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歲寒點點頭,他媳婦說的對!
叫小北的童子將碗筷收拾下去,倆人坐在桌子旁邊說話,林芸希對這個時空的邊疆倒是很感興趣,問了不少問題,比如說衣着和飲食方面,方歲寒都給一一解答,看他媳婦時不時露出驚訝的表情,眼睛睜的大大的,漂亮的嘴微微張着,只是看着方歲寒都感覺心裡軟的像是化成了水一般,一改平時話少的樣子給林芸希講他們在巡邏時遇到的各種事情。
“涼城依山而建,非常大,就是到處都是土,一颳風天都黃濛濛的,連站在對面的人都很難看清楚長相,在外面站一天回來的時候都能掃下好幾斤的土來,那裡說起來很奇怪,北面接着草原西面挨着沙漠,鄰近好多個蠻人的小國,因爲現在簽訂着停戰協議,所以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樣劍拔弩張。”
“那裡非常的熱鬧,我們衛隊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證涼城外圍的江南和中原的商人帶着絲綢和茶葉等東西來這裡跟蠻人交換毛皮和藥材,經常來涼城交換東西的蠻人大多都是來自北狄、西戎、烏桓和匈奴,長相上跟中原人差距很大,但是他們的相貌倒是很相似,只能從語言上分辨。”
聽着林芸希也大致能想象出方歲寒口中的涼城的景象,應該既是軍事防禦重地又是蠻漢交易的要塞,跟自己印象裡的確相差很大,她以爲這些戍邊的兵天天除了訓練就是刺探敵情和對敵,現在看來倒是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說到現在他的情況,方歲寒倒是很健談,給自己媳婦倒了杯茶,繼續說道:“有很多說同一種語言的蠻人也是來自不同的小國和部落,像東胡、烏桓與鮮卑都說同一種話,但是他們卻是不太相同,鮮卑人居住的離涼城遠,他們來涼城就是換些東西,烏桓人一直都是流浪着生活,主要以搶劫爲生,他們雖然人不多,但是個個都體型驃悍,好勇鬥狠,是我們最需要注意的人。”
魚龍混雜的地方總是不安定,一想到那些人,林芸希心裡一緊,“你們會經常遇到危險嗎?”方歲寒現在乾的是巡邏的事,這麼說來正是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所忌憚的,比一般人的處境要危險的多,這種躲在暗處的敵人比明處的敵人更加可怕,因爲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遭到伏擊,而且敵人出手的時候都是趁其不備,真真的是很危險!
“也不是很危險!我們巡邏隊的人數不少,他們輕易不敢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見媳婦擔心自己,方歲寒心裡既感覺暖意又感覺捨不得,他捨不得媳婦爲他提心吊膽的,所以趕緊解釋。
“雖然那些人僞裝的很好,但是可以從神態和動作可以判斷出是否危險,所以也不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其實最大的障礙就是語言不通,蠻人和蠻人交談他們聽不懂,即便是他們當着官兵面策劃什麼,只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會被發現,所以要想盡早發現異狀得練就一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他現在還正在學習之中。
聽方歲寒這麼一說,林芸希突然靈機一動,看着方歲寒吐出幾個音階:“賽因白努。”方歲寒聽了如如遭雷擊,一臉震驚的看着自己的媳婦,半晌纔開口道:“這是胡人的話?媳婦,你能聽懂胡人的話?”
