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勇一家吃過晚飯之後，孩子們都去西屋看書了，只剩下顧承勇夫妻在東屋面對面坐着聊天兒。“那邊怎麼樣了？爹和娘是不是氣的不輕啊？”馮氏輕聲的問丈夫。
顧承勇剛剛去東院了一趟。他們今天進城，不是買了些點心零嘴兒什麼的麼？馮氏就讓顧承勇拿一些給東院老爺子和老太太吃。顧承勇這邊雖然是自己單獨做飯吃，但是畢竟還都在一個大院子裡面，一般這邊做了什麼好吃的，顧承勇都會送過去一份兒。不看別人，看顧家老爺子的面子上，也不好分的那麼清楚。
“咱爹看樣子氣的不輕，一個勁兒的直抽菸，老太太躺在炕上直哼哼。”顧承勇就把剛纔看見的情形對馮氏說了。“這都是閒着沒事作出來的，成天的看着老三媳婦好欺負，動不動的就又打又罵。這回怎麼樣？人家急眼了吧？”
“剛剛老三就要去趙家山接人，正好我趕上了，勸了兩句，讓他明天白天去。這大晚上的，趙家山那邊比咱們這還偏呢，萬一路上遇見狼啥的，還白搭進去個人了。”顧承勇嘆了口氣，“你說他們好好地日子不過，成天這麼鬧騰有勁兒麼？”
馮氏也搖頭嘆氣，“誰知道老太太是怎麼想的？她好聲好氣的跟媳婦們相處，難道我們還能不敬着她？非得成日破馬張飛的又喊又罵，時間長了，哪個心裡頭不厭煩的慌？”
說實在的，馮氏真是搞不懂李氏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不是挺好麼？“今天多好的事兒啊？老三媳婦興沖沖的回來，結果卻遇上了這個樣兒，換成哪個心不得涼透了？”
兩夫妻正在說話間，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然後就響起了吳氏的聲音，“二弟，弟妹，你們睡了沒有？”
馮氏忙答了一句，“大嫂，還沒睡呢，快進來吧。”說話間，馮氏就穿鞋下地，敞開了屋門將吳氏迎了進來，“呀，大哥也過來了啊，快，進屋，我去泡茶。”馮氏連忙就去了廚房拿熱水泡茶。
顧承忠和吳氏進了屋子，挨着炕沿坐下，“老二，我這纔回來，就聽說了家裡這些事兒。也是怨我，今天不該回孃家去的，要是我在家幫襯着，好歹的咱娘也不至於那麼大的火氣。”吳氏一坐下，就埋怨起來自己。
馮氏端着茶杯進屋，將茶水放在顧承忠兩口子的面前，“大嫂，你也不用這麼想。這時候地裡不算太忙，誰不想趁着這個時候出去走走親戚？大嫂也是難得回一趟孃家的，這個跟大嫂無關。”
“其實吧，你大嫂回孃家，還真是有要緊的事情。這些年你不在家，不知道家這邊的情形，咱們附近的村子，現在都靠着養山蠶掙錢呢。那山蠶就指着吃柞樹葉子，養成了有人專門來收，價錢還不便宜呢。”顧承忠也怕人家誤會了自家媳婦，就趕忙幫着吳氏解釋。
“這兩年，你嫂子孃家柳樹溝那邊，也都跟着學了養山蠶。你嫂子孃家人養了三四年的山蠶，家裡現在日子比以往好多了。頭幾年你給家裡買地的時候，不是還帶了旁邊幾畝的荒林子麼？那裡面柞樹可多了。”
“我和你嫂子就琢磨着，咱們家這麼多人，尤其是孩子這麼多，不如也弄些蠶種回來，放到那柞樹林子裡去，讓文慶他們去看着。那東西不用精心伺候，只要有人看着，別讓鳥獸禍害了就行。四五十天的功夫，養成了就能掙一筆錢呢，多好的事情啊。”說起這個來，顧承忠的臉上就忍不住帶了幾分興奮的神色。
“這不前天有人捎信兒來，說是那邊已經孵好了蟻蠶，讓我們過去取一些回來。你嫂子這才帶了文傑和文慶回柳樹溝去。哪成想，家裡就鬧了這麼一出啊？”顧承忠搖了搖頭，“這個家啊，說實話我真是攪合夠了。”
顧承勇聽了哥哥的話，心裡也多少明白了一些。顧承忠夫妻兩個，也是有心要分家了，所以纔會提前做些準備。他們家三個兒子呢，文生都十六七眼看着要說媳婦了，要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到時候拿啥給文生娶媳婦？
“大哥，你和大嫂想的這個不錯，那荒林子閒着也是閒着，要是真能養山蠶，多少也是一份兒進項兒。這個我看着行，要是有啥能用我幫忙的，大哥可千萬別客氣。”顧承勇很是贊同哥哥嫂子的做法。
“原本還想着帶老三家一起呢，老三家那幾個丫頭勤快，比文慶他們穩當。老三家這些年也是夠難了，要是能有點兒進項兒，多少的手裡也鬆快些。唉，哪成想今天就鬧了這麼一出啊？”吳氏也忍不住嘆氣。
