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起來,蕭祁早已經去上早朝,姒錦緩緩的起身,昱琞早已經在院子裡玩上了。
隔着窗都能聽到他的笑聲,歡快,愉悅,令人聽着也跟着心情好了起來。
雲裳幾人服侍着娘娘起身梳洗更衣,用過早膳後,姜姑姑這才進來,對着姒錦屈膝一禮,“娘娘,貴妃娘娘那邊的花姑姑來傳信,想要見見您。”
姒錦眨眨眼,看着姜姑姑,“什麼時候的事情?”
“半個時辰前,因爲娘娘正在用膳,奴婢便沒有驚擾。”姜姑姑垂頭回道。
姒錦淺淺一笑,看着姜姑姑,“你可知道貴妃爲何要見我?”
“奴婢不知,不過奴婢想大約也只是想要託娘娘求見皇上而已。”
貴妃求見皇上而不得,這早已經是宮裡衆所周知的事情。
“貴妃真是有些意思,怎麼會知道我會答應她呢?”姒錦有的時候真是想不明白這些古人的想法,在她看來完全沒可能的事情,在她們看來卻是理所當然。
“大概貴妃娘娘以爲能說動娘娘吧,奴婢也覺得娘娘還是不要涉險的好。畢竟娘娘現在身子重,要是貴妃存了玉碎之心……”姜姑姑很是擔憂,竭力勸說。
姒錦卻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貴妃時的景象,高雅秀麗,宛若天邊的雲彩,只令人仰望。
而如今,那高昂着頭的世家貴女,現在卻也只能等待着她決定,見或者不見她。
不過幾年功夫而已。
權勢恩寵這個東西,果然是令人着迷。
“你去跟花姑姑說,貴妃娘娘修想要見我,就來頤和軒,長樂宮我是不去的。”姒錦想要知道貴妃要做什麼,但是她又不想去長樂宮冒險,只能如此周全。
姜姑姑也明顯的鬆了口氣,笑着說道:“是,奴婢這就去回話。”
昱琞摘了一朵芍藥花,一溜小跑過來,塞進姒錦手裡,然後轉身又跑了。
看着手裡的花,又看着兒子的背影,姒錦將花放在鼻端下輕嗅,露出一個歡快的笑容。
“大皇子真是可愛,摘了朵花,就跑來送給娘娘呢。”雲裳輕快地笑道,連她周遭的宮人都跟着笑了起來。
“是啊,是個好孩子。”姒錦抿脣笑了,輕輕眨着眼睛,這小子心眼多的很,送花給自己,大約今兒個又想要跟自己講條件了。
很快的姜姑姑就回來了,彎腰回道:“娘娘,長樂宮傳來消息,貴妃娘娘會在申時拜訪。”
姒錦輕輕頷首。
午膳蕭祁回來用的,但是也沒跟姒錦說上幾句話,言語之中聽他提着朝堂上的事情,姒錦也知道前朝動盪頗大,官員官職調配正在進行中。很多屬於世家的要緊位置,蕭祁這次不敢說全部拿下了,但是頂要緊的已經到手,需要換上自己人。
當初跟着蘇興禹去絕戶郡的人,那都是天子門生,皇上嫡系。因被世家排擠,這才無奈去了絕戶郡臥薪嚐膽。如今被蘇興禹調教這麼久,在絕戶郡當差數年,知道農桑種植,懂得百姓艱辛,與官務上已經是十分熟練。現在提溜出來,就能重用了。
這些人的官職不斷地升遷調配,天子門生,皇上嫡系,這些人只要不犯大錯,這一生的仕途已經是十分順遂。
這些人升遷速度之快,不知道令多少人紅了眼睛,試圖尋找差錯,欲將他們拉扯下來。
然而這些年這一批官員紮根絕戶郡,所屬職務深入瞭解,瞭然於心。胸有成竹,又豈能輕易被人抓住把柄。新舊兩派。朝堂更替,暗中交手,風波不斷,需要蕭祁掌控力度,坐鎮壓制。
這是一個漫長又需要耐心的過程,大域需要穩定的過度這個非常時期。
百姓安,則國安。
“朝中之事十分瑣碎,索性已無大事絆腳,你無需擔憂。”蕭祁臨走前笑着安撫姒錦,看得出她在爲他擔心。
“正因瑣務太多,千千萬萬的事情都需要你親自過目,下令裁決,這才令人擔心。內閣充足的事情,你得提前安置好,不然的話咱們連喝茶賞花的功夫都沒有了。要我說,就該給你配上秘書纔好,這樣的話,瑣務都由他們先篩選一遍,你就會輕鬆多了。”
“秘書省?”蕭祁若有所思,“此衙門早已經被廢除,要恢復怕是要費些力氣。”
“之前的秘書省之所以廢除,不過是因爲權責給的太多,以至於他們濫用職權,禍害朝政。但是現在重設此衙,最要緊的目的是爲你自己服務,替你處理身邊瑣事,不涉朝政,不動職權,這樣能減輕你極大的負擔,還能加快處理朝政的速度,又能陪我喝茶賞花,簡直是一箭三雕再完美不過了。”
蕭祁看着姒錦笑,其實最終的目的,她是怕他太辛苦吧?
