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北的案子正式提交法院,她也被正式收押。
蕭寒帶着助手來見她,她已經換上了囚服,長髮在腦後鬆鬆的綰着,素顏的臉上可見悲傷與憔悴。第一眼,便讓蕭寒不由蹙了眉,想象着她曾經不要命的從他手上搶走陽陽的樣子……
誰會料到,當初意氣風發的女孩,竟會落到如此田地?
“咳。”
蕭寒輕咳了一聲,收回心神。自我介紹到,“鍾念北,你好,我是你的辯護律師蕭寒,現在開始由我負責你的案子。”
起初鍾念北一直低着頭,此刻聽到他的話,倏爾擡起了頭,黑漆漆的杏眼裡散發出一股求生的慾望。“辯護律師?是大叔讓你來的?是嗎?”
在她眼裡,蕭寒是完全陌生的,她對他已經沒有印象了,更何況是在這樣身心遭到巨大打擊的時刻,她並沒有認出蕭寒來。
這讓蕭寒鬆了口氣,他抱歉的搖搖頭,“不好意思,我是在法援署看到你的案子,個人比較同情你的遭遇,所以主動提出……”
“不是大叔讓你來的?”
鍾念北沒等他說完,就突兀的將其打斷了,又恢復了剛纔茫然而又心不在焉的模樣,輕嘆道,“原來不是……你走吧!我不要什麼法援署,也不需要什麼辯護律師。”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蕭寒直覺她根本是已經放棄了自己。
蕭寒擰眉,“鍾念北,生命是你自己的,你要就這麼放棄嗎?我是來幫你的,你要搞清楚,如果你自己都沒有救自己的念頭,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所以,你走啊!我不要你管。”鍾念北悽然的一笑,“你隨便我好了。”
“你!”
蕭寒氣結,怎麼有這麼倔強的丫頭?
手指在卷宗上敲擊着,蕭寒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快,腦子卻在飛速運轉着。“好,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無所謂,那麼你肚子裡的孩子呢?我想陸隊提供的資料是真實的吧?你,懷孕了!”
“……”
聽到這幾個字,鍾念北猛的擡起了頭,一把握住蕭寒的手。“律師,求你,幫我聯繫蘇聽白,蘇家全家上下都不接受我!蘇聽白不會放着我不管的!我要和他聯繫上,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
“這……”蕭寒面露難色,這並不是他身爲辯護律師的職責所在。
“求你。”鍾念北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看着他,眸底的光亮仿似隨時都會碎裂。
那一瞬間,蕭寒心軟了,竟然點頭答應了她,“好,我答應你。可是,你既然說了聯繫不上他,就算我出面,只怕也是一樣的結果。這樣,你仔細想想,除了蘇家人之外,在蘇家有沒有你可以相信的人?”
“……”鍾念北微怔,仔細想了想,在蘇家的、又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啊!”她突然驚叫道,“有、有一個!陳老師!陽陽的陳老師!”
蕭寒點點頭,“有就好,你把她的聯繫方式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聯繫上。”
“謝謝、謝謝你。”
見過鍾念北之後,蕭寒情緒不太好,沒有回律師樓,而是直接回了住處。一進玄關就看到了玄關處的鞋子,看來行冽是不打算回父母那兒了。
“舅舅。”
司徒行冽似乎是在等着他,聽到動靜就衝了出來。
蕭寒無奈的勾脣輕笑,“你在啊,怎麼不回去見見你媽?你就算不想見你父親,你媽可是一直惦着你。”
“舅舅。”司徒行冽微蹙了眉,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今天見過鍾念北了,怎麼樣?你們都說什麼了?這樁官司,有沒有的打?她會不會有事?”
這一連串問題,問的蕭寒直愣住了。
“呵呵。”蕭寒乾笑兩聲,“這麼多問題,你要我怎麼回答?”
“舅舅!”司徒行冽是真擔心鍾念北,急了。
蕭寒擺擺手,不勝其擾,“好好好,我說,你彆着急,情況,沒有我想象的樂觀。”
“什麼?”司徒行冽神色大變,“有多嚴重?”
“哎……”蕭寒嘆息,“當律師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一心想要求定罪的被告,她要是再這麼一言不發、不肯合作,我一世英名就要毀在她手上了。”
“舅舅……”
蕭寒擡手製止司徒行冽發難,“行了,知道了,我會盡力的。現在,先要幫她聯繫個人,我去忙了。”
根據鍾念北給的號碼,蕭寒把電話打到了陳老師手機上。
這段時間,因爲蘇聽白在‘星河灣’養傷,陽陽自然也就跟着在‘星河灣’,理所當然的陳老師也得留在陽陽身邊照顧。是以,當陳老師接到蕭寒的電話,正是在‘星河灣’。
陳老師剛哄着陽陽睡着覺,從兒童房裡出來。迎面碰上了陳雅靜,“太太。”
“嗯。”陳雅靜點點頭,問道,“陽陽睡着了?”
