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李氏登時大怒,她剛在餘氏手裡吃過虧,自個兒的嫁妝又並不闊綽,若是用得其所倒也罷,如今那些下人,一個個瞧着自己不得寵,便想了方兒的敢來欺負自己。李氏心中認定就是蘇麗言搞的鬼,但實在太冷了,秦嬤嬤又是一副她不給錢便不動彈的模樣,便忍下了心頭的怒氣,凍得滿臉鐵青,牙齒上下撞得‘咯咯’作響,口齒有些不清楚道:“一天到,晚,只知道認銀子!匣子,裡,鉸個兩錢出去存着,這些錢,便夠買百來斤柴禾了吧?”
秦嬤嬤見她這樣小家子氣,登時翻了個白眼:“姨娘可是隻燒湯婆子便不吃飯不洗衣裳了?”這話裡透出來的意思登時令李氏一口氣堵在胸口間,險些昏死過去。她是見過刻薄的,卻沒見過如此刻薄的,沒料到活在家裡卻事事要錢,若是如此,在府裡做個妾倒不如在外頭做個外室了!至少自己單過,雖然名不正言不順的,可在一畝三分地上好歹外室還能做得主來,如今開銷這樣大,元鳳卿又不喜歡她,難不成在她沒得寵前就要這樣事事自己掏銀子過生活?若如此,真是比個丫頭還不堪了,花完銀子不知是該如何?
想到此處,李氏心裡不由有些悽然,隨即面色又露出一些猙獰來:“滾出去!我不信這樣一個大的元家竟然敢不給我吃喝穿戴,我也是郎君正經聘回來的,又不是那等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如今竟然連這些事件也要自己給錢,哪來的道理?你們少來誆我!”秦嬤嬤見她咬牙切齒,也不與她爭辯,到時她就曉得厲害,因此福了一禮,招了手讓小丫頭過來鉸了銀子便出去了。沒過多久,果然抱着一個熱騰騰的湯婆子過來,李氏心滿意足了,誰料晚間時候送來的飯菜足足比尋常差了一半不止。裡頭連半點肉沫兒都瞧不見,一盤炒得爛熟的菜裡飄着幾星油珠,那菜有些發黃了,李氏瞧了登時沒了胃口,當下一扔筷子便翻臉:“這是打發誰呢!這樣的菜也敢給我端上來。”
秦嬤嬤也不搭理她,李氏自個兒發了一陣脾氣,見屋裡人只是冷漠的看自己,頓時一星點兒的脾氣越變越大,像是心裡有股火累積了起來般,一下子將碗筷給推翻了:“這些菜是不是你們剋扣了纔給我送來的?我見蘇氏!
李氏鬧騰着要見蘇麗言,下頭的人也樂得看她笑話,只假意勸了兩句,李氏越發氣不過,覺得蘇麗言有意針對自己,越發鬧得兇。她心裡想着自己要將這事兒給越鬧越大,到時人人都知道蘇麗言剋扣自己,薄待自己那是最好的,眼見着如今便進入了十二月,沒幾日就是要過春節的,到時元大郎肯定會有春節前回來,要是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她也正好有機會可以接近他!打着這樣的主意,李氏越發鬧騰得兇,下頭的人見她兇悍,又有意想讓她出醜,最後竟然果真沒將她攔住,便任由李氏朝主院衝了過去。
因有意要讓自己形象看起來更加可憐,惹人同情,李氏一路也沒要人撐傘,事實上也沒有哪個忠心的過來給她撐傘,任由她一路淋着大雪來到了主院之中,過來之時李氏整個人險些都凍僵了,臉色鐵青,頭上身上都沾滿了雪花,看起來確實可憐。此時蘇麗言還未用晚膳,外頭的婆子進來報說是李氏過來時,她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原想說不見,李氏卻已經在外頭扯開嗓子大喝了起來:“我要見夫人!”
也不知哪個給她的膽子,今日鬧過一出之後又是鬧的哪一齣!蘇麗言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將手裡的書本倒扣到一旁的小几之上,冷聲衝元喜吩咐:“讓她進來!”
