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生平若有三尺劍，有蛟龍處斬蛟龍
“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了。”
滄瀾江畔，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耳邊只剩下半空滾滾天雷之聲，還有江水流淌留下的濤濤水聲。
半晌，尹落霞神色有些低落，輕聲道。
趙守一握住了青霄劍柄，將這柄象徵着青城山掌門的神劍放在身前，另一隻手劃過劍身，冥冥之中似乎有劍鳴響起。
“不，或許仙子說的是對的，人在紅塵，若是脫離了人間去談天道，確實是有些牽強了。”
尹落霞聽到趙守一改口，有些意外。
她還以爲這個小道士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有問題呢！就像李寒衣與趙玉真那兩個混蛋一樣。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
趙守一似乎是有讀心之術，先一步將尹落霞心裡所想說了出來。
尹落霞聽到這話，有些感性地說道：“我還以爲你和你師父一樣呢？你們修道之人不都是固執己見的嗎？”
趙守一語氣一頓，有些複雜地說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爲天地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尹落霞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一扯。
儘管她不求甚解，但是這話的字面意思她能猜得到，可道士們聊天都是這麼聊的？？她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想要揍人的衝動。
“我忽然有點想揍你！”
趙守一聞言朝身側的這個老姑娘看了過去，尹落霞沒喝酒吧？怎麼就醉了。
“仙子還是想想就好，你打不過我的！”
尹落霞呵呵一笑，點到即止，她是打不過眼前這個小道士的，這點自知之明自己還是有的。
而這個小道士會還手，這點她也清楚。
雪月城如今就有一個被他廢掉的，當然，她不認爲趙守一也會如此對付自己，自己只是心裡不舒服，想揍他一頓，出出氣，對方也不至於把自己弄成一個廢人。
“仙子認爲這條黑鱗蛟該不該殺？”
滄瀾江上空，天雷開始減弱，趙守一忽然再度出聲。
尹落霞看了看趙守一，以爲對方是在問自己該不該動手。
沒有多想，尹落霞便直言道：“自然，早在多年之前，它就有傷人徵兆，當年的那場大水怕也是因爲它而起，如今又殘害了無辜百姓，自然當殺！”
“那殺掉之後呢？”
趙守一再問。
尹落霞站在原地，不解其意，都已經將此物殺掉，哪裡還有什麼以後呢？
趙守一輕輕嘆了口氣，“那些被殺掉的人，或者說被殃及的人能否活過來呢？”
“我讀過一句詩，詩的大意我已經忘了，不過有兩句話讓我感觸極深。”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此地的百姓，還要在此居住，還要春種秋收，太陽依舊東昇西落，天地依然運轉。”
“如此，江中多了一條異獸，對於方天地來講，真的就是多餘的嗎？”
“天地生養萬物，自有其根本的道理，直接殺掉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便是一種浪費。”
“若是此蛟，能夠在此地行雲布雨，造福一方，或許對於這裡的百姓來講，這纔是最大的福報了吧！”
說到這裡，趙守一心底嘆了嘆，其實一開始他的確是想擊殺這條黑鱗蛟的，只是後來尹落霞說的那番話，讓他有了不一樣的選擇。
聽到趙守一的話，尹落霞若有所思，其實這麼說起來，倒也不失爲一種方法，並且與另一種方法相比，這一種方式能夠給此地帶來更多的好處。
忽然尹落霞像是想到了什麼。
“這就是你之前在蒼山之上，和酒仙百里東君，說過的執念與放下嗎？”
雖然有些驚訝尹落霞對於此事的敏感，但趙守一依舊點了點頭。
其實她說的沒錯，這便是修行之中的所執與放下。
又沉默了片刻，尹落霞出聲說道：“若是放不下呢？”
她的語氣有些茫然，觀其神色好似神遊萬里，不在此地。
趙守一擡起頭搖搖看向東方。
他猜到了尹落霞說的是什麼了。
“當一個人有所執的時候，他纔會有前進的動力，這很好。放下對於每個人來說，意義可能會不同，所以我從來不會勸別人都要放下！”
“酒仙百里東君他是一個例外，一個想要忘記別人的，甚至說想要忘記自己的人，那份執念已然成爲心魔，所以當日，我才那樣勸他！”
“今日，仙子故地重遊，料想有些事情終究還沒有完全放下，趙某資歷尚淺，有些事情，知道的並不多，但趙某覺得道理總是一樣的！”
“師父下山，去了雪月城，這便是一種執，既然放不下，又不想放下，那便去找他吧！”
“要是自己能夠放下，那便放下，既成全了自己，又成全了對方，有些東西等是等不來的！”
說到這裡，趙守一腳下猛地一踏，人如離弦之箭，快如閃電，朝滄瀾江上空激射而去。
對於這條黑鱗巨蟒，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修行數百年，終於化身蛟龍，但今日卻遇上了趙守一與尹落霞。
“我知道你已開了靈智，今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貧道會出手斬了你。”
趙守一語態平靜，就算眼前這一條黑鱗巨蟒已然渡劫成功，但是在他眼中與之前無異。
聽到這話，黑鱗蛟眼神越發的慎重，待在原地，沒有動作，境界越高，感知的東西便越多，眼下便是如此。
之前總感覺眼前的小道士十分危險，但眼下再看，這哪裡是一個道士，而是一個神仙。
趙守一看黑鱗蛟沒有動作，輕輕點了點頭。
“如此，還有第二個選擇，我在你身上下一道禁制，你在此地，梳理水脈，行雲布雨，償還自己所負罪孽，時間，人間二百年。
江畔，尹落霞看着凌空而立的趙守一，衣襟飄飄，一頭黑鱗蛟龍在其身前垂首，這番手段，這番風采，讓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生平若有三尺劍，有蛟龍處斬蛟龍。”
“這個小混蛋，倒真的像是一個神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