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日記十)

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活着,相距前一次我說過這一句話,這次是真的感到這世界的美好,即便是沒有生機,哪怕是看到那微弱的陽光,那也是極好的。更慶幸的是我居然還能躺在這裡記一些筆記,我還有一絲氣力尚存。

我不禁感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那天晚上,那時候我記下筆記天已經黑了,當我躺下後覺得一天還是挺滿足的,必定吃上了有營養的鴿子肉,飲了鴿子血。我強迫着自己早點入睡,一個人的黑夜是可怕的。我懷着對明天美好的幻想和對家人的思念,最後還是睡着了。可一陣劇痛將我從夢中拉扯出來,我醒了,是在半夜,是被劇烈的胃痛疼醒的。

當時全身發熱,四肢無力,就連出氣都感覺像冒火一樣。我想這下糟了,一定是犯上嚴重的感冒。原本因爲之前受涼就有些感冒,後來好一些但也沒有痊癒,而那天我又吃下那樣大補的東西,一時間身體無法吸收反而成了累贅,我想這多種因素聚合在一起是導致病痛的原因。

吐了幾次,感覺胃裡如碳洛上去一樣燒的慌,有一時沒一時的刺痛讓我輾轉反側,身體寒熱交替讓我瑟瑟發抖。這個時候我多麼希望能喝上一口熱水,可就連這樣的要求在那時也是一種奢求。我想應該是因爲吃了鴿子肉讓我的感冒加劇,感冒加劇引起身體機能下降,繼而導致胃消化不良,因爲消化不良引起胃痛,導致胃發炎,這樣又會惡性循環讓我整個身體更差,在這樣惡劣環境中又生出這樣事端,那簡直要人老命。

就這樣,我撐到天亮,發燒退去了,但整個人已經沒有了精神,胃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卻如翻江倒海般難受,沒有一點食慾,甚至回想到之前生吃魚肉就會作嘔。站起來覺得兩腿發軟,走上兩步已經精疲力盡。可我不能在這裡耗着,這等於是坐以待斃,我不得不讓我竭盡所能往前走,走出這裡是希望。

我用那根長矛來當柺棍,慢慢往前行走,道路是崎嶇的,到處都是亂石,而那根柺棍因爲太過“單薄”也並不能承受我身體所支撐的全部力量,我只能悠着點用它,所以主要力量還得從腿上發出,可腿上實在是沒力氣,一個沒踩穩,或是一個小小的碎石便能讓我栽一個跟頭。

我步履蹣跚艱難的走過一段路,還得拖着我的生存必須品——一捆乾草及一些石頭棍棒類的雜物,實在無法支撐下去,於是只有停下來休息。冷汗從額頭上滑落,被風吹着又冷冷的,頭暈目眩讓我每呼吸一口氣都要費些力氣。嘴脣上乾澀的起上一層厚厚的角質,但卻不想喝下一口水,我意識到這樣滴水不進也不是辦法,身體透支嚴重只會讓情況更糟糕。我拿出了野蘋果,勉強咬到一口在嘴裡,當吞下那一刻,胃裡又泛起一陣劇痛。我的胃已經受損,冷的涼的生的東西都會刺激到它,但也不得不讓這些東西去刺激它。

又吃了兩口野蘋果,真的再無法下嚥更多。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我躺在那裡進入等死狀態,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醒來後已經是下午,具體時間我無法判斷,我只能憑藉太陽的位置來作大致判斷。但陽光也不再強烈,它甚至跟我一樣有些軟弱,因爲上空聚集的一層薄的雲,但還是有它的溫暖。天氣啊,也是時好時壞的。

睡上一覺後感覺整個人的狀態稍微好一些,但還是沒有食慾,而那時我也沒有更好的食物,野蘋果酸性強,所以吃下又會刺激到我的胃,好不容易它消停了一些時間,我可不能再招惹它。

還得繼續趕路,因爲那時我所處的位置很不將就,緊靠河邊,四周只有一面可爲我遮擋風,而其它幾方都空蕩蕩的,到夜晚根本無法安身。雖然在那個時候耗費體力是對我的折磨,但我也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向前。