元喜應了一聲,臉上露出不屑之色,親自朝外頭走去,見李氏滿身狼狽,凍得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心裡不由更加輕視了她一些。想她也是潯陽王府出身,不知爲何如此不堪,出來連把傘也不撐,大家的女兒,竟然也學那等狐媚子的手段,做這樣的小家子氣,可惜郎君沒在府中,一番媚眼做給了瞎子看!元喜出了內室,就站在外室門口間,透過珠簾朝外頭看,見李氏凍得不住跺腳,搓着胳膊全無半絲氣質,這才揚了揚眉道:“夫人請姨娘進去說話。”這居高臨下的語氣剎時讓李氏心中不快,但她冷笑了一聲,今日自己一路大張旗鼓跑過來,想來蘇麗言名聲是不好聽的,一想到這兒,心下倒好受了些,擡步就要往裡頭,元喜卻阻止道:“且慢。姨娘身上一身的寒氣,不若先在外頭將雪抖了,把外衫脫了再進來吧,免得衝到了夫人,夫人如今剛生產過不久,身子正虛着呢!”
李氏臉色一下子氣得通紅,原本就在顫抖的身子不由抖得更加厲害。她知道蘇麗言身邊的人是個牙尖嘴利的,可沒想到如今竟然敢對自己說出要她脫了外裳的話來。若是她真脫了,恐怕就真成元家笑柄了,不就是生個孩子麼,用得着這麼金貴?李氏不從,抿着嘴脣表情陰鬱的盯着元喜看,元喜也寸步不讓,打了簾子站在裡頭望她,皮笑肉不笑:“夫人身體一向弱,若是姨娘不願,恕夫人不能見您了。”
今日跑來一趟爲的就是要給自己要些東西,李氏又淋了半天大雪纔過來,自然不願意白跑一趟,掙扎了一陣,見院裡下人不少,便做出忍辱負重的樣,哭哭啼啼的將自己外頭的衣裳脫了下來。外頭寒風颳得呼呼的響,李氏眼淚剛一流出來便化爲冰結在她臉上,樣子看起來倒狼狽,她外頭襖子一脫,便一下子狠狠打了個冷顫,抱着胳膊狠狠白了元喜一眼便往屋裡衝了去,哪裡還得顧着做出可憐的模樣來。
屋裡頭蘇麗言將剛剛元喜的話聽了個遍,不由暗笑,連忙靠在軟榻之上,李氏進來時,她連臉龐都沒歪一下。屋裡溫暖如春,李氏一進來便舒坦得險些呻吟了出來。與這屋裡相比,她那屋裡冷冰冰的,又黑燈瞎火,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內室佈置得精巧,樣樣擺設無不是精品,再想到自己屋中擺設便心生妒忌來,她之前也來過蘇麗言屋裡兩回,但每回心思都不同,哪裡注意得到屋裡好歹,如今一旦看到,便不滿,認爲蘇麗言偏心得厲害,語氣就有些泛酸了:“夫人當真是好福氣,屋裡便燒着地龍,妾身一進來便呆着不想走了。”
蘇麗言看了她一眼,雖然沒有沉下臉來,但李氏心裡卻打了個突,竟然怕了一下,待她自己反應過來時,便有些惱羞成怒,還未發作,就聽蘇麗言笑道:“李姨娘還是要重身份,這樣的話怎麼好說得出口?你說得出來,我都不好意思聽,想來王府也是個有規矩的人家,你姨娘可說過要住王妃屋裡的話來?”這話便是指她沒有資格住正屋的意思。李氏臉色漲得通紅,又驚又怒,沒料到蘇麗言當場就給她臉色教訓她,讓她下不來臺,她身子顫抖了起來,臉色青白,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有心想與蘇麗言辨上一句,但又不知怎麼開口說。
若是在王府之中,給她姨娘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否則怕是剛說完這話,不到第二日她就得因病身亡了!蘇麗言只是嘴頭上教訓了她一頓,至少還沒要她性命,李氏原本是該慶幸的,可她這會兒歡喜不起來,滿心都有一種受辱感。蘇麗言也懶得見她這副似吃人的模樣,眉頭皺了皺,就打發她:“若是沒事,你回去吧,前兒你與趙氏相混,我已令你在院中不得出來,想來下頭的人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一般,今日的事情,你也不是頭一回了,下去便抄兩百遍女戒,你院裡的下人管教不力,眼瞧着要過年了,我也不動板子,便罰明日沒有飯吃!”
