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雖然覺得這老頭有點愛吹牛,不過他也見識過那些哭着喊着要拜老頭當老師的人,想着這老頭說不定還真有點真材實料。
李恆湊過去偷偷與小木頭商量:“你真要拜這老頭當先生?到時候你就成小爺我師弟了啊!跟不上小爺的進度你可別哭!”
小木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會哭的,哥哥。”
李恆嘆了一口氣:“算了,小爺會讓你的,誰讓我是當哥的呢。”
小木頭笑眯了眼睛。
邱先生老神在在地問:“商量得如何了?”
李恆清咳一聲,勉強道:“那就先讓你教着吧,不過你若是教得不好,小爺就給他換先生。”
邱先生不由得失笑:“老夫生平還是第一次這麼遭人嫌棄呢。”
說着,邱先生又換了一副嚴肅臉,“既然如此,你們開始行拜師禮吧。”
李恆轉頭便看到邱先生的老僕已經在院子裡備好了香案,還拎了一隻被綁住腳的大公雞出來。
一番考校下來,邱先生覺得自己心力憔悴。
李恆覺得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這老僕也愛吹牛。不過上了藥之後,他的手果然就不疼了,只感覺涼涼的。
李恆嗤笑一聲:“小孩子就喜歡吹牛!你讓你姐姐出來,我考考她!”
邱俞撫須點頭而笑:“沒錯,所以我說郡王遇上了福星。只是這命格最終能改變到什麼地步就要聽天由命了。”
“啪——啪——啪——”三聲打得小木頭眼淚汪汪,不過他卻倔強地咬着脣不肯哭出來。
“第二戒,戒奸戒佞。”
小木頭在看到那本書的時候卻是“咦?”了一聲。
小木頭看了李恆一眼,爬過去拿起那本書翻開,然後在最末頁的左下角果然看到了一點墨痕,小木頭不由得一呆。
接下來邱俞考校了兩個子弟的學問,小木頭還好說,只要是他讀過的書都能倒背如流,解釋起來也是條理清晰,一點也不像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李恆撇嘴:“小爺混吃等死的命,封什麼候拜個屁的相!小爺已經答應了要把書轉贈給別人了,自然不會食言。”事實上,李恆很想食言,可是他哥不允許。
李恆聞言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老頭,你在跟我開玩笑?”
邱俞很是驚喜地誇道:“果然是個好苗子!”
小木頭卻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祖父說姐姐比我要聰明多了,她讀書看一遍就能一字不差地記下來,我要看三遍才能記下來的。”
邱先生慈愛地看着小木頭,滿意地點頭:“孺子可教也。”
邱俞無奈地問:“那你讀過什麼書?只要讀過一點點的都算你讀過。”
邱俞看向小木頭:“你願意從今以後多個師弟嗎?”
李恆和小木頭在邱先生的小院子愉快地吃了一頓午飯,雖然只是一些家常小菜,兩人卻吃得很開心,邱先生在不拿戒尺的時候很和藹,還會不停地給李恆和小木頭夾菜,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長輩。
李恆這才明白過來之前那一隻大公雞的用處!
“對,就是那個醜丫頭!”
好在那邊來福在喊開飯了,李恆聞到香味立即揚了揚自己被包成了一隻糉子的左手,眼巴巴地看向邱俞,邱俞無奈地笑道:“那就先吃飯吧,都補一補。”
“啥?”李恆看着那根七寸多長的厚木戒尺眼睛都直了。
李恆接過書奇怪地看了小木頭一眼:“你咦什麼咦?難不成你見過啊?”