再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覺得那地方還不錯,於是決定選擇那塊地方作爲安身之處,並不是那地方有多好,只是比之前所遇到的稍微好一點,主要還是因爲我在那時已經沒有任何氣力往前行走,而且還要拖着一捆草,那捆草平時不算重,但在那時卻是用我的極限在拉扯它,這捆野草可是我救命用的,是我這些天唯一的夥伴。

就這樣躺下休息。天越來越晚,我感覺抵抗力也在不斷下降,到天黑的時候,我又重複那糟糕的狀況——發燒、胃痛。前幾天所儲備的力量在那一天當中就消耗乾淨。這樣糟糕的狀況,如果再折磨上一夜,那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當時我在想我必須要吃上點食物,而且我意識到必須要有火。人可不比動物,動物與生俱來會有更強大的消化系統,它們吃生的沒有什麼,而人是不行的,從來沒有吃過生肉的突然這麼一下,是招架不住的。

還能有多麼糟糕嗎?大不了就是生命的盡頭,比起墜崖時,我已經多活了些天,原本墜崖時我就應該不在人世的。我抱着豁出去的心裡忍着胃痛一口氣吃下一個蘋果,接着又是一個,反正胃都是痛的,在加劇一些也就這樣了。然而奇怪的發現吃下蘋果後胃痛並沒有加劇,也沒有減輕,我想那是我的胃可能已經到達最糟糕狀態,即使再去刺激它也沒有更爲糟糕的餘地。

決心是一時的,漫長的折磨在不斷消磨意志。那夜,我一直在期盼,想着天亮這樣的狀態會好一些,痛苦折磨的我心煩意亂,我強忍一陣子,臭罵一陣子,到後來居然哭了一陣子。這是怎樣一種糟糕情況?簡直讓人崩潰。當時我想到了很多,想到家人,想到我父母,對他們思念之極,還有她,我滿腦子都是那些親人,我在想是不是我大限將至的原因會突然有這樣極度的思念?但我想一個人也不會這樣脆弱,必定人的生命力很強大,必須要有信念,有希望。

就這樣被疼痛折磨了一夜,發燒反反覆覆,胃痛沒有停止過,無論我是躺着、趴着還是側身,這些痛苦的症狀都不因爲我姿勢的改變而有所緩解。那一夜,我把什麼幻想的都想了一遍,什麼可能發生的好事情都猜了一遍,對後面的計劃也都規劃了一遍,最壞的結果也都想到過,最終大不了就是一死,沒什麼可怕的,我難道是這樣貪生怕死之人?

總於,熬到了天亮,可天亮後的狀況並沒有比夜裡更好,這又經歷一夜痛苦。

後來,天亮我看到了,太陽升起時我也等到了,可發燒胃痛這樣的疼痛症狀卻沒有因爲天亮出太陽如期消失。一夜未眠卻還要經歷病痛的折磨,我居然抱頭痛哭起來。也許無依無靠甚至沒有希望的時候,哭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這裡沒有人,可不必擔心會被其他人知道,而我寫下這些也不擔心別人會知道,知道又怎樣,那代表着我已經不再知道,我會帶着這日記一直到死去。

等到哭的精疲力盡,當然,原本就沒有多少精力,在那一刻我意識到病痛的折磨已經讓我失去了鬥志。如果說前幾天我是在盡力的想脫身,而那一時間,我是在懷疑人生。

哭過了,感到身體自在一些,釋放出了情緒身體也跟着好轉。我躺着望着上頭,不想進食,我想如果就這樣死去也未嘗不可,反正身體受着病痛折磨,精神上受到孤獨的折磨,希望,它在哪裡?它還在嗎?