“好,我會認真想這件事情的。”
姒錦就開心地笑了,揮着小手帕送走了蕭祁。
等到貴妃來的時候,都沒能讓姒錦的心情變壞。
隔了這麼久,兩人再次相見,姒錦細細打量貴妃,只見她的氣色灰敗,面色帶着灰暗憔悴,那裡還是當初明豔照人傾城絕色之姿。
兩人相對坐下,姒錦看着沉默的貴妃,也沒有主動開口。
畢竟貴妃來見她,有些事情自己還真是不能隨意張嘴。
貴妃原以爲熙妃怎麼也得主動開口,誰知道她就跟個悶葫蘆一樣,一言不讚,這讓她的心又沉了幾分。
“一眨眼就這麼多年了,想當初你進初進宮的時候,本宮還未曾將你放進眼中。”
“是啊,那時候貴妃娘娘恩寵無雙,整個後宮獨一份兒。臣妾那是也只能在漪瀾軒悽苦度日,時時念着娘娘的恩德,若不是娘娘,本宮也不至於會去那種地方。”
說起往事,姒錦就想起了已經去世的原主,若不是自己穿來,原主這副皮囊只怕也已經化爲塵土了。
貴妃大概是沒想到姒錦居然這樣直言不諱,皺皺眉頭,就說道:“那時候本宮並未想置你於死地,不過是皇后欲要拿着你噁心本宮,說起來你當時只是倒黴而已。這種事情在後宮裡比比皆是,熙妃進宮這麼久,難道還看不清楚?”
“也許在貴妃娘娘心裡,拿着位份低的嬪妃鬥法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麼現在皇上跟世家交手,拿着貴妃娘娘鬥法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娘娘又在委屈什麼?”
這話簡直是一針見血,貴妃一下子就愣住了。
姒錦看着貴妃的樣子,輕輕一笑,“貴妃娘娘,在你眼中別人能做犧牲品,爲什麼當你成爲這個犧牲品的時候,就會覺得委屈?拿別人的委屈又怎麼辦呢?你看不到別人的委屈,所以現在你還奢望別人能看到你的委屈嗎?”
“你……”
“我與娘娘從來都是殊途陌路,當娘娘跟喬小儀聯手暗中給王美人行方便,欲要加害本宮的時候,在娘娘心裡我不也是那個能被犧牲的人嗎?娘娘當時怎麼就不想想,本宮委不委屈呢?”
貴妃神色紅白交替,縱然知道熙妃可能不會給他多大的臉面,但是也沒想到居然會這樣往地下踩。
她猛地站起身來,身子搖搖欲墜,白着臉看着熙妃,“你以爲,你不會步本宮的後塵?選秀不遠了,而你已經是進宮六年的老人了。到時候新鮮的美人進來,你也會跟今日的本宮一樣,你又怎麼保證你們蘇家不會成爲今日的曹國公府?又有什麼好得意的?”
“本宮跟貴妃娘娘自然是不一樣的,本宮已經生下一個皇長子,肚子裡還有一個,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啊,如果她有一個讓兒子,而不是生了一個無用的女兒,皇上會不會不會這麼絕情?
“熙妃,你就真的這麼有信心能一直笑到最後?”
“沒有。”姒錦輕聲說道,“我從不相信不付出就能得到回報,貴妃娘娘,當初你進宮之後皇上待你也是一片真心,可你呢?心裡只有曹國公府,你既然選擇了依靠家族,放棄了自己的枕邊人,那麼現在你有什麼立場來抱怨他的冷漠無情呢?”
貴妃面色煞白,握着帕子的手,幾乎糾纏成一團。
姒錦心裡那口氣憋了好些年,現在終於出來了,看着貴妃,說了最後一句話,“當你放棄他的時候,那麼就不要奢望他不會放棄你。鴛鴦比翼,鳳凰于飛,從來都是同甘共苦,風雨同行。你既不曾爲他付出,那麼現在貴妃娘娘憑什麼來索求不屬於你的東西呢?”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