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韻亞輕輕邁步上前，摸了摸她繡的肚兜，溫柔無比的開口道：“這小肚兜，真的很好看，你繡的可好了。”
錦心笑道：“奴婢的嫂子懷上了，奴婢這不閒着沒事，便幫他多準備一些小衣裳，反正郡主批了，絲線全給報銷。”
“噗，心顏一向是財大氣粗。”劉韻亞笑。
秦心顏瞧劉韻亞，她一直盯着那小肚兜，表情也格外的專注，跟平常時候完全不一樣，心思一動，不由試探道：“錦心，韻亞她這是讓你幫她也繡一繡小衣裳呢！”
劉韻亞嚇了一跳，連忙道：“你……你怎麼知道的？！我都還沒跟佳域提起呢！秦心顏，你幾時候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秦心顏見狀，嗨，果真猜中了，不由失笑，道：“看你摸着那小衣裳的表情，便很清楚了，再者說，這陽城裡的繡娘很多，你偏要來找我娘，還不是因爲她的繡功極好，有空的時候，還專門跟玩一樣、給一些貴婦繡一些小衣裳的緣故嗎？”
劉韻亞聞言，臉色立刻就紅得如同番茄：“心顏，千萬不要聲張，我，我還沒有確定呢！這要是假的，讓佳域他空歡喜一場，多不好。”
秦心顏卻顯然不以爲意，淡淡笑道：“切，丈夫肯定比你還更期盼呢，話說，你難道還沒有找個大夫看一看？”
劉韻亞小小聲地道：“沒呢，只是那個兩個月都沒來了——也許，也許不是呢！”
秦心顏見她難得露出這樣羞澀的模樣，想了想，便回答道：“韻亞，這其實也不是什麼難爲情的事情，直接找個靠譜的大夫瞧一瞧，若是真的，可是孫劉兩家的大喜事，知道了，也會非常高興的！不如，我找婉清來給你瞧瞧，她今日剛好就在。”
劉韻亞便也跟着笑，眷戀地在那小肚兜上摸了又摸，都不捨得丟下了。
看着她這樣，秦心顏突然不笑了，只是有一瞬間，怔怔地說不出話。錦心先瞧出了不對，可卻不敢吭聲，只是不知道郡主想到什麼事情了。劉韻亞想了半天才擡起頭來，見秦心顏神情怔怔，不由道：“心顏，你怎麼了？”
秦心顏眼睛裡掠過一絲感傷，面上卻只是雲淡風輕：“看見你這樣，我也覺得十分美滿了。”卻不說是什麼原因，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她對劉韻亞的明媚和天真，都是羨慕的，包括如今她馬上要做母親的這種幸福的心情，她也都能夠體會，可惜，這一生，她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她雖然知道自己愛上了上官安奇，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她就算有愛，又怎麼可以有婚姻，一日不復仇，一日那個噩夢就會一遍一遍的重演，她不能放置整個秦王府不管，而去管自己的情緒。所以，她應該也不會有孩子的吧。但是，看着劉韻亞這樣，這樣幸福的模樣，自己莫名也覺得歡喜起來，全然的，替她歡喜。
“待會兒，我就讓人去把秦婉清給喊過來，反正就隔壁院子。”秦心顏笑道。
“不不！千萬別！這樣的話，不僅麻煩你，說不定還會驚動我婆婆的，她們人，你見過的，你是知道的，爲人浮誇，芝麻大的事情，也要宣揚的人盡皆知，我已經私下跟我孃親說過，她說從前我姑姑就用過一個老大夫，是個神醫，特別擅長給婦人看病的……”
秦心顏不由詫異：“誒？陽城幾時候有了這樣的大夫？”
“有的。”劉韻亞低聲答道：“她被人稱爲帶下醫，擅長的就是給女人們瞧病，說白了也是個醫婆，你不跟小姐們來往，其實她們都會找那個醫婆偷偷瞧的，有個月事不調啊，經痛不止啊，都會去的。還有那些久不懷孕的夫人們，想要懷孕生子，都要千方百計地去尋她的，你也曉得，女醫也就秦婉清這麼一位，不是誰都那麼好運氣，可以得到陛下的承認。”
“帶下”指腰帶以下或帶脈以下的部位，婦人多“帶下”病，所以萬曆稱專門治療婦人疾病的醫者，爲帶下醫。
秦心顏沉吟片刻，點頭，道：“你有自己熟悉的大夫，其實是最好的。”哪個家族都有喜歡用的大夫，大多數的女子成親生子後也不會輕易更換大夫，就像是孃親，除了請歐陽御醫來瞧病，很少會相信別的人一樣。
劉韻亞又道：“心顏，你冬日裡不是總說身體寒冷嗎，這個也可以治的，我去的時候，順便讓她開幾服藥幫你調理一下，很快就能除根。”
