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1章 死而無憾
子川娘這話說出口，同處一屋的沐子川和楊若晴便都心知肚明，她這又是在以另一種方式逼婚呢。
楊若晴假裝沒聽到，站在牀邊俯身牽扯着牀上的被褥。
沐子川有點尷尬，他跟他娘那裡道：“娘，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不許說那些死啊活的話，不吉利。”
子川娘扯了扯嘴角，“你就跟我這轉移話題吧，每回我只要跟你說婚事方面的事兒，你就想着法子的打發我。”
“今個當着你妹子晴兒的面，你就跟娘這裡給句明白話吧，娘到底要啥時候才能看到你娶媳婦？娘這一輩子還能不能看得到？你就給個痛快話！”她道。
沐子川漲紅了臉，看了眼已轉過身來的楊若晴，他目光閃爍，內裡心虛，一時間恨不得找條地縫給鑽了。
“娘，快了，快了……”他囁嚅着道。
子川娘道：“快了？那又能快到啥時候啊？每回我問你，你都說快了，這一晃跟你同歲的棠伢子的孩子都九歲了，也沒見着你媳婦的面兒！”
沐子川只能尷尬的陪着笑。
而子川孃的呢，孫氏和萍兒給出的評價就是，子川娘是一個有着七竅玲瓏心的人。
“這幾年你都說有眉目，娘也沒瞅見你帶半個女子家來。”她接着道。
“娘照料不了你一輩子，娘到時候眼一閉腳一蹬就走了，留你一個人，娘在底下都不得安寧。”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下晝不便探望，大家都懂。
子川娘點點頭，又看了眼楊若晴：“我幹閨女鋪的牀看着都舒坦，那我睡會，晴兒你自便。”
“也甭計較人家孃家有沒有背景啥的了，只要那女子溫婉賢淑，能照料你的飲食起居，讓你從外面回來有口熱飯熱菜吃，爲娘就心滿意足了！”
楊若晴挑眉，有點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沐子川。
萍兒的精巧，美觀。
沐子川漲紅了臉，道：“此一時彼一時。”
“寡婦在世的時候怕雷，去世後葬在村後的山林中，每逢打雷下雨的天氣，此人就會奔跑到他母親的墳前跪拜安撫，”
楊若晴乖巧一笑：“嗯，我一定把話帶到。”
“我娘已經好些時日沒有像今日這樣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了，這許是晌午吃飽了，多了幾分力氣罷！”
“我沒聽錯吧？你堂堂的一個大男人竟然要學廚藝？從前若是我沒記錯，某人可是說過一句話：君子遠庖廚哦！”她揶揄道。
天下間，母愛，父愛，真的是最偉大的，任何文字都無法抒寫其萬分之一！
孫氏的是簡單，卻紮實。
“魏晉時有一位博學多才的人，他跟我一樣，父親都走得早，是寡婦拉扯相依度日。”
他挺起了胸膛，目光如炬。
一想到往後再也穿不到這樣的鞋子了，楊若晴心裡就酸酸的，悶悶的。
可是邊上作爲旁觀者的楊若晴看着，聽着，這眼眶突然就紅了。
“漢高祖第三子文帝，初封代王。其母薄氏體弱患病，文帝三年衣不解帶的伺候湯藥。”
“子川啊，甭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
楊若晴扶着她來到牀邊，蹲下身來幫她脫鞋子，看到子川娘腳上做工精良，針線考究的鞋子，不由想到了這幾年裡，子川娘給她家駱寶寶還有其他兩個孩子做的那麼多四季的鞋子。
“我娘患病，做兒子的理當牀前伺疾，可我卻連一壺水都燒不開，念再多的書，又有什麼用呢？”
“你要是早日成個家，娘就算是死，也放心了啊！”
“讓他母親莫怕，有他這個兒子陪着。”
楊若晴和沐子川在西屋裡站了片刻，方纔垂下帳子，悄悄退出了西屋，來了東屋這邊給沐子川拾掇被褥。
此刻，牀也鋪好了，沐子川跟他娘這好言商量道：“娘，您好生歇息着吧，兒子哪裡都不去，就在家裡陪着你。”
子川娘拉着沐子川的手，一字一句，語重心長的道。
沐子川低垂着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除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偶爾‘嗯’幾聲，其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乾孃身患不治之症，可這心，依舊懸在沐子川的身上。
子川娘道：“這個時節正是農忙，你娘和你大媽她們都是大忙人，你回頭代我跟她們說，我不打緊，讓她們先緊着事兒忙，得空了過來坐坐就是了。”
這代表了執筆之人的性格，同理，針線路數也能體現出拿針婦人的脾性。
子川娘道：“有眉目？你就別老是拿這句話來搪塞我啦！”
子川娘慈愛一笑，點點頭。
“所以，從今日起，我沐子川要親自下廚，事必躬親伺候我娘！”
針線風格，就跟寫字一樣，大家同樣都會寫字，但每個人的字卻風格迥異。
“有眉目了，真的有眉目了……”他喃喃着道。
“你如今都快要三十歲了，還是孑然一身，娘瞅着，心疼啊！”
“據說每一碗湯藥，他都要親自嘗過了，方纔放心讓其母食用。”
但她還是仰起頭來跟子川娘這裡道：“我娘和大媽她們也很記掛乾孃你，我娘讓我跟乾孃你捎個話，讓你好生歇着，等明日上晝，她們就過來陪你說話。”
楊若晴點頭：“乾孃，你睡吧，等會夜裡給你熬小米粥，做點心給你吃。”
子川娘躺下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子川孃的臉上漸漸露出倦色。
甚至，此刻她自己腳上穿的這雙鞋子也是子川娘給納的，上面繡着的花紋，就連孫氏和萍兒這樣高手見了，都忍不住誇讚。
沐子川跟楊若晴這壓低聲道，“晴兒，多虧了你，讓我娘胃口大開。等會鋪完了被褥，我還想跟你這請教做飯做菜！”
看到他這副堅定不移的樣子，楊若晴臉上露出幾分讚賞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楊若晴道。
“子川，既然你下定了決心，我自然要鼎力相助，等我幫你鋪好牀，我就教你如何熬稀飯，咱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學起，”
“我相信，依你的資質，必定能一點就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