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開什麼玩笑,那明明是大活人一個,哪是什麼銀子?”如花少年撇着嘴角,臉上怏怏不樂,只認爲是自己的爺爺在故弄玄虛。
那老叫花欣然一笑,自顧自話道:“等了這麼久?終於還是來了!”
“等了這麼久?”少年心中暗忖,不知自己的爺爺在等待何人,心中按捺不住好奇,嘴中也一時管控不住連忙問了一句,“爺爺你等誰呢?”
老叫花略略乾咳,臉上一絲笑意拂過,故作高深道:“天機不可泄露!”
“哼!愛說不說!”少年眉毛一橫,心中更是不快,嘴角冒出幾個不甚恭敬的話語來,“那我的銀子怎麼辦?”
“嘿嘿!你這小鬼頭!”老叫花不想自己的小孫子還念念不忘這銀子之事,心中轉念一想,略略思服,右手食指輕輕撩起,指着自己的小孫子道,“少不了你的!”
“哼!爺爺竟會說瞎話,眼下明明身無分文,卻硬是嘴硬說還我銀子,待會他拿不出銀子,我看他如何解釋?”這少年心中如此想到,他雖然不過十歲年紀,但好勝之心卻是極強,竟然那老叫花說了會給他銀子,他便鐵了心要看自己的爺爺如何拿到銀子,如何到時自己的爺爺拿不出許諾的三兩紋銀,自己在糗他一糗也算是求個心安理得,也好叫他早日戒賭。
老叫花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孫子打什麼鬼主意,他眼神尖銳,目光卻是不離那十米開外的灰白長衫之人,只見那人步伐穩健,三步並兩步往附近酒樓而去,身形一晃早已隱沒於拐角一處。
“婉兒!你不是餓了嗎?”老叫花眼見那人消失於酒樓之處,嘴中忙對着自己的小孫子說道,“咱祖孫二人也該好好飽餐一頓了!”
少年聽到老叫花如此說道,心中更是不快,本來他倆還可以吃上一頓好的,但是僅剩的三兩銀子都被自己的爺爺送進了賭坊,眼下連個窩窩頭都吃不起,哪還提什麼好吃的,他剛聽這老叫花說道飽餐一頓眼光頓時怒放清光,但又想到這身無分文,一時怒由心生,大聲嚷道:“爺爺你好像病了!”
“什麼病?”老叫花不明其意,隨口問道。
“你得了異想天開的病!”少年語義譏諷。
“嘿!你這丫頭片子......”老叫花幡然醒悟,立即反駁,似乎又覺得自己語出有誤,隨即改口道,“你這小屁孩沒大沒小!哪有這樣對自己的爺爺說話的!”他神色一凜,一時露出一副長輩的尊榮來,也頗有幾分威嚴在內。
少年微微伸着舌頭,露出半副鬼臉,俏皮對着老叫花答道:“也沒有花自己小孫子銀子的爺爺啊!”
他伶牙俐齒,老叫花知是說他不過,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微嘆息,意在感慨自己命運不濟,但很快便又露出一副笑臉來,神秘兮兮的對着少年道了句:“如果想要銀子就跟爺爺來。”
少年雖然不諳世事,但聽到這銀子二字,心中想着也不妨跟着自己的爺爺試試,看他到底在耍什麼花樣,反正現在幹生着悶氣也是無濟於事,所以索性放下小性子,虎牙一露,甜甜笑意溢出,對着老叫花點頭默允。
“走!”老叫花看他矣然答應,擡起步子便向那灰白長袍男子所進的酒樓方向走去。
那酒樓共有兩層,裡面裝潢還算富麗,因正值晌午時分,此刻酒樓中吃喝之人也算得上是客滿盈門。少年猜測不出自己的爺爺心裡所想,但見他所去的方向竟是最討厭他們這身乞丐打扮的酒樓之地,腳下步子也不禁慢了幾分。老叫花見他步子放慢,心生怯意,便已經料到了這小孫子心中所想,他念及我二人是那流浪乞丐,此去定是遭那酒樓老闆白眼喝罵,他小小年紀心中便有了這羞恥之感,嘿嘿,還真是人要臉樹要皮卻也不假。
但老叫花心中自有妙法,這又豈是這小小少年所知,他看自己的孫子也有打退堂鼓的念頭,於是眉頭微蹙,高聲說道:“銀子啊!銀子啊!就在前方呀!”老叫花故意高聲嚷道,意在激起少年的好奇心理。少年本就想看看自己的爺爺如何拿到銀子,現在聽他如此叫道,本來退卻的念頭一時改爲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也要前去瞧個究竟?於是他索性放開腳步,大步流星向前,反而是走在了自己的爺爺面前。老叫花本來腿腳不便,加之右腳跛足已久,更是趕不上這少年的步伐,嘴中連忙對着少年說道:“你倒是等等我呀!”
少年回過頭來,極不耐煩道:“爺爺你倒是快點啊!”