“是。”
“這兩天陽陽好點沒?”
陳老師搖搖頭,嘆息道,“太太,小少爺不太好,很難哄睡着,只要一醒過來就會喊七少奶奶。陽陽這是捨不得七少奶奶,這也難怪,母子倆感情那麼好……”
“什麼母子?”
陳雅靜厲聲喝斷了陳老師,“別胡說八道!那個丫頭纔多大,能生出陽陽這麼大的孩子嗎?白叫她一聲媽媽,真是便宜那個不要臉的臭丫頭了!”
“……”聽到這種話,陳老師還有什麼可爲鍾念北辯解的?
正在這時,陳老師的手機響了,是蕭寒打來的。
“不好意思,太太,我接個電話。”
陳老師低着頭,握着手機走到了角落裡去接電話,陳雅靜邁開步子正要走,卻又被她聽到了隻言片語。
“喂?是,我是陳老師……什麼?你說鍾念北,是,我認識!”
陳雅靜聽到‘鍾念北’幾個字,驀地轉過了身,輕手輕腳的靠近陳老師,躲在牆角里偷聽着她講電話。陳老師專心的講電話,並沒有覺察到有人偷聽。
“什麼?真的嗎?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想辦法告訴七爺!”
陳老師在電話那頭聽蕭寒說了所有關於鍾念北的遭遇,唏噓不已,頓時就落下淚來。“哎喲,可憐的七少奶奶、可憐的七爺,這一對命怎麼會這麼苦啊!不行,我得想辦法讓七爺知道,七爺得去救七少奶奶啊!可是七爺還沒醒,怎麼辦啊?”
躲在角落裡的陳雅靜卻已經將她的自言自語,一字不漏、盡數聽的清清楚楚!
‘星河灣’,蘇聽白的臥室。
童墨正在替他擦身子、換衣服,下人要插手,“童小姐,我們來吧!”
“不用。”童墨微笑着拒絕了,“聽白太講究,又有潔癖,還是我來的好。”
房門突然被推開,陳雅靜走了進來,揮揮手屏退了下人,“都出去吧!”
童墨放下毛巾,站了起來,“阿姨。”
“嗯。”陳雅靜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聽白怎麼樣?”
“噢。”童墨解釋道,“沒什麼事情,阿姨你放心,劑量我控制的很好,聽白絕對不會有後遺症。只要你發話,我現在就可以把藥給停了,聽白很快就能醒來的。”
“嘖!”陳雅靜不安的蹙眉咂嘴,“有點麻煩!”
“麻煩?”童墨很是不解,“我是聽說鍾念北在f城已經落案了,這個時候就算她要翻供,她的證詞也前後不一致,法官不會予以採信的,加上證據對她不利、又沒有律師幫她,她是一定會被定罪的。”
陳雅靜還是很不安,“那聽白醒過來,你要怎麼跟他解釋?”
“呵呵。”童墨眼珠子一轉,笑道,“原來阿姨是擔心這個?”她挽住陳雅靜的胳膊,靠在她耳邊低語。
陳雅靜一聽,很是吃驚,“真的嗎?竟然還有這種事?”
“是。”童墨篤定的點點頭,“所以,就連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不是嗎?我保證,聽白不但不會再問起鍾念北,還會從此對她懷恨在心!”
陳雅靜極緩的點點頭,貼在童墨耳邊把剛纔陳老師的事情說了。童墨勾起脣角,滿不在乎的樣子,“就這個事情啊!阿姨放心,都交給我來解決,一個小小的家庭教師,還想掀起多大的風浪?”
她貼在陳雅靜耳邊,竊竊私語,最後發狠說到,“阿姨你就這麼做,讓她啞口無言,讓她趕快離開蘇家!看陳老師走了之後,鍾念北還能想都讓誰來幫她!”
這一招,便是要斷絕了鍾念北所有求生的路子。
陳雅靜看了童墨一眼,她雖然不喜歡鐘念北,但眼前這個童墨,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她也一樣沒有好感。人啊!就是改不了本性,即使有了成就,骨子裡還是透着股卑微的氣息。
但眼下還需要她來穩住聽白,陳雅靜只好暫時先留着她……
書房裡,陳雅靜坐在椅子上,在她對面做着個年長的男子,氣質很是儒雅。
男子仔細翻看着文件,還有一疊書籍。
這些文件上有着蘇聽白的各種簽名。而這一摞書籍,都是些法律書籍。書皮上統一都寫着‘王浩成’的名字,正是當初王浩成借給鍾念北的那些。
書籍裡夾了一些紙條,還有小的記事本,上面是鍾念北寫的筆記和心得,密密麻麻全是她的字跡。
而這位男子,專心致志看着的,正是蘇聽白和鍾念北的字跡。男子不是普通的人,他是景城警隊‘刑事技術科’的筆跡專家,除了鑑定筆跡之外,擅長的還有模仿人的筆跡。
不說能模仿的一模一樣,但卻有九成九的相似,除了專家、一般人是不可能辨認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