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內上元節過後才複印開朝,此處北上去京城也不過六七日的行程,是以他便也樂得自在地在此處逗留了數日。
宋明慌慌張張地下樓,一眼便瞧見了那坐在大廳裡的男人。他垂頭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而後小步上前垂首道:“這位老爺,咱們家姑娘還未到酒樓,還請老爺移步樓上雅間稍作歇息。”
坐在席間的李元胤早就有些不悅了,他雖知曉自己的氣質與常人不同,但卻也沒有叫人這般當猴子觀賞的,是以在聽了宋明的話後,便立刻起身跟着宋明往二樓去了。
今日是霽月清風年後第一日重新營業,陸爲霜知道需要自己做的事兒不多,是以他便比平日裡起的晚了一些。與蘇曜兩人在家吃完早飯然後慢慢悠悠來到鎮上的時候已快巳時。
一行人將將來到鎮門口,便有一男人匆匆來到了馬車前,“主子,您兄長去夫人的酒樓裡了……”
щшш• ttKan• C○
“知道了……”蘇曜面色微微不悅,他自然知道李元胤還沒離開福安鎮,心裡也一早猜測到了他會光顧霽月清風,隻眼下真的聽到時,心中還是有些不喜。
那日他已經將話說得夠明白了,他以爲他懂的。
“阿曜,”陸爲霜擔憂地看着蘇曜,“既然他來了便是客人,他想吃什麼我做給他吃便好,勿須多慮……”
時至今日,陸爲霜也都還是清晰地記得除夕那晚,他們回房後,蘇曜突然抱着她的身子說要與她歸隱山林的話。
此前,她每每提起這事兒,蘇曜多的是逃避和拖延,可當他真的主動提起了,陸爲霜的心裡卻也並沒有多少高興。因爲她知道……蘇曜會那麼說,是因爲他終於看清了現實,那一顆赤誠之心終於在再次見到記憶裡溫和的兄長時,被傷到了。
那日,那並沒有接過蘇曜的話是因爲她知道,其實蘇曜還未做好準備,不論他嘴上怎麼說,他也還沒有可以放下這一切離開的魄力。他出生大曆朝的皇室,有些事兒並不是他不想去理會就可以視而不見,至少在關乎於大曆朝的未來事情上,他並不能視而不見。
在酒樓門口下車後,京豐便匆匆跑了出來。
“姑娘,您終於來了……”
陸爲霜點頭,一面往裡頭走,一面伸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風。
“那位貴人眼下正在三樓的茶室裡,宋管事正陪着呢。”京豐小聲地陸爲霜耳邊道。
“阿曜,你上去吧,我怕宋明照顧不周……”陸爲霜偏頭將披風遞給了蘇曜。
蘇曜點頭,往一側走廊走去。
“那人可是說了,要吃什麼?”陸爲霜望着蘇曜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而後纔回身衝京豐問道。
“都在這兒記下了,所有食材時大廚都已經備好……”
蘇曜來到三樓後,一眼便瞧見了其中一間茶室外頭站着兩侍衛,而廖衛桀便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見蘇曜出現,他擡手爲禮衝蘇曜行了一道禮,“小老爺。”
蘇曜蹙眉,在路過他身邊時步子緩了緩,“廖叔,這稱呼誰教你的?”
“裡頭那位是老爺,那你作爲老爺的弟弟可不就是小老爺?”廖衛桀揚眉沾沾自喜道。
側頭掃見廖衛桀兩鬢之間若隱若現的銀髮,蘇曜無奈地搖頭不再說什麼。正欲邁步往那茶室走去,手臂卻叫一旁的廖衛桀捉住。
廖衛桀將蘇曜拖到了一處無人的茶室中,小聲道:“王爺,您就別鬧了。這幾年,陛下在京中對您是真的掛念,時不時地便會詢問我關於您的事兒。我都是一直瞞着瞞着……都差點兒瞞出心病來了。”
蘇曜撒開了廖衛桀的手,轉身望向窗外,“但最終,廖叔還不是照樣將我出賣了?”
廖衛桀是蘇曜離開京城後爲數不多依舊還在聯繫的人。
蘇曜年幼時習武便喜歡與他切磋,兩人年歲雖是相差盛大,卻關係匪淺。十幾年前,廖衛桀自然是知道那道聖旨之中寫明瞭要接任皇位的人是誰,但因尊重蘇曜自己的決定,他自覺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着蘇曜親手將聖旨篡改。
“誒?”廖衛桀道:“這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沒有將您的半點信息透露給陛下。暴露蹤跡的可是你自己……”說着,廖衛桀壓低了聲音道:“可還記得當時陛下給你的那枚玉佩?前陣子陛下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得知這寧州有許多假冒的祥雲玉佩在世面上流傳,陛下第一個便是想到了你,他遣了心腹來此暗中調查,這順藤摸瓜的才找到了你,這事兒我也是事後才知曉的。”他的話語之中有些委屈。
廖衛桀見蘇曜不說話便又繼續道:“這次陛下來尋你,還有另外的原因你或許不知……”
“什麼原因?”
“林忠明在朝中的勢力逐日增大,陛下怕是快要制衡不住了,這冊封東宮太子之日只怕是不遠了。”廖衛桀微嘆了一口氣,“陛下此番尋來,本是想要尋你回京的,但……”
他沒有再繼續往後說,即便如此蘇曜也知廖衛桀的話中是什麼意思。
“我怎未收到消息?”蘇曜偏頭衝廖衛桀質問道,眼眸中滿是疑惑。
“那是陛下故意未放消息給你,”廖衛桀道:“你以爲十幾年了,陛下爲什麼會變?坐在那個位置上,他是不得不變,在朝中與臣子們勾心鬥角的十幾年足夠將一個平日裡溫和可親的人變得多疑。大概這就是爲什麼身處王位多是孤單之人的原因吧。”
這些話廖衛桀本不該與蘇曜多嘴,但……陛下與定王是他看着長大的,從前兩人之間的感情他見證過,先帝駕崩時也曾囑託過兩人,兄弟之間要和睦。他作爲在朝輔佐了兩任陛下的禁軍統領,自然不想讓先帝的在天之靈失望。
蘇曜看着廖衛桀,望着他那兩鬢之間斑白的銀髮,心知廖衛桀說得是實話。
“廖叔也老了,再過十幾年也該解甲歸田,告老還鄉了,在此之前廖叔不想看到你們十幾年未見的兄弟如此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