李恆想到自己捱了老頭一爪,怒向膽邊生,擡手想要給小木頭這個小師弟也來一爪子,小木頭見李恆看着自己伸出手,立即回了他一個可愛的笑臉:“哥哥,這個不重,不用你幫忙的。麻煩你讓一讓。”
李恆立即拉起了小木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們走了。”
邱先生看着他們師兄弟,臉上笑呵呵的:“這三戒尺是給你們長記性的,知道疼就好,最好能把這疼記一輩子,這樣你們就不會犯錯了。”
這點綠豆大小的墨痕是他不小心留下的,因爲知道這是祖父最寶貝的書,所以他闖了禍之後並沒有聲張,連姐姐都不知道。
這是祖父的書,怎麼會在邱先生那裡?小木頭百思不得其解。
“啪——”“嗚——”
李恆掰着自己的手指數:“百家姓,千字文,然後……百家姓,千字文,然後……百……”
視線一轉,看到還在地上哭得爬不起來的大徒弟,邱先生嘴角抽了抽,慈愛滿意之色瞬間就變成了滿臉的無奈。
邱俞微微一笑:“郡王既然不信,還是別問了吧。若是躲不過知道也於事無補,只是徒增憂慮,若是能躲過定然是不知不覺就解了死劫,如此,郡王還是按自己的想法快快樂樂地活着,豈不更好?”
小木頭眨了眨眼,然後緩緩搖頭:“不,不認識。就是上面的字我不認得,覺得奇怪罷了。”
李恆不由得斜眼看向自己新鮮出爐的“小師弟”……
小木頭“蹬蹬蹬”地正抱着兩個蒲團跑過來。
李恆皺着眉頭看向小木頭:“割吾……嘰嘰?那不成太監了嗎?”
結果……
邱俞輕輕摸了摸小木頭的頭,然後又去考校李恆。
正在點香的邱先生擡手就給李恆的腦門敲了一下:“那隻雞是殺給你們中午補身子的!臭小子總是口無遮攔的!以後多跟你小師弟學學。”
李恆想了想,無所謂地點頭:“也對,小爺纔不信小爺是個短命鬼呢,小爺就活到一百八給你看。”
邱俞搖了搖頭:“命格之事豈可兒戲?老夫這一生除了給人算姻緣卦,就只給自己算師徒卦,因老夫與你有師徒之緣,所以對你的命格能勘破一二。原本你這一生註定是七煞命格,克父克母,無兄弟緣,無夫妻緣,無子女緣,不悔之年死於非命……”
李恆斜睨着邱俞道:“你這意思是,我還有可能會死於非命?”
邱俞擡頭看向李恆,笑道:“怎麼?郡王也想封侯拜相?”
邱先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李恆想縮回去的手“啪——”地一下下去,李恆疼得揚起脖子“嗷嗚——”地叫了一聲。
李恆自己大大咧咧的沒有將邱俞的話放在心上,小木頭卻是看着李恆滿眼的擔憂。
邱俞將那本《軒轅遺書》拿了出來,遞給李恆:“拿着吧!”
小木頭小聲提醒道:“先生問你什麼是‘格物致知’。”
邱俞一臉的慘不忍睹:“郡王,你沒讀過《四書》?”
李恆以爲完事了正要起身的時候,邱先生卻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根戒尺,正色道:“入門第一日,你們當受爲師三戒尺。”
邱俞摸着自己的短鬚,饒有興致地問:“哦?可是要贈給彈琴的那位小姑娘?”
李恆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衝着坐在一旁喝茶的邱俞道:“對了,我的拜師禮呢?你可別給我賴掉了啊。”
邱先生也對小木頭說了剛剛一樣的戒言,小木頭吸了吸鼻子,將還抖着的紅腫的手收回,又是一拜說道:“謝謝先生,弟子謹記先生教誨。”
滿臉風霜的來福看着兩個孩子笑眯眯地安慰:“沒事,別怕,這傷藥是老爺從山林裡自己採了藥草配出來的,比宮裡御醫的藥還好用,保證你們的手到明日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小木頭看向那個所謂的“師弟”:“……”
“第三戒,戒讒戒貪。”
邱俞憐憫地看着李恆:“我沒有咒你,這就是你原本的命格。”
不想邱俞卻是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這小姑娘的命格與郡王可不是天生相剋的,相反,她是郡王的福星!郡王以後可千萬別得罪了!”
