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8章 暴露
秦桑聽出傅寒的言外之意。
八景觀和甘露禪院爲何甘冒奇險，硬闖無妄殿？
紫雷真人堂堂觀主，竟因此受傷。
不僅說明無妄殿非常危險，也能讓外人感覺到，他們進入無妄殿的心情有多麼急迫，不惜一切代價。
結合之前的種種傳言，讓人不得不多想。
難道兩宗的化神被困在了無妄殿，所以他們才這麼急切？
從傳出化神失蹤的流言開始，至今已經二百多年。
真正引起關注，是在甘露禪院的小方寸山被神秘人潛入之後。
面對流言，兩大仙宗的反應都不太正常。
如果說化神修士高高在上，不屑於出面澄清謠言，可兩派修士卻一反常態，行事越來越低調了。
沉寂多年之後，兩大宗門突然出動衆多高手，對無妄殿有着超乎尋常的興趣。
怎能不讓人懷疑？
司徒煜和成慎子從東海回來，便立刻召集涿州勢力議事，此舉也頗耐人尋味。不念山派傅寒送帖，足見對此次議事非常重視，秦桑肯定是要參加的。
傅寒稍作停留，得了秦桑許諾，便趕去他處。
……
三日後。
秦桑準時從蒲山出發。
六虛山位於浮渡郡和不念山中間。
秦桑只需在半途繞個彎，就能經過六虛山山門。他自然不會去六虛山觸黴頭，只是好奇不念山會不會邀請承幻子。
獨自飛馳了一陣。
快到不念山的時候，秦桑注意到西北方向吹來一團風，和他去往同一個方向，清風中有兩人，其中一人正是幾天前剛剛見過的長風派掌門。
“清風道長！”
長風派掌門也看到秦桑，帶着同伴飛到近前。
“成微子道友說起，貧道才知道，原來是清風道長最先察覺魔頭的陰謀。當日道長走的匆忙，還未道謝。”
從這位掌門臉上已經看不出明顯的憂愁，想必心態已經調整過來。
另一人乃是妙齡少女，僅有築基期修爲，是長風派掌門的弟子。
秦桑道了聲可惜，“發現太晚了，未能挽回貴派的損失。二位道友後來追蹤魔頭，可曾發現什麼，看出對方的來歷？”
“時也！命也！”
長風派掌門長嘆，“我們一直追至招搖山，倒是擒到幾個小魔，都是受人蠱惑，什麼也問不出。司徒掌門回山後，成微子道友將此事稟報上去，描述了那個魔頭使用的神通。司徒掌門聽罷說只有三分像誅龍魔勁，不能肯定是鹿老魔傳人。”
秦桑附和道：“最近渾水摸魚的邪魔越來越多了。”
他們放慢速度，邊走邊聊。
不多時，三人來到僅有千餘丈高的山前，縱身落在山頂，看到一個刻有‘白雲瀑’的石碑。
得知這裡就是不念山，第一次來的少女眼睛瞪得像銅鈴，難掩失望之情。她被長風派掌門送來做不念山外門弟子，準備在不念山修煉直至假丹境，來之前憧憬各種各樣的仙家景象。
周圍景色也算不錯，但和想象中的超級宗門有很大差距。
秦桑和長風派掌門相視一笑，觸動石碑上的禁制，騰空而起。
少女被師祖保護着。
只覺得風聲刺耳，速度越來越快，眨眼間飛到萬仞高空，眼前一暗一明，接着便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象。
九天之上，白雲如瀑。
一條白色的玉帶從天上垂流而下。
少女低下頭，看到身下雲浪如峰，層層起伏，綿延無際，但在下面往上看，卻只能看到湛藍晴空。
秦桑和長風派掌門的速度絲毫不減，劈開白雲，直衝到雲瀑頂峰，視野裡的景象又爲之一變。
雲氣蒸騰，霞光氤氳。
一座座仙山在雲海裡若隱若現，高居九天，不在塵世。
少女看癡了。
秦桑不是第一次來不念山，仍在暗自感慨，“好景色！可惜這種寶地在中州也不多見，都被超級宗門佔了。和不念山相比，蒲山就是個小山包。”
“二位一起到了。”
他們剛剛站穩，眼前閃出一道人影，正是成微子。
三人互相見禮。
成微子喚來一個弟子，領走少女，親自帶着秦桑二人向其中一座仙山飛去。