四個人坐在屋子裡，都是唉聲嘆氣的，“熬吧，慢慢熬，眼看着就快要亮堂了。老丫頭出了門子，老五要是秋天能考了秀才，這個家也就該分了。老二，咱們哥三個可得抱成一團兒，這個家，必須得分。”最後，顧承忠這樣說道。
顧承勇點點頭，“大哥這話說到我心裡去了，這個家再在一起攪合，那就沒個好。倒是不如分了家，以後各自過各自的，大傢伙也能過幾天清淨的日子。大哥，這事兒咱們先放心裡頭，等老三媳婦這事有個結果來，咱們哥三個一起跟咱爹說。”
“不是咱們不孝順，老人還在就想分家。實在是顧家如今這個模樣，攪合在一起，誰家也別想過好了。早點兒分開，各家過各家的日子，爹孃那裡，咱們一樣也不能忘了，說不準比現在還強呢。”
兩兄弟有志一同，也算是達成了共識，顧承忠兩口子又在這邊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回去了。送走了顧承忠夫妻，正好嬌顏他們也看完書回來，衆人各自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承信義早飯都沒吃，就急匆匆的要去趙家山。還是顧承勇從家裡拿出兩包點心跟一包乾糧，又給了顧承義一些銀錢，硬是塞給了顧承義。
“老三，你拿着這些銀錢，去買些好東西。你這是去丈人家接媳婦呢，不帶點兒東西怎麼成？去了好好給你丈人丈母孃賠禮，好話多說些。要是能直接把弟妹接回來最好，接不回來，你就留下陪着弟妹住一陣子孃家。說實在的，弟妹也該歇一歇養養身子了。不用着急回來，家裡這些活，也不是少了你們就幹不出來了。”
顧承義手裡拿着哥哥塞過來的東西和錢，眼睛就紅了，“二哥，這個算我借你的，等以後我手頭寬裕了，就把錢還給你。”說完，顧承義就拿着東西和銀錢走了。
顧承義出門時，李氏在屋裡瞧見了，又是一頓罵，可惜顧承義這一回是鐵了心不聽李氏的，根本就沒理她，直接走了。氣的李氏倒在炕上，一個勁兒的說心口疼。
顧承義走的很快，路上遇見順路的車就坐一段兒，路過鎮上的時候，又買了酒肉等東西。等他到趙家山時，正好是快要中午了。
這個時候，種地早的地方，已經開始要間苗了，就是晚些的，也都得收拾收拾地裡得草。趙家的男人剛剛從地裡回來，媳婦們正忙活着中午飯呢，滿院子的孩子又笑又鬧的，一副家庭和美的景象。
正在玩鬧的孩子裡，有人一扭頭，就見到大門口走過來一個男人，“哎呀，是小姑夫來了呢。小姑，姑夫來了。”那孩子顯然是認識顧承義的，便扯開嗓子喊道。
趙氏正在廚房幫着忙活做飯呢，一聽見外面的喊聲，就愣住了。她倒是沒想到，丈夫能這麼快就過來。原本想着，如今家裡也開始忙了，李氏斷然不肯放人，總得過個三五日能來就不錯了。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來了。
“小妹，你快擦擦手出去啊，妹夫都來了，你也不能太端着架子了。”趙大嫂趕忙就伸手把趙氏身上的圍裙接下來，然後推着趙氏往外走。“好好的跟妹夫說說，也不用急着回去，你們兩口子在這邊住上十天半月的再回去，讓顧家那婆子也知道知道，咱們家的姑奶奶，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趙氏就這樣被推了出來，正好迎面跟顧承義碰了面兒。趙氏瞧見顧承義頭上臉上都是汗，雙手拎了好些個東西，不由得心裡一軟，“孩子爹，你來了啊。”趙氏輕聲道。
“哎，來了，他娘，我過來看看咱爹咱娘。”顧承義雖說是老實，但是並不蠢笨，所以張嘴就管岳父岳母叫爹孃。
趙氏聞言很是高興，於是點點頭，領着顧承義就進了上房的東屋，“爹，娘，老三來看你們了。”
趙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剛剛就聽見外面的動靜兒了，老兩口對於顧承義這麼快就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可是一想到李氏的作爲，倆人又有點兒生氣。所以顧承義進屋的時候，這老太太就故意的沉着臉。
“呦，這不是顧家三爺麼？今兒是刮的什麼風？把你給吹我們家來了？”趙家老太太不陰不陽的來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