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5章 心裡頭憋屈啊
雖然楊若晴和駱風棠在來的這一路上，就分析了很多，重重分析得出的最後結果都是周霞他們所爲，但在周旺甦醒之前，這些都是猜測。
“大夫不是說表哥快醒了麼，等他醒了，咱自然就有眉目了。”楊若晴道。
即便沒有眉目，他們也能去找出眉目來。
醫館裡的條件是簡陋的，但親人們之間的關心卻是能讓人忽略這不好的環境。
唯一的那張空牀，被楊若晴和小環兩個細細收拾了下，然後在一致要求駱鐵匠到這牀上來躺一會兒。
他從昨天到今天，幾乎就沒合過眼皮子，眼睛裡都是血絲。
駱鐵匠沒轍，只得躺到牀上，靠在那裡合着眼睛養神。
之前口中還一直說他不困不困，可這躺下沒多久，就開始打呼了。
“大舅實在是太辛苦了，幸好有他來了縣城找周旺，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望了眼那邊牀上睡着的駱鐵匠，小環滿眼的感激，低聲道。
駱風棠在屋裡百無聊賴，又不想驚動了駱鐵匠睡覺，於是便去了外面院子裡。
楊若晴輕輕眨了下眨眼，點頭淺笑：“對，自個的娃自個疼，狗蛋有你們這樣的爹孃，是他的福氣！”
大齊以孝治天下，歷代皇帝都是明君，一方面重視軍隊鎮邊疆擋外敵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廣納賢言，文官御史在大齊朝堂中份量也是很重。
“周旺，你現在覺着咋樣？是不是渾身都疼得要命？”小環起身來到牀前，急迫詢問道，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小環輕輕點頭。
“周旺啊，你可千萬別犯傻啊，這又不是你的錯，你快些聽話給我躺好咯，莫讓我們擔心！”
周旺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直挺挺躺在那裡，望着她們兩個，眼底是夜一般的黑和絕望。
頗有一種要自我毀滅的架勢。
父子兩個，一人佔據一面，她的心兩面輪着煎熬，就跟那荷包蛋似的，熟透了……
而投軍，因爲是個半聾子，所以在戰場上廝殺，也不方便，失聰的那隻耳朵會影響他的反應和判斷，而在戰場上，生死往往是在一瞬間……
他躺在那裡，胸膛劇烈起伏着，露在繃帶外面的眼睛裡，都是仇恨。
“我家狗蛋，七歲不到，這是徹底被他親姑姑給毀了！”小環掩面，無聲哭泣……
“表哥，你稍微冷靜點，你骨折了，如果你不想這條手臂廢掉就別亂動啊！”楊若晴一臉焦急的道。
這可嚇壞了小環，當時就尖叫出聲，而楊若晴則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周旺的手臂。
楊若晴勾了勾脣，“你們這段時日一直都沒往我們那捎消息，大伯天天都在念叨，不曉得狗蛋啥情況，昨日冒着雨過去你們家，我們攔都攔不住。”
“說起來，這或許是舅甥骨血相連吧，能察覺到外甥有危險，幸好他來了。”
駱鐵匠一聲暴喝，周旺終於老實了。
一道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楊若晴的話，聲音卻是從牀頭那邊傳來的。
“周霞真是好狠的心，一巴掌把狗蛋的耳朵打廢一隻，孩子現在還小，還不懂失去一隻耳朵對他來說意味着啥……”小環喃喃着道，眼底閃爍着憤怒的火苗。
看到周旺醒來，楊若晴和小環頓時大喜。
而這些言官御史們則都是念書人出身，朝廷對科舉這塊更是重視。
這番寬慰的話，多少讓小環那低沉到谷底，看不到一絲希望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
並擡頭喊門口的駱風棠。
要麼便去投軍，在軍中搏出一片天地，如駱風棠。
先前駱鐵匠在睡覺，她和小環兩個女人坐在牀邊輕聲說話，順便守着周旺。
“嗯，不管咋樣，狗蛋都是我和周旺的兒子，就算他是個孬子，我們都稀罕他，何況只是一隻耳朵失聰呢？對不對？”小環問。
駱鐵匠一邊對駱風棠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把大夫找過來，一邊繼續安撫周旺：“事情都發生了，你就算拿把刀子把自個給殺了，又能咋地？”
提到狗蛋，她心的另一面再次感覺到煎熬。
而狗蛋，聾了一隻耳朵，唸書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那些勳貴，則很多都是沾祖上的光，有個光環一代一代的傳罷了，吃的皇帝心中的那一絲念舊，哪一天皇帝對你反感了，尋個由頭收回那份榮恩，落魄的勳貴之家將會狼狽得不如一個縣令！
這種事兒，在京城，幾乎每年都在上演。
楊若晴沉默了，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換句話說，那些有實權的文官武官，是靠自己的能力吃飯，在朝堂中站穩腳跟。
所以在大齊，對於想要改變命運的寒門學子來說，要麼發狠唸書，如沐子川和大安。
在大齊，那些三品大員雖然不及老牌勳貴聲名在外，可是，論實權，三品大員則讓勳貴之家嘆之不如。
這會子楊若晴一喊，再加上小環先前那一聲驚呼，不僅駱風棠推門而入，駱鐵匠也豁地從睡夢中驚醒，翻身下牀來到周旺的牀邊。
周旺沒有理會小環的哭，而是直勾勾望着她們兩個，一字一句道：“我真是個沒用的爹，沒有本事，兒子被人打聾了一隻耳朵，我竟都沒法幫他討回公道！我，我活着還有啥用處！”
楊若晴遞過去一塊乾淨的帕子，輕聲撫慰道：“也沒那麼嚴重，用咱莊戶人家的話來說，一個人只要不孬不傻，手腳勤快，總有他一口飯吃。”
失去了一隻耳朵，狗蛋跟唸書求取功名這條路算是無緣了。
“不是福氣，是晦氣……”
“那些行行業業的人，到最後不也都是爲了掙一口飯吃麼？我看狗蛋這孩子不錯，你跟表哥好生教養着，將來自有他的一番作爲！”
又悲又憤，自責和愧疚排山倒海般襲來，周旺竟擡起打了綁帶的那隻手臂去捶打自己的胸口。
“這個家，要是沒了你，小環和倆孩子就沒依靠了，你娘也沒人養老送終！你千萬別做傻事，不然大舅真的要不客氣了！”
駱鐵匠一番呵斥，讓周旺的情緒迴轉了一點。
他僵硬的扭動着脖子看着牀前這一張張擔憂的臉，尤其是看到小環那副柔弱無助的樣子，周旺的眼角也溼潤了。
他手指握拳，握得嘎吱作響，咬牙切齒道：“大舅，我咋捨得死？可外甥這心裡頭憋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