此山乃是不念山招待貴客的地方。
快到山前時，成微子按住遁光，“清風道長稍待，掌門諭令，請道長去主峰一會……我先送洛道友過去歇息。”
長風派掌門詫異地看了眼秦桑，並未多問，隨成微子飛入山中。
主峰位於雲海中心。
秦桑神情毫無波動，跟着成微子進入主峰，落到一座水榭旁。
閣中擺放着兩個蒲團，其中一個上面盤坐一名男子，一身白衣，身材欣長。
男子長相俊美，鬢若刀裁，五官棱角分明，看着比陸璋還年輕。
明明是道士裝束，卻被他穿出幾分文雅之氣。
“啓稟掌門，清風道長到了。”
成微子躬身施了一禮，主動退下。
此人正是不念山掌門——司徒煜。
司徒煜緩緩睜開雙目，如同驟然亮起的星辰，伸手衝對面一引，聲音溫潤如玉，“道長請坐。”
秦桑毫不客氣，盤膝坐在司徒煜對面。
司徒煜雙目炯炯，直視秦桑雙眼，語出驚人，“我該稱呼道友爲清風道長，還是秦道友？”
秦桑目光微凝，語氣輕鬆，“道友爲何這麼問？”
“涿州出現道長這等高手，貧道自然要打聽道長的來歷。可是，派出去的人並未在東海找到道長口中的青羊島。若只有道長一個神秘高手也罷，二位道友都如此神秘，不免引人懷疑。”
司徒煜語氣一頓，見秦桑神色沒有變化，繼續道，“百餘年來，道友在蒲山也算安分，若無其他圖謀，貧道自不會多事，涿州多一位頂尖高手未必是壞事。三十年前，陸師弟被道友救得一命，事實證明，貧道的選擇是對的。”
秦桑輕嘆道：“是靈寶把我暴露了？”
司徒煜點頭，“瀚海雖和中原相隔甚遠，竺蘭寺和中州一直是有聯繫的。百年前，他們曾委託交好的勢力尋找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子擁有靈寶，根據他們的描述，和道友的小印幾乎一模一樣。男子不僅本身是頂尖強者，而且煉成了第二元嬰大神通，擁有和本尊同境界的身外化身。”
司徒煜所言，不出秦桑所料。
他從竺蘭寺盜出佛骨舍利，竺蘭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當初爲甩掉追兵，第二元嬰當着承遠尊者的面遁入本尊體內，瞞不過他們的法眼。
“道友要將貧道扭送瀚海嗎？”
秦桑反問。
他臉上毫無懼色。
動用靈寶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司徒煜要想對他不利，早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當年點出此事。
果然，司徒煜輕輕搖頭，“道長爲救陸師弟而暴露身份，不念山豈能忘恩負義！貧道只是好奇，道長爲何選擇蒲山？”
這個問題很寬泛。
秦桑明白司徒煜的意思，淡淡道：“如果說，貧道只是想找一個安穩的道場，安身立命，道友信嗎？”
司徒煜的回答讓秦桑非常意外，“可以信，但此時不敢盡信。”
秦桑微怔，沉聲道：“道友在無妄殿發現了什麼？”
“秦道友果然敏銳！”
司徒煜已經確定秦桑的身份，便不再掩飾，說起在東海的遭遇，“無妄殿入口乃是禁區，充斥着可怕的空間亂流和禁制風暴。我們懷疑，當年無妄殿的山門大有來頭，護派大陣出了變故。否則再激烈的爭鬥，也不可能形成這種絕地。包括紫雷真人在內，所有人都沒能闖過那片禁區，區別只是進入的深淺。不過，在尋找無妄殿的過程中，貧道發現妖王的蹤跡，意外得知一件事，妖族的聖王宮……分裂了。”
聽到這裡，秦桑立刻明白司徒煜想說什麼。
妖族聖王乃是化神期大妖。
如果聖王還在，聖王宮豈會分裂？
慧光聖者和丹羽真君失蹤的流言，傳得在沸沸揚揚。
不過，化神積威猶在。
時值今日，哪怕化神修士失蹤二百多年，各方勢力依然只在暗處活動，不敢肆意妄爲，直接觸怒八景觀和甘露禪院。
