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的名聲，似乎並不怎麼樣。
肖囂也隱約聽人提起過，她有着一個“黑手”的綽號？
但綽號黑手，並且以一人武力壓制黑門城的女人，心裡卻有着這樣一個單純的想法？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心情。
肖囂甚至更傾向於懷疑，和其他人一樣，只相信楊佳是爲了保險櫃而來。
所謂的繼承遺志，重整黑門城，只是好聽的藉口。
但偏偏，肖囂是洞察者，天生疑神疑鬼的性子，哪怕楊佳有一絲不確定性，也能感知到。
可偏偏，楊佳說的是真的，非常坦蕩，毫無勉強。
內心的震憾由此而生。
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東西，但表面上看起來只是一瞬，肖囂略略低頭之後，輕聲問道：
“爲什麼？”
“……”
楊佳也早料到他會這麼問，笑了笑，道：“你看到昨天晚上的銀子彈家族了。”
“是不是很恐怖？”
“但比起地獄組織來，他們還只是一幫剛剛學會了模仿的小孩子。”
“人啊，一旦真正沒有了希望，就會變成怪物，毫無底限，毫無原則的怪物，擁有着最爲恐怖的毀壞性與破壞能力，毀滅別人，也毀滅自己，甚至比畸變生物還要可怕一萬倍。”
“所以，我們一定要有希望的活着。”
“……”
肖囂微微震憾，想到了昨晚銀子彈家族那赤果果的惡意與殺機，確實不寒而慄。
真的是因爲有什麼仇怨或是必須的利益才殺人麼？
不，洞察者能夠感知到他們內心裡的瘋狂。
真的只是因爲想殺人，所以才殺人。
這，確實是比畸變生物還要可怕的事情……
起碼，面對畸變生物的時候，自己還能理解他們，感受到他們的痛苦。
但昨天晚上的銀子彈家族，只讓自己感受到了厭惡。
內心默默想了很多，但在外人看起來，肖囂的反應總是很快，也顯得非常平靜：
“那我需要爲你做什麼？”
“……”
“不需要爲我做。”
楊佳笑了起來，道：“黑門城的領主契約，已經註定要由你繼承。”
“所以，伱願意做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而站在我這個角度來說的話，只希望你可以繼續完成，我幫你安排的這場特訓。”
“……”
“嗯？”
肖囂有些意外：“不是已經完成了？”
“只是第一課而已……”
楊佳笑道：“起碼完成了第二課，在我心裡，你纔是適合繼承老會長契約的人。”
“這……”
這番奇怪的話讓肖囂也一時怔住，楊佳好像是以私人的角度，來提出這些問題。
實際上，她現在已經無法決定老會長契約是不是由自己繼承了。
只是想再看看，自己是不是適合而已。
但是剛剛聽到了楊佳的心聲吐露，他心裡也生出了一些複雜的感覺：
如果楊佳回來，只是爲了老會長的保險櫃，所謂的繼承老會長遺志等等，不過是一個說起來好聽的藉口，那麼肖囂同樣也會幫助楊佳，但也只是量力而行，儘自己一份力。
成與不成，心裡都沒壓力。
可是聽到了楊佳這個單純的想法，卻生出了隱約的動力。
說白了，她現在想做的，不就跟自己剛從臥室裡走出來的時候最需要的東西一樣？
給這個絕望虛假世界裡的異鄉人，一點活下去的，不至於墮落的希望。
於是，臉色也顯得認真了起來，向着楊佳伸出了手：
“那給我吧！”
“……”
楊佳：“？”
“價值三萬積分的復活金幣啊！”
肖囂按捺住心裡的激動，嚴肅道：“特訓不是要繼續嗎？”
“哦……”
楊佳都反應了一下，才笑道：
“後面的特訓不需要再打打殺殺了，所以再把這枚金幣給你也沒什麼用了。”
“……”
肖囂瞬間對這接下來的特訓索然無味：“好吧，那訓個啥？”
“訓練內容很簡單，從這座城市裡，找到不低於七種強化元素給我。”
楊佳表情也變得認真，彷彿真的是一位導師：“不必一定是已經成熟的，可以讓我們利用的強化元素，但起碼要找到類似的，擁有這種潛力的現象，並且記錄下來，分析它。”
“這也是我們但丁組織一直在做的，在瞭解了自身能力，再去了解我們所在的城市。”
“……”
“瞭解這座城市……”
本來沒太當回事的肖囂，聞言心臟竟微微的一沉。
曾經的他是想了解這座城市的，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座城市的運行。
但是在楊佳帶着自己看了這座城市的邊緣之後，他就對這虛假的城市索然無味了。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個巨大生命的表象，那自己再去了解這城市做什麼？
瞭解的越深，失望越多不是麼？