這個懲罰看似不痛不癢的,但足以令下頭的人更恨李氏。李氏一聽蘇麗言罰她,當真把她當成了姨娘一般,心中頓覺羞辱,她一開始原本還打着主意想借着自己身世將蘇麗言擠下去,誰料來到元家之後事事不順,如今還得看她眼色,李氏心中也不由怨恨,再想到餘氏耍弄自己,蘇麗言明明知道卻偏看着自己鬧笑話,心裡頭一股惡氣涌上來,便大着膽子道:“妾身不知做錯了何事,如今天氣寒冷,妾身院子中卻是連碳火棉被等物俱都缺少,如今下頭的人可惡,竟然晚膳時送過來的菜中連半絲肉渣都瞧不着,那青菜也是泛着黃,連下人吃的皆不如,還望夫人做主,查查這管事究竟收了何人好處,敢膽大包天這樣對待主子。”李氏雖然說着讓徹查那管事的話,但目光卻直勾勾的盯着蘇麗言看,像是在說蘇麗言以權謀私故意整她一般。
蘇麗言臉上笑意更盛,但眼中卻迅速堆積起了寒冰,理了理袍子,一邊撐着身子半靠起身來,雙目微眯,眼中露出一絲殺氣。李氏縮了縮肩膀,但見她肌膚如玉,似養得極好,心中一股嫉妒便忍都忍不住,生完孩子氣色還這般好,說什麼身體差,全是騙人的!李氏不甘心,蘇麗言卻撫了撫鬢角,一邊看着她道:“你不服?”
“妾身不服!”李氏說完,仰了仰下巴捏着帕子站得遠遠的望着蘇麗言,她進門之後一沒請安二沒行禮,如今還站得好端端的,蘇麗言心底不耐煩與她周旋,直接就道:“若是不服,明兒收拾了衣裳,你自個兒回王府去吧!咱們這元家廟小,可容不得你這尊大佛!”
李氏如同被雷劈過一般,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頓時吃了一驚:“你說什麼?”她因實在太過意外,沒料到蘇麗言會說這樣的話,頓時手狠狠抓着帕子,因極爲用力,手背上的筋都鼓了出來,指關節泛白,顯然十分的詫異,蘇麗言冷笑了一聲:“不習慣就自個兒回你的王府過好日子去!當自個兒是什麼呢,要東要西,不妨與你說了,如今我屋裡用的,俱都是我孃家給的,郎君如今正值用銀子用人之際,有你吃便已經不錯,還挑三撿四的,你當我欠你呢,要想用好的,自個兒拿了銀子去外頭買唄,來跟我說什麼,若你有金山銀山,縱然天天山珍海味的,我也不得皺下眉頭,如今旱災剛過,四處都沒得種地的,如今能有你青菜吃已經不錯了,還當你是在什麼地方呢,青菜要鮮的要綠的,你也別太爲難下頭的人!”蘇麗言冷笑幾聲,說了一大串話,見李氏羞憤欲死的神情,也懶得理睬她,只覺得自己之前還將她當做對手來看待,實在是污辱了自己,這樣的一副人才,也配讓自己如臨大敵麼!
