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一見他就哭
雪很大，而且是越來越大，整個天頂都暗了下來，可週遭卻因爲漸漸積起的雪花而變得瑩白剔透。江皇后帶着她踩着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腳下沙沙的聲音和落雪聲響成一片，卻更襯得這紫微宮更加寂靜。
一邊走，江皇后一邊說道：“剛剛，皇上跟你說了什麼嗎？”
“這——”
商如意一擡頭對上那雙沉靜又溫柔的眸子，又想了想，謹慎的說道：“陛下雄才大略，對遼東的不臣之心早有防備，打算再，再——”
後面的話，她已經說不下去。
而江皇后似乎也並不意外，只是，越聽，眉頭蹙得越緊。
過了許久，才淡淡一笑，道：“難得之前在雁門郡的時候，陛下肯聽你說話，如今，又願意跟你說說話……”
她這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卻驚得商如意一身冷汗。
她低着頭，輕聲道：“娘娘，臣婦……”
“伱不用緊張，”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加重了一些語氣，又道：“更是個，可託付之人。”
再聽他開口問她，一個字都答不出來。
立刻，寒風好像停了。
而且，這種滋味越來越濃，甚至在胸口逐漸的聚集膨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不能不信。
雪，越下越大。
整個人，也近近的貼了上來。
宇文曄低頭，看着眼前這個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睛和鼻子卻慢慢變紅，而且越來越紅，紅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般的小女子，忍不住蹙眉，又問了一句剛剛已經問過的問題——
其實這個時候時辰還不算太晚，可因爲下雪的關係，天上陰雲厚重，四周落雪紛紛，天色暗得很快，彷彿已經入夜了一般，前方也只能看到一排在落雪中森然矗立的高大宮牆，還有洞開的宮門，無數雪花雜亂的在空中穿梭飛舞着，好像要把一切都攪亂。
這下，宮門口就只剩下他倆。
可託付？
商如意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了一聲。
江皇后用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她，道：“本宮與你雖然不過數面之緣，可本宮卻一直覺得，你是個可信之人——”
他就站在宣仁門外，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而平靜，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間，那雙與冰雪無異的冷凝的眸子裡，閃過了一點光。
或者說，見到他，才哭。
這一路往外，漸漸已經看不清眼前的路，幾個小太監走得飛快，也讓卷着雪花的凜冽的風吹在商如意的臉上，如刀割一般，她卻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兩隻手已經凍得蒼白無知覺，只下意識的握緊了一樣東西。
可託付之人？什麼意思？
她身爲母儀天下的皇后，身邊可託付之人何其多，又怎麼會將自己納入這個範圍內？
而她將自己視爲可託付之人，是有什麼要託付自己嗎？
不過，尚沒能從原本已經混亂無章的腦子裡清理出什麼頭緒來，兩個人已經出了一道宮門，外面倒是又有一架檐子等着，江皇后說道：“你就出宮吧，這路上不會再有人攔你了。”
不管寒風怎麼呼嘯，落雪怎麼紛飛，始終屹立不動。
可她就是忍不住，甚至在這一刻，她哭得已經快要站立不住，一低頭，額頭就抵上了他的胸膛，整個人好像栽進了他的懷裡，嗚嗚的聲音在撲簌簌的落雪聲中，顯得格外細弱又可憐。
檐子落地，幾個小太監客客氣氣的將她扶下來，而那個熟悉的身影也大步走上前來，將手中積了一層薄雪的傘撐到她的頭頂。
就聽吧嗒一聲，商如意通紅的眼睛裡，一滴眼淚滾落，接着，又是一滴。
商如意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幾個小太監擡着檐子越走越近，她也越看越清楚，那個熟悉的輪廓就像從夢中走出來，又漸漸和現實中的那個人重合，他雖然披着一件厚重的風氅巍然臨風，但寬肩細腰，窄胯長腿，哪怕看不清臉，也顯得挺拔俊逸，氣度非凡。
就在她憋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終於到了宣仁門。
那是，宇文曄？
商如意，哭了？
紛揚的落雪，也被他遮蔽住了。
話音一落，他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你——”
可是，在那樣混亂的雪景中，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舉着傘，長身玉立。
便是楚若胭交給她的那隻小小的錦盒。
一股熟悉的，溫熱的氣息籠罩上來，彷彿一下子將她整個人攏進了一個不會再受傷的世界，商如意只感到鼻子一酸，喉嚨一下子就梗住了。
商如意甚至不明白，爲什麼一見到他就哭。
商如意急忙行禮：“多謝皇后娘娘。”
這一行進宮，遇到了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喜悅、酸楚，驚惶，恐懼，各種情緒接踵而來，匯聚成了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縈繞在心頭。
宇文曄這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哭起來，眼淚會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僅是一顆一顆，而且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滴落，眼前的商如意就是如此，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一直抿着嘴，可眼淚就這麼不受控制的不斷滴落下來，如同她淤積已久，卻不知所措的情緒一般，終於在見到他的這一刻全然傾瀉而出。
江皇后對着她擺了擺手，又示意她趕緊上去，商如意這才告了罪，自己坐上了那架檐子，幾個小太監立刻擡起她，腳步飛快的沿着一條小路往前走去，當商如意在回頭的時候，皇后端莊卻又纖細的身影，已經很快消失在漫天飄落的飛雪當中。
還是兩邊的小太監陪笑道：“大將軍辛苦，皇后娘娘命我等將夫人送至此處，我等就先告退了。”
宇文曄只淡淡的點頭，幾個人便擡着檐子回去了。
“你，還好吧？”
宇文曄有些僵了。
他直覺的知道自己應該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今天這一天，她到底在這巍峨的皇宮中經歷了什麼。
可真正感覺到懷中纖細的身子哭得微微發顫的時候，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在呼嘯的寒風中，他只伸出手，輕撫了一下她抽搐的肩膀，然後將這個細瘦的身子慢慢的攬進懷裡。
“沒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