故意拖着時間不去審問刺客的身份,其實心裡都認爲這個刺客乃是太子所派。
畢竟程經之前策劃過刺殺樑俊的計劃,最後雖然沒有成功,反而弄了自己一身騷。
樑俊在這場煙花宴會上派人殺了程經,也算是符合規矩。
皇帝就算知道程經死了,再怎麼憤怒也不會打破現有的格局。
畢竟三家爭鬥這麼長時間,形成了不少潛規則。
你能派人暗殺我,我自然也能派人暗殺你。
我殺不了你,那說明我本事不夠。
你把我的人殺了,我也認栽。
諸多原因交匯在一起,軍機處這幫人也都願意無視刺客的存在。
反正過了今晚,刺客落在東宮的手裡,誰也沒有辦法知道這刺客究竟是什麼身份。
可東宮的刺客又把韓勵殺了,這就實在是沒辦法交代了。
如果不給韓勵一個說法,那麼東宮是不是就敢得寸進尺,認爲軍機處軟弱可欺,明日就能將其他人殺了?
樑羽見樑俊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又開口問道:“太子殿下,兩位尚書身死,原本就是天大的事情。又是死在太子所設的煙花宴會之上,此事好說不好聽。而且這刺客臨死之前的舉動也很難讓人理解,太子剛剛要讓韓尚書證明一下他與程尚書不是同夥,那麼太子是否該給在座的諸位解釋一下,這刺客臨死之前的舉動。”
樑俊目不轉睛的看着樑羽,等他說完話不屑道:“秦王殿下的意思,這刺客乃是本王所派?今日之宴乃是鴻門宴,專爲殺兩位尚書所準備的?”
樑羽笑而不語,樑俊接着道:“想要誣陷本王就直接明說,沒必要遮遮掩掩。”
說着坐下了下來,看着被驍騎衛架着的周鑫道:“這位好漢是誰所派,本王並不知情,他臨死之前爲什麼要衝着本王下跪,本王也不知情。”
樑俊並不在意其他人誤解自己,反正東宮早就與軍機處、皇帝的關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愛怎麼說怎麼說。
難道我承認這倆人都是東宮殺的,你們軍機處和皇帝就會放過東宮一馬麼?
“好一個不知情,太子倒是會推脫。如果這刺客不是東宮之人,爲何要在臨時之前衝着殿下磕頭?”
剛剛還和樑俊一起主動懟韓勵的二皇子樑昭一聽這話,馬上冷笑道。
樑俊早就習慣了長安城中這種見風使舵,切實貫徹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敵人這句話的皇子大臣們。
對於樑昭的話絲毫不以爲意,反而冷笑道:“這位好漢又不是東宮的人,更不是本王所派,何來推脫之說?”
“老二,你在雷州是不是被雷劈過啊?如果這刺客是本王指使的,我讓他臨死之前在你面前磕個頭,按照你的說法,那豈不就是你是殺害程經、韓勵的真兇了?”
“你!”樑昭頓時啞口無言,一想樑俊確實說的有道理啊。
如果這刺客當真是東宮的人,那他沒必要在臨死之前給太子下跪啊。
這不就是落實了太子就是殺害倆尚書的真兇麼?
這和脫褲子放屁有什麼區別呢?
與其這樣,爲啥不讓文淵光明正大,一上來就把他倆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