蘇麗言不再看她,只是衝一旁滿臉不屑的元喜等人道:“將她送出去,往後院子外令婆子守着,若要她再出來,出來一回下頭的人便被打上十板子,再有下一次,讓衆人都瞧瞧這不知道聽話的奴才們下場!”雖然說蘇麗言指的是李氏身邊侍候的,但李氏自個兒心中有鬼,怎麼想都覺得她像是在指自己一般,頓時心中怒氣磅礴,又羞惱無比,見她趕人,捂了臉頭也不回的衝出去了,元喜伸手在空氣中扇了幾下,像是要趕走李氏帶來的晦氣般,也不追出去瞧,只令下人將外頭的院門關好了,一邊不屑道:
“這位也實在太沒規矩了,也就夫人您心善,否則將她拘在身邊立規矩,保準不出半月便能令她脫去一層皮!”元喜是許氏女兒,許氏以前跟在徐氏身邊,也沒少見過這樣的手段,因此她也對這些主母房裡的事兒並不陌生,這會兒說起來只覺得李氏日子過得舒坦偏她還不甘心,簡直是不知死活了。蘇麗言擺了擺手,懶得再提這個人,只是道:“擺膳吧。”
衆人應了一聲,便陸續出去端晚膳了。
李氏去蘇麗言房裡討要東西的事情,不出片刻功夫就傳得府中人盡皆知,許多人暗自笑話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同時,又覺得蘇麗言實在太過仁慈,遇着李氏這樣的,就該狠狠收拾才知道。那些潯陽王府出來的士兵們也有兩千人留在元家之中,剛剛下午時才得知主母蘇麗言給自己等人制了棉被衣裳等物,先緊着他們不讓他們凍着了,可是晚上就聽到李氏去找蘇麗言要吃的要喝的,而且還是要人家自己掏了嫁妝銀子來補貼她,頓時個個面色羞愧,都不好意思再出門見人。
蘇麗言這樣大方,在如今這個時候裡,夏季顆粒無收的情況下,還能給李氏房裡送青菜,顯然是沒有虧待她的,李氏卻不領情,非要嫌棄這青菜賣相不好,誰讓今年旱災持續了好幾個月?山下種地的百姓們因今年大旱都落草爲寇,連個種地的人都沒有,天干地裂的,就是有人想種菜,恐怕也是收成不了,如今李氏還能得上一口青菜吃已經該感恩了,她卻不知足。
許多潯陽王府出來知道她不過是庶女的,都替她羞愧,而這些潯陽王府的士兵們開始懷疑起潯陽王當初將自己等人送給元鳳卿是不是安了其它心思。李氏沒料到自己一心盤算,不止沒換來美名,反倒是臭名加身了,她如今被禁着,也不知道外頭的人是如何說她的,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蘇麗言一點兒也沒有因爲李氏的鬧騰而心生不悅,反倒很快就將這件事丟到腦後,晚飯後她去院落的東側看了兒子一眼,哄了他一陣,纔回了屋裡,做了陣女紅便歇下了。如今天氣陡然間冷了下來,元鳳卿等人出去已經這樣長時間了,當初出去時天氣還熱着,也沒料到突然就冷得這樣快。蘇麗言晚間時候想着這件事情,心裡總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原本還只當自己對元大郎就算是點感情也並不多,但如今都牽掛上了,自然知道那人仍是強勢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影子。
反正也睡不着,進了空間裡洗了個澡,那股自外頭帶進來的寒意剎時便消了大半。空間中如今已經種了一些尋常水果等物,都是元大郎從外頭弄到的種子,兩夫妻之間雖未明說,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元大郎也終於明白爲何老婆當年就愛擺弄這些花草種子等物,結果卻沒見她種出個名堂來,原來都移到了另外一邊悄悄種着。摘了個前兩天才種下的桔子剝來吃了,空間裡的植物不受時令法則規限,一般只要種下去兩日,就算澆過摻雜了紫色玉髓的溪水,也一定會成熟,空間也因爲種了蘋果等物又升了幾級,如今那玉髓已經蓄積得快滿了,蘇麗言平日用起來也不小器,隔個十來日便給兒子喂上一滴,溪水裡也時常放着。
空間中種出來的水果滋味兒比外頭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像是被優化過一般,就算是普通的桔子,也甜得化渣,她連吃了兩個,才放下手,原本是想摘幾個給華氏嘗的,可惜這會兒她突然間拿出東西來要引人懷疑,便只有將這個念頭忍了下來。雖說溪水時常澆着,但每隔個兩日這些桔子仍是要掉落了再重新結果,掉的倒是可惜了,但就算是浪費了也沒法子。連着摘了桔子蘋果各吃了一個,蘇麗言這才又重新出了空間。一夜睡得不太安穩,一直夢着元鳳卿回來了,早晨元喜喚醒她時蘇麗言還當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誰料上午剛用過早膳不久,華氏還沒過來,便聽到外頭有人歡天喜地的過來報信兒,說是元大郎回來了!