秦心顏挑眉：“真有如此神奇？”
劉韻亞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是的，她的師父是前朝太醫院被人稱爲神手的張一刀，也是十分出名的帶下醫，專門給宮中那些娘娘們瞧病的。可是後來有一次，先帝寵愛的純妃娘娘要生產，卻是頭先出來，產婆啊御醫等人都不管用，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卻都無可奈何。最後，只能招來了張一刀——”
尋常的人家生產，若非到了緊要時刻，萬不可能讓大夫進入產房的，因爲大夫多是男子。更遑論是宮中的妃子，照顧她們的都是些太監，哪怕是見到御醫，也都是離得遠遠地、隔着簾子，詢問病症，接生——
那是想都不要想的，秦心顏深有所感，畢竟，她可是接生過兩個了的……
不由蹙起眉頭，問道：“然後呢？”
劉韻亞繼續道：“孩子是接生下來了，可是不過三天，這張一刀便得了急病，莫名其妙的病死了，當時他的徒弟們或死或散，還有些被遣回原籍休養……我說的這個醫婆是他破格收的關門弟子，她也是這樣，始終都不敢在陽城露面，直到秦婉清被封爲女醫之後，她才重新開始行醫。”
“這……未免太詭異了……”秦心顏喃喃自語。
“是啊，想到都覺得不寒而慄，哪兒有那麼巧合，一個好好的人，就突然得急病死了呢。”劉韻亞搖頭道。
秦心顏烏黑的眸子裡含着一層沉鬱：“帝王之心不可揣測，有時候你幫助他們做了事，反過來還要被
殺頭的。”
劉韻亞見她沉思，便道：“這些陳年舊事，也都不提了，這醫婆她既到了陽城，那可是很搶手的，萬萬閒不下來的。我啊，早早的就掛了號，排了隊，今天下午的診，我就去瞧瞧這位大夫。心顏，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你畏寒的毛病。”
秦心顏搖了搖頭，道：“上官安奇他傷病未愈，曉凱此刻還不良於行，爹孃不在，我若再走了，這府裡頭沒了個主心骨，只怕不行的。韻亞，我就不和你去了，你帶着你家丫鬟一起去吧，好做個伴，若是確定了消息，回頭可得告訴我。”
“嗯。”劉韻亞便只是笑，那笑容看起來像是三月春天裡的桃花一樣清新，充滿期望，道：“好，要是真的有消息，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嗯，我是他的乾孃，你當然得第一個告訴我。”秦心顏道。
“知道，以後我可會向你要紅包的。”劉韻亞笑的很甜，道。
秦心顏揮着手，看着劉韻亞離開，笑容不覺深了些。
只不過，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大的變化，變化大到、連她都無法接受。
“郡主，那我是要給劉小姐她繡什麼樣式的呢？”埋頭刺繡的錦心，終於從她的刺繡世界中走了出來，開口問道。
“……”秦心顏一怔，似乎，剛纔，劉韻亞沒有說啊，而，她也沒有問誒。
“那我看着繡吧，王妃之前有繡過的樣式，我拿過來參考參考。”錦心看出來秦心顏的尷尬，便利索的自圓其說了起來。
“那就，一樣繡一個吧，反正都用的上，韻亞她喜歡衣服首飾，都是嫌少不嫌多的。”秦心顏道。
“是，郡主。”錦心接了任務，快速的繡了起來。
秦心顏伸了個懶腰，這個回籠覺，只怕是睡不成了：“綠荷，隨我去看看曉凱。”
“曉凱少爺出去了。”綠荷回話道。
“我記得，我今早上回來的時候，他還在的啊，他又去哪裡了？可有人陪着？”秦心顏問，金曉凱現在還坐在自己特製的“輪椅”之上，出去沒有人照應的話，自己着實是放心不下的。
“是有人來找曉凱少爺，還很嚴肅的樣子，曉凱少爺就出去了，看得出來，那個人對曉凱少爺沒有惡意。但是呢，奴婢也長了個心眼，讓藍心去偷偷跟着去了。”綠荷笑道。
“……”秦心顏挑眉，“可看清楚，那人的模樣？”
綠荷搖頭。
秦心顏皺眉，倘若是落雲帆，那曉凱此去，是危險的，藍心去了也一樣危險，但是如果是那天夜裡那個黃衣老者，那曉凱此去，卻是無礙。
總之，一切交給命運吧。更何況，這本來就是曉凱他自己得去面對的事情。旁的人都無權干涉，也無權替他做決定。
………………
當天夜裡，秦心顏沒有等回來金曉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