上天,你對我公平嗎?自小到大我都沒有真正的自我過,自己的命運總是被別人安排,你們有何曾想過我的感受,你們喜歡的難道就一定是我所喜歡的?你們總是喜歡把意志強加於人。

我不反對排斥你們的觀點,但我毅然堅守我自己。

可上天卻給我設下這樣一道磨難。難道我錯了?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但既給了我懲罰你也懲罰了他們,或許是我們都錯了,又或許上天是見不得人好的,雙方都有錯就只會以痛苦來懲罰,從來不會給予別人獎賞,那既然這樣,我也只能跟你作對,你想讓我死,我偏好好活。

那時,躺在溫暖的陽光下想着就睡着了。身體虛弱的人是很容易睡着的。

這一覺睡的美美的,一直到傍晚。當我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還算舒坦,病痛居然消失了,心情自然很美。原來,所謂的糟糕的心情都是源自於對比。就那一刻相比於之前那段被痛苦折磨的時間,只是那麼一些好轉,就讓我感到了快樂。而想想,那一刻不過是回到當初很平常的狀況。

那時,我有了食慾,身體雖然很虛弱但能拖着自己行走。

終於撐到了今天,今天一整天還算不錯,身體沒有跟我鬧彆扭。

這一天,我做成一件大事,就是火被我成功取到。

滿足我生存的兩個條件,食物和火,食物現在還好找到,但如果沒有火吃不到熟食讓我這虛弱的身體依然承受不起。中午天氣很好的時候,我找了個地方,我想專心做成一件事,就像之前我製作“武器”一樣。我將上一次生火沒有成功的工具都拿出來,這些工具雖然少,我都是隨身攜帶的。

繼續用上一次沒能成功的方法,我所知道的鑽木取火就只是那樣的,而中午天氣好溫度高可能會更容易取火。重複之前那一次沒有成功的過程。很快,一輪下來我已經氣喘吁吁,但卻沒有絲毫起火的樣子。

鑽木是不能停的,要不然本來摩擦升起的溫度會降下去,那之前所做的努力就會前功盡棄。我強忍着已經痠痛的手臂和因摩擦而產生的痛繼續轉動手裡的木棒,時間一分分過去,到後來滿頭虛汗頭暈目眩,我毅然堅持着,我想如果今天取不到火,那今後幾天老天便會要了我的命。我要跟老天對抗,我要好好活着,所以除非就在那一時刻倒下,要不然我不會放下。

終於,我看到木頭尖插入的孔當中冒出了煙,這下我可興奮壞了。可這個時候我並沒有立刻放下,我更用力鑽了幾翻,那是跟命運抗爭的最後一搏,我使出了全部力氣,最終等到全身沒有任何氣力。這時我纔拿出那根木棒,木棒的一端已經燃了但沒有火,一直冒煙。我趕緊將木棒這頭放入碎草渣當中,趴着吹氣,我很小心翼翼。這是火種,它目前跟我一樣脆弱,它是我的希望。

紅紅的光在被碎草堆蓋住的裡面隨着我的吹氣一明一暗的。終於,讓我再次興奮的光芒反射入我的眼睛當中,它燃起了,火燒着了。

我在火上加了木材,火很快燃燒的很旺,我躺在那裡眼裡留着淚水,感受到溫暖的火,那一刻,火是多麼的親切。而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躺在火堆旁記下這些,不用擔心如黑暗地獄一樣的黑夜,也不再擔心寒冷。我準備了充足的木材,找來更多的荒草,吃下幾條烤的焦黃的魚,今晚,這裡可是我的皇宮。

有時候幸運總是接踵而至。下午在把主要事情做完後再沒報多大希望卻抓到一些魚,現在火邊上還有沒吃完的烤魚,雖然這味道烤的不咋地,但對於我這個多天沒有吃到熟食的人來說那簡直是人間美味。

今晚,天上的星星特別的美,那月亮還羞澀着不肯出來,不過它一旦出來就是他最爲華麗的時候,是他最爲優美的時光。我也不再懼怕會遭遇什麼猛獸之類的,火給我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我倒是希望今晚能遇到幾隻狼,我一定會拿起我手中的矛讓它成爲我的食物。

飯飽了,身體滿足後又是內心的空虛,不,是思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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