這下子可當真是有些驚喜了。蘇麗言也顧不得換衣裳,只令元喜給自己找了件銀鶴羽織就的大氅,連忙披了就要往前院去接元大郎。夫妻二人已經有一兩個月時間沒見面了,這會兒蘇麗言知道自己心意,自然是不再避諱要去迎接的,誰料她還沒有走出內院,那頭穿着一身盔甲,手裡抱着一隻鋼鐵頭盔的元大郎便大踏步往內院行來,身邊沒有跟着人,只單玉身一人,那身盔甲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眉目精緻間又帶着一種鐵與血的誘惑力,蘇麗言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元大郎誘人得讓她似是心臟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天寒地凍,好歹你還曉得加身衣裳!”元鳳卿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雪花飄得他滿頭都是,使他瑩白似玉的俊美臉上添了幾許冰冷,還未靠近,便知道那冷意是入了骨的。他看了老婆一眼,突然間將手中的頭盔往元喜等人拋了過來,接着才咧嘴一笑,朝蘇麗言大踏步走過來,不顧衆人在場,一反將她摟進懷裡,抱了起來。
蘇麗言雙足懸空,卻從未有過這樣一刻踏實穩定。元大郎身上帶着恍若凝成實質的血腥味兒,堅硬的盔甲磨得她極不舒服,但她卻不想從這懷抱裡掙脫開去,只是將臉在冰冷凍人的盔甲上蹭了兩下,隔着這厚厚一層鎖子聽他心跳的聲音,一邊就道:“夫君回來了。”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在古代人看來是驚世駭俗的事情,當衆摟摟抱抱,總是有傷閨德,不過在這一刻蘇麗言卻想着要任性一回,伸出小手緊緊摟了摟他的腰,這才自個掙扎着跳下地來,理了理衣裳,大冷的天,她臉龐浮現出兩絲紅暈來,眼睛亮得驚人,一片大雪茫茫下,她頭髮幽黑到泛着瑩藍的光澤,大眼似秋水般清澈,肌膚賽雪,嘴脣殷紅柔嫩,竟然美得像不是真人一般,元大郎也不過兩個月沒有見着她,這會兒再見竟然像是好多年都沒看到似的,見她離得遠遠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就笑了出來:“回頭再說!”
兩夫妻拉着手往院子裡走,元喜等人滿臉羞紅跟在後頭,元大郎撐着傘,他身材高大,比蘇麗言足足高了一個頭還有多,傘若舉得高了,雪便飄得蘇麗言滿身都是,因此他微微低了頭,將邊緣繡滿了花的傘壓在自己頭頂之上,遠遠看去,就如同綻放開來的一團花莆般,兩人走在雪地裡,不知爲何,看在元喜等人眼中便是感動莫名。元大郎穿得單薄,裡頭不過是一身藏藍色的緞子衣裳,外頭套了個盔甲,可他手卻並不冰冷,反倒帶着熱氣,蘇麗言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中,一邊朝自個兒院子行去,一邊就仔細打量了他身上衣裳一眼,忍不住抿嘴笑:
“夫君行軍打仗還穿緞子,不怕人家心裡不滿?”
“我本來就跟人家不一樣,有緞子,還怕穿出來?”元鳳卿用力捏了捏她軟呼呼的小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是含着霸氣,與蘇麗言說着一趟出盛城的事情,他言語簡單,沒兩下便將事情說了個大概,兩人還沒走回院子,他便已經將事情說完,這一趟出去總歸還是順利,不止在鄰邊衛城留下了元大郎的兵馬,還帶了不少那物資回來,除了糧草馬匹等之外,又有人歸降,除去留在衛城的兵馬,這趟回來元大郎人手不止沒少,反倒增多了幾分。蘇麗言聽到他又帶了些吃食與衣物布匹等,不由笑道:
“這樣倒正好,昨兒李氏還來說妾身苛待了她,說她房中青菜賣相不好,又無棉被與碳火等物,如今夫君回來,倒是正好解了妾身的燃眉之急了。”蘇麗言半真半假的抱怨,她可不是隻肯背後吃虧默默辦好事的老實人,在她看來,夫妻之間爲對方着想而做替對方做盡了事而不說,實在是最傻的行爲。不會討巧賣乖,嘴上若是不說,對方怎麼知道你對他的好,怎麼會領情?恐怕最後只是個誤會都是好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元鳳卿正解着身上的盔甲,聽她這話,不由轉了頭朝她看去,表情似笑非笑:“理她做什麼,潯陽王府如今也用不上了,遲早我會收拾了那東西!”他冷笑了一聲,這才又脫了盔甲放到一旁站着的元喜身上。他如今身邊沒有個貼身侍候的,一回屋裡便是蘇麗言房裡的人侍候着他,他從不提身邊要丫頭侍候的事,蘇麗言也裝着不知道,沒蠢到自己給自己找當初玉珍那樣一個礙眼的,元喜接過盔甲身子便老老實實矮了一截,險些一頭栽到了地上去,蘇麗言看得有些想笑,招了手令一個丫頭過來幫着元喜將盔甲擡下去了,屋裡沒了人,她自個兒幫着元鳳卿換衣裳,踮了腳尖在他身後將他衣裳往後扒,一邊就道:
“雖說是遲早,但也不是現在。妾身瞧着太夫人如今不肯甘心得很,天氣眼見着冷了,便令李氏過去侍候她。”蘇麗言正與元大郎說着元家之中發生的事情,誰料他原本展開的雙臂卻突然間頓了一下,她剛一擡頭,便冷不妨被他轉過身來抱了個結果,身子一凌空就被人摟了進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後背‘嘭’的一聲撞上了牀榻,幸虧牀鋪上是軟的,又鋪着厚厚的褥子,元大郎用勁兒也巧,沒將她扔疼,不過蘇麗言卻是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剛剛坐起身,就見他一下子朝牀榻之上撲了過來。
夫妻分開兩個月之久,之前她懷着身孕後來又坐月子,他也忍了幾個月了,蘇麗言臉頰頓時紅得如同染了朝霞一般,沒有反抗掙扎就被他壓在身底。屋中頓時氣溫升了起來,?雲收雨歇,蘇麗言光裸着身子躺在元鳳卿臂間,兩人身上都染了些汗,這會兒疲累之後她連挪動一下也嫌費力,伸手搭在元鳳卿脖子上,蘇麗言還覺得自己臉上燙得厲害,被子下兩人不着片縷,元鳳卿伸手在她光潔而又柔嫩的背脊上游移,眼裡染着春色,更使得他俊美的容貌泛出誘人的光澤。
在牀上賴了一陣,這會兒天色還早着,蘇麗言懶洋洋的支起身子,撿了扔得一地的衣裳斯條慢理的穿戴,元大郎胳膊撐着下巴一臉欣賞的看她,肌膚線條優美,似蘊含着無限力量,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既危險,又迷人。蘇麗言撿了一件衣裳將身體包裹住,感覺到身後灼灼的目光,還是沒能撐住,回頭臉色緋紅瞪了他一眼,元鳳卿這才彎了彎嘴角,一下子從牀上躍了下來,腳勾了地上的衣裳隨意籠住身體,這纔出去要了熱水。
蘇麗言臉皮感覺燙得厲害,但元大郎無所謂的表情看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厚臉皮也有傳染的,她漸漸也跟着鎮定了下來,一塊兒洗了個澡,回來時元喜等人就已經將牀鋪收拾得乾乾淨淨了。蘇麗言拿了帕子絞頭,元鳳卿穿了衣裳一邊道:“我先去外頭打聲招呼,恐怕這會兒後頭的人該回來了。”他的意思竟然是像在說他是等不及先回來的般,蘇麗言臉色又有些發燙,卻是強作鎮定點了點頭,又拿着帕子坐在銅爐旁,元大郎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邊在她頭上輕吻了一下,這才準備出門,蘇麗言見他腳步快離開內室,連忙道:
“先別走,披件大氅出去。”元鳳卿回頭看了她一眼,突然間眼裡就染了些暖色,答應了一聲,果然折回來披了一件黑色貂皮大氅纔出去了。
他一走,蘇麗言頓了半晌,這才又重新絞着頭上的水氣,不過嘴角卻是彎了起來。
那頭元鳳卿回來的消息李氏與餘氏是最後纔得到消息的,這兩個女人都不甘心,李氏是不甘心自己最後被蘇麗言軟禁,尤其是昨日蘇麗言當她面毫不客氣說的那番話,最後還將她趕了出來,這令李氏心中極爲怨恨,她雖然在潯陽王府的人看來算不得什麼,不過她好歹也是王府的出身,蘇麗言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只是運氣比自己好一些罷了,她憑什麼敢這樣說自己?李氏打着主意想與元大郎單獨碰上一面,或是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到時想來蘇氏也不敢再剋扣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