看着他吃驚的表情,林芸希感覺心裡很受用,點點頭道:“能聽懂也會說,但是寫的方面一般,以前偶然得到了一本書,無意中學會的。”
她說的是蒙語,通過方歲寒的對那些人衣着習慣的描述,她大概斷定得出的結論,她在大學期間學修的小語種並不是蒙語,只不過她宿舍的一個學姐是純正的蒙古族,是個特別開朗熱情的女孩,每次給家裡和朋友打電話都用蒙語,一起呆了四五年林芸希對
蒙語倒是不陌生,那時候只是能簡單的聽懂幾句日常用語,後來那個學姐熱情的邀請她們寢室所有女生回家去參加那達慕大會,那時候導師出國學術交流,她也沒什麼事情,索性就跟着去了。
大會前前後後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林芸希被那些具有民族特色的射箭、賽馬和摔跤項目的表演震撼到了,古老而又神聖,她對蒙古文化就起了濃厚的興趣,在期間翻看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書籍,也學會了蒙語,語言都是想通的。
林芸希學的是英語爲了生計學了兩門小語種,在學蒙語的時候幾乎沒有遇到什麼瓶頸,就連招待她們的學姐一家人都誇她講蒙語講的好,還非常誠懇的邀請她來年再來,臨走的時候給拿了整整一包的牛肉乾和奶豆腐,那一個月的經歷她很難忘,不過第二年的時候因爲學習和實驗安排的非常緊就沒有再去,不過還是通過電視的轉播看完了整場的大會。
“媳婦你真厲害!”方歲寒一臉欽佩的說道,“我們那懂蠻人語言的人非常少,蠻人和漢人在邊關常年有摩擦產生,即便是交換東西的時候都是保持着防備心的,所以想找能懂蠻人語言的人非常難。”
“那我教給你學蒙語會不會幫到你?”林芸希直接開口說道:“如果你能聽懂那些人說的話,這樣行事就方便了很多。”
方歲寒沒想到自己媳婦要教給自己,頓時眼冒精光,大聲道:“那是當然了,他們就是依仗着我們聽不懂他們的話才那麼囂張,如果我能學會了,那麼就可以利用他們有恃無恐的心裡抓到一些蛛絲馬跡!”
林芸希沒想到自己當初一時興起學的蒙語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當即便要教給方歲寒,然後她就遇到了一個難題,她在學習方面很有天賦,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教人,只能先教給方歲寒一些簡單的對話,例如“你好”“謝謝”“抱歉”“我的名字是……”方歲寒倒是學的很認真,雖然發音還有些不太準,但是也能學了個七七八八,但是林芸希卻感覺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些對話對於方歲寒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如果按照自己當初學的流程來的話,方歲寒的時間不夠用,可能連簡單的入門都不能達到,更別提去聽別人說什麼了。
方歲寒也挺着急的,因爲他看自己媳婦好像有好多話要說,但是又說不出來,倆人眼睛對着眼睛,林芸希嘴裡鼓着氣托腮想該怎麼教,忽然想到什麼,打開房門剛要喊人,發現外面已經黑下來了,林芸希愣了一下,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您有什麼吩咐嗎?”
就當林芸希以爲院子裡空無一人的時候,走廊旁的房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那名叫小北的男童,看樣子是聽見打開門的動靜出來看看的。
“有筆和紙嗎?”林芸希扶着門框問道,不過瞧着那孩子面有倦色又說道:“如果麻煩的話就算了。”
“不,不,一點都不麻煩,您稍等,我馬上給您送過去。”小北揉揉眼睛快步走向旁邊的房間,林芸希回到房內等,不久小北便端着嶄新的筆墨紙硯過來了,畢恭畢敬的對着林芸希說道:“方夫人,您有事就喊我,我馬上就過來。”
