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2章 失落
望海縣，長坪村。
老楊頭頭上戴着斗笠，吩咐餘興奎將他推着送去了老宅。
也幸好這一路都是青石板的路，若是換做從前那種泥濘的小路，估計老楊頭的輪椅輪子得陷在泥裡拽不出來。
當然了, 若是路沒修，老楊頭也不會傻乎乎在這樣的天氣出門。
老楊頭，後院，東屋。
老楊頭冒着雨過來，卻撲了個空。
“這個死老太婆，下雨天都不在屋裡待着, 這是跑哪去了？”
老楊頭的輪椅停在東屋門口, 望着那上了把鎖的東屋門，眉頭皺在一起, 嘴裡更是嘀嘀咕咕。
餘興奎環顧四下，這後院門對門的就住着譚氏大媽，以及四房。
老四這個時辰點應該是去了道觀，四媳婦劉氏不知所蹤。
“沒有？”老楊頭歪着腦袋, 好像在思忖，琢磨。
於是，餘興奎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老楊頭。
不過，看到老太太是光着腦袋站在雨霧中的，雨傘早被她摔到一旁去了。
就算此刻有誰拿着一顆夜明珠來交換, 他都不換！
火力覆蓋之處，那是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摸到啥沒有？”老楊頭問。
“啥都沒啊！”餘興奎說，心裡的疑惑更大。
但他卻一點兒都不氣惱，反而還滿臉笑容的看着譚氏。
老漢指着東屋門的門楣，又吩咐餘興奎。
譚氏嘴裡叫罵着，手裡的傘都顧不上收攏，直接甩到地上就衝了上來，一把從餘興奎手裡搶過那根鑰匙。
餘興奎被嚇得無措，磕磕巴巴跟譚氏那解釋：“大媽，您誤會了，我不是要偷您屋裡的東西……”
老楊頭這時候也終於回過神，他推了推輪椅，好讓自己上前幾步說話。
譚氏調轉槍口，朝着老楊頭就是一頓火力輸出，這火力點還很是密集。
腳下明明沒有石頭子，她的腳尖卻擡起又放下，重複着踢石頭子的假動作。
再往後院去，是金氏和楊永青他們。
“你看，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薺菜肉餡兒的餃子呢，還熱乎着！”
隔着一扇單薄的屋門，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外人？
“老楊伯，我摸到了！”
目光微閃，不敢跟老楊頭那對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依舊是那麼的‘好聽’且‘乖巧’。
“我要開門了，一邊去！”
餘興奎的手指頭裡果真勾着一根鑰匙，鑰匙一看就很有些年頭，上面都生了鏽，鑰匙的尾端還綁着一根變了顏色的紅頭繩。
譚氏回過神，她下意識就要把手裡的斗笠甩到十萬八千里，然而，當她看到老楊頭從懷裡端出來的食盒，老漢臉上那獻寶的表情……
譚氏看着那隻遞到自己面前的斗笠，突然鬼使神差般的接了下來。
“老婆子啊，你錯怪興奎了，不是他，是我。”
老楊頭的聲音再次傳進譚氏的耳中。
心說，我熟悉的那個老太婆又回來了。
“啥餃子不餃子的，搞得好像誰沒吃過似的，我纔不稀罕呢！”
突然, 一道熟悉的厲呵聲自身後炸響。
接着，他又從懷裡掏出一隻食盒。
老楊頭趕緊摘下自己腦袋上的斗笠遞過去：“別淋雨，快，把這個戴上。”
譚氏看着老楊頭遞過來的斗笠，突然就啞巴了。
不罵人就不像她。
就好像高地上一個瘋狂輸出的火力點，正突突突，噠噠噠的朝前方一頓掃射。
“你叫的？你爲啥叫？你憑啥叫？誰給你的膽子掏我屋的鑰匙啦？”
突然，前面傳來餘興奎驚喜激動的聲音。
老楊頭擺擺手：“用不着去問了，永青是不歸家的，你大嫂金氏是個聾啞人，聽也聽不見，比劃你也不明白。”
“是我要他幫我把鑰匙掏下來，都是我的主意，你別罵他了。”
老楊頭呼吸一窒，“摸到啥了？”
一切歸於安靜。
一種說不出的失落，突然涌上老漢的心頭。
“不能吧，這可是她一輩子的老習慣啊，難不成連老習慣都給改沒了？”
譚氏使勁兒擰着眉，恨不得把兩根眉毛擰成一截麻花。
“來，你過去把門楣上摸幾下。”
餘興奎知道自己此刻說啥她都不會聽的，即使全身上下都長滿了嘴巴，所有的嘴巴一齊開口爲自己辯解都沒轍。
接了就好！
譚氏一下子就吼斷他：“你不偷東西那你拿我鑰匙作甚？”
老太太惡狠狠的目光直視着餘興奎手裡的鑰匙，“好哇，你敢拿我藏在門楣上的鑰匙？你是想偷我屋裡東西？”
餘興奎汗顏，果真是那麼回事。
而之前那種被拒之門外的‘外人’的失落感, 也在瞬間煙消雲散。
餘興奎滿心困惑，但還是聽話的上前去，踮起腳，將手摸到到了東屋門上面的門楣。
畫面好像瞬間定格。
然而，落在老漢的眼中，這是世上最好看最美好的事物。
餘興奎跟老楊頭那提議：“老楊伯，要不，我去後院打聽打聽大媽上哪去了？”
老楊頭感覺自己已經被射成了一隻篩子。
只見譚氏撐着一把傘出現在那兒。
餘興奎嚇了一跳，趕緊拿着斗笠回到了老楊頭身旁，並重新戴到老漢的頭上。
這種失落，讓他感覺自己和譚氏瞬間又被拉遠了很多很多。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轉身來到東屋屋檐底下，將斗笠塞到餘興奎手裡，並狠狠瞪了他一眼。
“鑰匙，好像是一根鑰匙！”
老楊頭又說：“我大概曉得這老太婆上哪去了。”
“你們做啥？興奎小子，你手裡拿的啥？”
這根綁着紅頭繩的鑰匙真的一點兒都不好看，上面還纏着蜘蛛絲和灰塵。
然而，這個時候卻出現了一個真正的勇士，竟然衝上了高地，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槍口。
看到她接下了斗笠，老楊頭懸着的心也一下子落回了實處。
老漢擺擺手，對他壓低聲說：“伱戴着吧，推我進屋，你自個找個地兒躲會雨。”
餘興奎懂了，老漢這是想把自己支開，好私底下跟譚氏那說說話。
餘興奎連連點頭，說實話，他纔不想待在東屋呢。
譚氏大媽的眼神，氣場，太嚇人，他招架不住。
真心佩服老楊頭，竟然還娶了這個性情的女人，生了一屋子的兒女，牛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