上了馬車,李恆便四仰八叉地在馬車上躺下,他今日吃得太飽,有些撐了,躺着躺着又翻了個身,不過發現胸口有什麼東西磕着胸口不舒服,伸手往懷裡一撈發現是那本破書,就隨手將它扔到了馬車上的小桌上。
小木頭禮拉着李恆禮貌地朝邱先生行禮:“學生告退。”很有一派大師兄的風範。
邱俞也看向小木頭。
“哥哥,這本書你要送給誰?”想了想,小木頭爬到李恆身邊,小聲問道。
吃完飯之後邱先生沒有在繼續讓他們讀書,而是放了他們半天假:“今日就到這裡吧,明日還是今日的這個時辰,我在這裡等你們。”
三戒尺打完之後,李恆抱着自己的左手在地上打滾,“哇——哇——”地大哭。
李恆搖了搖頭,依舊一臉蠢相:“沒有。”
邱俞立即將李恆的那不知怎麼數出來的五根手指頭捏回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郡王。”
李恆便沒有在意,將書隨手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小木頭聞言一呆,然後垂下頭去,神色有些黯然。
“賀林晚?”小木頭偏頭想了想,不記得這麼個人。
一直認真聽着的小木頭卻是問道:“先生說這是哥哥原本的命格,那現在的命格是不是有了變化?”
李恆見小木頭自己的手也高高腫了起來,因爲他人小,所以看着比他的還要觸目驚心,便不好意思讓小木頭來哄他,他抹着眼淚也給小木頭的手吹了吹,一邊還罵道:“死老頭你下手這麼狠!你打小爺也就算了,小木頭人這麼小你打他這麼重,打壞了你賠啊!”
李恆收手,捂臉,敗退。
李恆不敢看自己那腫的像是熊掌的手,用右手的袖子擦眼淚:“說得好聽,你讓小爺打你一下試試看。”
李恆眨着眼睛一臉蠢相地看着邱俞:“啥?”
邱先生好脾氣地笑道:“老夫進師門的時候也受過三戒尺,我的先生還打斷了一根戒尺,老夫對你們已經下手很輕了。行了,別哭了,都起來吧,中午給你們吃燒雞腿補一補,來福做的燒雞可是一絕。”
邱先生的拜師禮其實很簡單,讓兩個徒弟給聖門的歷代先祖們燒了香磕了頭,然後他自己也坐下受了兩個徒弟的拜,喝了兩個徒弟遞上來的茶。
李恆想起賀林晚心裡就一千個不爽一萬個不爽的,今日這三戒尺就是因爲這死丫頭挨的!若不是她非要什麼破書,他纔不來拜師呢。
邱俞哈哈大笑:“可惜老夫活不到那個歲數啊。”
小木頭看着李恆的慘狀想要上前去看看他的傷,可是見邱先生的視線朝他盯過來,小木頭不由得一抖,不過想了想他還是乖乖地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小木頭:“……”
李恆壓根兒就不信:“切,你少冒充江湖術士了!小爺生來富貴,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個七什麼什麼的命格!”
邱俞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恆一眼,忽而一笑:“郡王討厭那個小姑娘?”
不過過程雖然雞飛狗跳,這拜師禮終究還是順利地完成了,邱先生還讓老僕來福給李恆和小木頭的手上了藥。
邱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離開。
李恆傻愣愣地看着邱俞,反應過來之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等等——等等——,老頭,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啊?你要這麼咒我?”
“第一戒,戒驕戒躁。”
李恆這纔想起來這小孩的姐姐失蹤了,立即掩飾地安慰道:“咳,算了,我信你了,你們一家都很聰明。”
李恆閉着眼睛道:“賀林晚那個兇丫頭。”
邱先生又給了小木頭三戒尺,聽那清脆的聲響應該與對李恆下手是一樣重的。
小木頭跑過去用沒受戒尺的右手扶李恆起來:“哥哥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小木頭含着眼淚拉着李恆的手,小心地給他呼呼。
李恆嘴角一抽:“要不要這麼隆重?還要歃血爲盟?老頭,你這聖門不是什麼白蓮教之類的邪教組織吧?”
“啪——”“嗷——嗚——”
李恆回了邱俞一個“那還用說”的眼神:“小爺跟這個醜丫頭的八字一定是天生犯衝!”
“你可以幫我問問她,用什麼可以跟她換到這本書嗎?”小木頭問。
這是祖父最寶貝的書,他要幫祖父拿回來。
李恆不由得睜開了眼:“你想要?”
小木頭點了點頭:“恩。”
李恆抓了抓頭:“可惜我哥一定要我給她,不然我送給你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