老叫花微微一笑,腳步加快,跟了上去,也無多言,這一老一小很快便到了那酒樓門前。此刻酒樓裡本來人就較多,來往過客如縷不絕,店裡的老闆招呼不止,眼見這客人越來越多,所以索性便到了這酒樓門外招徠食客。
酒樓老闆來到這門外,擡頭便見一老一小的一對行乞叫花,心中甚是不悅,臉上露出三分怒意,近身向前驅趕道:“快走!快走!這哪是你們來的地方!”他只當那二人是在此處行乞,怕影響了他的生意,所以近身前來趕走二人,他臉色雖然帶有幾分怒意,但也並不算是毫無半點菩薩心腸,他嘴中只是叫他們快走,而不是快滾,已經是給了幾分面子,但那二人像是全沒有聽見,只見那老叫花眼光在酒樓裡四處掃射,環顧一週後,對着自己的小孫子道:“咱們上二樓去。”
酒樓老闆聽他如此一說,心中不禁一怔,難道此人是那丐幫之人,表面上看起來邋里邋遢,實則是丐幫中地位極其尊崇的長老級別人物,他早年有幸得以目睹丐幫之主九指神丐的尊榮,至今仍然記憶猶新,現在這眼前老人銀絲鬚髮,面色清癯,雙目含光,隱隱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感覺,心中不禁暗想,難道此人也是丐幫中的長老嗎?
老叫花看這酒樓老闆臉色浮雲隱現,知道他心中在暗自揣度自己的身份,他心中暗笑,一時計上心來,高聲嚷了一句:“衝陣斬將劈娥眉,飛龍在天翻明教,亢龍有悔滅武當,青龍出水砸逍遙,震驚百里拋星宿,千里橫行掃天山,雪泥鴻爪定天龍,天下無狗爆少林,龍戰於野驚天地,潛龍勿用泣鬼神,太祖長拳打猛虎,神龍擺尾踢蛟龍,肺然有雨揚九門,履霜冰至世無雙,借問武林第一幫,牧童遙指鴕丐幫!!”老叫花聲音高亢,單手負背,一手執須在前,嘴中唸唸有詞,真有幾分那絕世英豪洪老前輩幾分英姿,幸而那酒樓之中也並無這幾個門派中的人物,否則這老叫花坑蒙拐騙的行當立刻便漏泄。
少年靜立老叫花一旁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只聞得自己的爺爺如此慷慨激昂道出了這一串聽不懂卻又很厲害的字句,似咒非咒,心中又是好奇,又是想笑,這幾句話他從未聽過自己的爺爺嚷過,現在聞得他抑揚頓挫的語調,也頗覺得自己的爺爺還真有幾分高人的模樣。
酒樓老闆本就詫異爲何這一老一小敢來自己的酒樓面前行乞,而且還揚言要上這二樓貴賓席位,心想這老人定是不簡單,現在聽他言語精深難懂,一時看他更覺得恍如神仙下凡,七公再世,所以敬仰之意油然心生,頓時雙拳抱起,彬彬有禮道:“老神仙莫不是丐幫長老,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長老見諒!”但他怎知這丐幫長老是憑身上的布袋來區分的,身上的布袋越多,輩分越高,細算下來卻一共是有八個等級,其中輩分最高的便是八袋長老。眼下這老叫花身上一個袋子也沒有,哪是什麼丐幫長老,只因他口中那串掩人耳目的語言極佳,又加之他也頗具幾分絕世高人的神情,這酒樓老闆便認錯了人,想來也是頗具幾分笑料在內。
老叫花自然料不到他會把自己當做丐幫長老來敬崇,自己後續招數還沒使用,便已得逞,此刻心中洋洋得意,所以將計就計,又故作高深道:“老闆何須客氣,天下江湖俠士本是一家親,我丐幫二人今日路過寶地,不過前來討碗粥水解渴填腹......”他這言語說得頗有技巧,一來擡高了老闆的身價,把他當成了江湖俠士,這江湖俠士最講究的便是正義二字,如今他祖孫二人前來討個水喝,哪還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說法,二來他真把自己當成了丐幫中的長老,說是來討個粥水解渴填腹,實則這酒樓老闆如何敢怠慢貴賓,不請上二樓雅座呢?
少年看到自己的爺爺瞬間變成了這丐幫長老,這酒樓老闆態度又是瞬間一百八十度轉彎,不禁撲哧一聲,笑將出來,老叫花怕他露出馬腳,連忙威嚴正色對着少年輕斥一句,又對身前的酒樓老闆如是道:“我這新收的徒孫不懂規矩,還望老闆見諒!”
那酒樓老闆聽他如此一說,心中又是增添尊敬,卻是對着一旁的如花少年道:“哎呀呀!想不到這少年是長老的徒孫,看他骨骼驚奇,慧根極佳,一看便知是那人中龍鳳,假以時日,在長老門下一定是豪傑之士啊!”
少年聽到酒樓老闆對自己也是如此盛讚,一時忍不住又是笑了出來,但他又怕真的露出了馬腳,所以連忙用手捂住嘴角,臉上只是輕輕掠過一絲朦朧笑意。他本生得頗爲乖巧清秀,只因爲一副乞丐打扮,所以不是這麼容易看得出來,這老闆一時沒有詞窮語乏,不知如何誇耀他人,所以只好隨口一說。
老叫花笑容可掬,舉止儒雅,也不知他怎會瞬間跟變了個人似的,隱約間還真有幾分一代宗師的感覺,只見他爽朗一笑後,抱拳對着酒樓老闆道:“老闆不必見外,只要施捨我二人兩個隔夜饅頭便可!”
此刻他語言全然不提那上樓之事,這酒樓老闆如今已真的把他二人當成了丐幫的貴賓,所以眼下哪還會只是讓他二人吃那隔夜的餿饅頭,連忙側身一禮道:“二位趕快樓上請啊!”
“豈敢!豈敢!”老叫花故作推辭,右腳便已經邁進了門檻,少年知道爺爺計謀得逞,也不甘落後,連忙身影一移,跟着自己的爺爺和那殷勤獻媚的老闆往那二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