中原的各種亂象，是因爲八景觀和甘露禪院一直不能闢謠，隨着時間推移，逐漸顯露出來的。
沒想到，最先出亂子的是東海妖族。
聖王宮分裂，基本可能確定，妖族聖王出事了。
一旦這個消息在修仙界傳開，秦桑可以想象將是什麼樣的場面。
司徒煜的意思很明白。
若在太平盛世，司徒煜有足夠的自信，讓秦桑留在涿州，即使秦桑有什麼企圖，也撼動不了不念山的地位。
亂世將至，牽一髮而動全身，大宗門也要謹慎對待。
君不見，從古至今，哪個門派可以長盛不衰，傳承不絕。強如無妄殿，不也變成了一片廢墟？
秦桑這個來歷不明的外人，很可能成爲不安定的因素。
“道友是要讓我離開蒲山？”秦桑沉思少許，出聲問道。
司徒煜否認，“蒲山是秦道友的道場，不念山既然已經承認，便不會做出爾反爾之事。請道友過來，是想告訴道友一件事，貧道已經決定，不念山封山百年。”
封山！
秦桑沒想到司徒煜如此果斷。
不念山可不是謝家，隨意就能封山。
封山之後，不念山將放棄大部分在山門外的利益，損失無法估量，難怪要召集涿州各方勢力議事。
面對司徒煜的注視，秦桑給予回答，“貧道可以向道友保證，未來無論做任何事，不會牽連不念山，乃至涿州。”
司徒煜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露出笑容，語氣緩和下來，話鋒一轉，“道友煉化那枚寒晶，可有收穫？”
三十年前，傅寒送來寒晶，秦桑便讓身外化身嘗試。
寒晶內部存在一種秦桑前所未見的寒煞氣息，這股氣息頗有殺傷力，但不太契合冰魄神光。
因爲這種寒煞氣息有明顯的波動，不易隱藏，而冰魄神光最重要的特點之一就是隱蔽。
不料，在一段時間之後，秦桑確認，煉化寒晶竟對修煉《冰魄神光》有幫助。
這讓他非常意外，同時猶豫不決。
即使能煉成冰魄神光，肯定和原版的有很大差別，無法像琉璃那樣，出手時無形無質，敵人不知不覺中招。
不過，冰魄神光的威力應該會相應增強，限制對手的能力說不定更強了。
由於要爲本尊護法，而且寒晶裡的寒煞氣息不足以支撐他煉成《冰魄神光》，秦桑暫時將寒晶束之高閣。
司徒煜問起此事，秦桑正好發問，“敢問道友，這種寒晶出自何處，還有沒有更多？”
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化身煉成原版《冰魄神光》的可能性很小。
若有足夠數量的寒晶，秦桑不介意讓化身多學一門強大神通。
“此物乃是貧道在北荒遊歷時，和另一位道友延山老人，追擊一頭古怪的雪狐時，意外得到的。那頭雪狐最後失蹤了，只得到這一枚寒晶，貧道回山後便不再過問此事。不過，延山道友的道場就在附近，應該瞭解的更多一些。聽陸師弟說，秦道友有一門神通，能夠輕鬆看破六虛山，或許可以抓住那頭雪狐。我這便修書一封，秦道友可以拿着書信去拜訪延山道友……”
司徒煜說着。
書信隨手寫就。
他雖逼秦桑做出承諾，卻不介意施些恩惠，和秦桑結個善緣。畢竟他並未許諾什麼，能否說服延山老人，要看秦桑自己的本事。
秦桑接過書信，道了聲謝，起身走出水榭。
後面的議事，沒有參與的必要了，秦桑徑直向不念山山門飛去。
在秦桑走後，暗處閃出一人，正是成慎子。
司徒煜遙望秦桑的背影，淡淡道：“陸師弟閉關煉化石蟆。我的下一次天劫將在百年內到來，此次天劫雖不是九死一生，度過此劫的把握也不足三成。這段時間，山門的事務要讓師弟費心了。”
“掌門師兄定能逢凶化吉！”
成慎子語氣凝重，張目看着秦桑，“此人……”
“只要不做對不念山不利的事情，隨他去吧。”
司徒煜起身，向洞府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