現在的自己，起碼還可以把媽媽，把身邊的人，當成是真實的。
但如果有一天，徹底被這城市的虛假打倒，連對媽媽的感情都疏遠了，又怎麼辦？
可心裡縱是有着這種想法，卻也沒有拒絕。
或許是自己內心裡也明白，這樣的瞭解，是必然的吧……
自己不願去了解，也只是一種躲避而已。
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看向了楊佳：“多長時間？”
“……”
“這個不必定死時間。”
楊佳輕聲道：“反正你繼承老會長契約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這幾天的黑門城也會比較混亂，紅眼睛凌平、橋底老周、大蛇姐妹，手底下都死了不少人，銀子彈家族更是近乎全軍覆沒，他們也需要時間穩定一下局面，接受一下業先生的勸說，而這，正是你的時間。”
“業先生與楊佳，似乎在做着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肖囂心裡快速的想到了幾個問題：
楊佳與業先生的矛盾，似乎越來越深了，或者說，是分歧越來越大。
一開始，楊佳與業先生的合作是親密無間的，但從腐爛王國的問題開始，便有了巨大的撕裂感，只是在解決銀子彈家族首領這件事情上，又偶爾的在自己身上合作了一下而已。
現在看，業先生仍然在幫着自己拿到老會長的契約，正常推進。
而楊佳，卻是在特意的培養着自己——是想讓自己學會但丁組織的思維方式麼？
只不過，如今與楊佳交談過，已經明白了她爲什麼做。
但是，業先生爲什麼要推薦自己？
哪怕他也是因爲和楊佳一樣看不慣黑門城裡的其他人，又因爲楊佳是外人，所以排除。
但黑門城難道就沒有別的人選了？
軟軟、小四……
……不對，跟這兩個貨相比，好像確實自己更合適一些啊！
起碼自己三觀正，人品好，而且有助於提升黑門城異鄉人的整體形象。
“好吧……”
腦海裡快速梳理了一遍，他也無奈的笑了笑，站起身來，道：
“畢竟是你一開始帶我認識了這個世界，那麼進一步的引導也是應該完成的。”
“不過明天再開始吧，我先得去醫院看看媽媽。”
“……”
這話說的很自然，哪怕他也知道，媽媽在楊佳她們眼裡，應該都是虛假的。
不過，出人意料，楊佳卻輕輕搖了下頭，道：“白天你在沉睡中時，我替你去過醫院了。”
“你？”
肖囂頓時驚訝，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楊佳。
“對。”
楊佳淡淡道：“知道你很重視這份親情。”
“在你昏睡的情況下，我當然要替你去一趟，說你被工作耽誤才讓我來的，以免她擔心。”
“……”
肖囂都呆住了：“她怎麼說？”
“很開心。”
楊佳淡淡道：“應該比你自己過去了還開心。”
說着微微皺眉，道：“但不知道爲什麼，那個醫院的小護士對我態度很惡劣。”
“……”
肖囂隱約猜到了原因，但不能說。
伸了個懶腰，發現身體一切如常，精神也很飽滿，這倒說明，自己之前的暈倒，確實與受的傷無關，雖然自己只進行了一個二階暴力因子的強化，但身體素質也已遠超普通人，傷口愈的也很快，但思維爆炸的能力，卻似乎不是自己可以毫無節制的一直使用下去的。
很消耗腦力，對大腦造成的負擔也很大。
“我先下樓看看生意。”
轉頭向楊佳道：“你是在這裡坐會，還是下樓找人給你開個臺？”
“我這就走了。”
楊佳無奈的笑了聲，道：“你對生意還挺關心的。”
“對啊，我現在是老闆了……”
肖囂有點得意的說着，這麼大的產業，誰心裡能沒點自豪感啊……
……雖然這店多少有點涉黑。
笑容裡也彷彿多了幾分自信，向楊佳道：“那你跟我一起下樓？”
“不用了……”
楊佳下巴微擡，示意了一下那扇玻璃都沒有落地窗：“這裡更方便……”
“……”
肖囂頓時有些尷尬，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下樓去了。
而楊佳則是輕輕笑了笑，看着肖囂的背影，倒是隱隱覺得，他也有些奇怪。
明明已經認清了這個世界的虛假，但對親情，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生意，還是很在乎。
明明對付敵人的時候風格殘忍恐怖，但又總給自己一種單純的感覺……
不過，也無所謂了。
很多事情上，自己無法與業先生爭，但起碼，自己這位老同學，還是向着自己的。
不然，他完全可以拒絕自己提出來的這份特訓。
這樣的人，應該是符合但丁標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