“謝謝,不用了,現在也沒別的事了,你去休息吧。”對於麻煩這麼大個孩子,林芸希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小北退下去,倆人在桌子上擺好紙,方歲寒磨墨,林芸希在紙上將蒙文字母表寫上去,下面寫着音譯的漢字,好方便方歲寒發音,蒙文字母相較日語和其他語種算是少的,林芸希一邊寫一邊教方歲寒發音,一遍下來男人倒是讀的挺標準。
教了一會兒,林芸希就發現男人有個毛病,就是跟着自己讀的時候就能
清晰準確的說出來,自己若是隻是指着紙上的字母讓他讀,他就猶疑了。然後林芸希又着重讓他認那些字母,記到腦子裡形成條件發射,只要一看見這個就知道是怎麼發音的。
這種學習語言的方法對方歲寒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不是他腦子笨而是這些字母上的圈圈點點什麼的實在是不好分辨,這個實在沒有什麼簡便方法,只能死記硬背,所以方歲寒一邊寫一邊讀爲的就是加深記憶,用去了五十多張宣紙終於全部認全了,林芸希便開始教他詞組和簡單的句子,這時候就能體現出剛纔做的苦工的效果了。
蒙語跟其他語言一樣也是需要多讀,所以林芸希便將方歲寒平時可能會用到的詞語一個個的寫到紙上,例如“官兵”、“商人”、“搶劫”、“漢人”以及其他常用的詞語,一張大大的宣紙上只寫一個詞語,漢字以及蒙語最上面那行是蒙文字母,這樣他就算一時忘記了發音也可以用字母拼出來。
白天被方元武夫妻倆折磨了一通,晚上又教方歲寒學東西,到了下半夜林芸希就有些支撐不住了,眼皮一直打架,眼前好像蒙了層沙一般,看東西都影影綽綽的,方歲寒倒是精神的很,看媳婦一副打瞌睡的樣子就勸她去睡覺。
“沒事,我還能堅持的住!”林芸希使勁搓了把臉,努力讓自己精神起來,“你留在縣城的時間不多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儘可能的多教一些,最好能幫上忙。”
她想要硬撐着,方歲寒舍不得她受罪,想了想便低聲道:“這樣,你在紙上多寫些,我自己在這學,你去小憩一會兒,等我把這些全都背熟了我再叫你。”
因爲睏乏,林芸希腦子反應也比平時要慢,聽他這麼說也覺得有道理,提筆又按照男人的話寫了些,寫完了方歲寒叫她去牀上,林芸希死活沒幹,她睡覺實,真要去了牀上估計就得睡到天亮,現在時間可是寶貴的,不能浪費到睡覺上,所以搖着頭道:“不用了,我趴在桌上歇一會就成,你讀的時候大聲點,讀錯了我還能糾正你。”
她一堅持,方歲寒說什麼都沒有用,只得按照她說的辦,對於他媳婦時而表現出來的孩子氣方歲寒稀罕的不行,順着她的意開始學習,林芸希手臂放在桌上,腦袋支在手臂上半眯着眼半聽着,越發覺得自己其實還是有教導人的天份的,看看,花了兩個多時辰讓他學字母是正確的決定,現在男人讀的都挺標準的。
因爲安心,所以睏意更盛,沒過多久腦袋就搖搖晃晃的了,一直觀察着她的方歲寒見她這樣便壓低了聲音,待到那人眼睛完全閉上呼吸變沉了,放下手裡的紙,動作輕柔的將小小的身體摟在懷裡。
可能是這個姿勢不太舒服,朦朧中的人掙扎了兩下,嘴裡發出含糊的聲音,方歲寒趕緊僵直了身體,一動不動,等了半天,發現人並沒有醒來,略彎身,將自家媳婦抱在懷裡,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到了屏風後面的牀上。
身體接觸到柔軟的褥子,林芸希發出舒服的喟嘆聲,聽見這聲音,剛直起身的方歲寒頓時就覺得一股火從下腹處躥起來,使勁捏了捏手心才穩住心神,低頭看着媳婦恬靜的睡顏,心裡涌起一絲眷戀的溫柔,他會平安回來的,爲了那未報的大仇也爲了媳婦。
屋內燈光搖曳,方歲寒靜靜的站在牀邊看着自己媳婦那美的不似凡間應該有的臉,良久,伸出手將散到臉頰的一縷秀髮撥到一邊,眼中光芒閃爍,他前二十多年可謂是多災多舛,不管怎麼樣是熬過來了,然後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等到了這個女人,看着她的臉方歲寒覺得他之前受過所有的苦痛好像都沒有那麼難過了,此生得這一人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