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駒和百戰在路上一合計,覺得這時候該去找紀清,想讓大*奶回府,除了求皇上,別無他法。於是百戰領人跟着媚孃的車隊,寶駒則趁着拐彎的當兒,折進另一條街巷,打馬往皇宮飛奔而去。
一路上不時有人騎着馬從各條街道跑出來,追上隊伍,到齊王身邊去向他稟報,分別是齊王府的人和紀清手下,齊王府的人是被太后趕出來尋找齊王的,紀清手下當然是奉皇命來傳達皇上口諭,召齊王進宮。不論是誰,齊王卻只聽不答,揮手摒退來人,繼續前行,將媚娘送到岑宅,看着她乘坐的馬車從側門直直駛進去,緊閉小銅門,將徐府侍衛攔在外邊,這才笑了一笑,帶着隨從不緊不慢地往皇宮去。
徐俊雅兄弟幾個守在岑宅大門口老半天,看門的家僕只冒個頭說了一句:
“爺們請回吧,我們家主人歇下了”
便關緊大門,再也沒有聲息。
徐家兄弟幾個明天還得上衙門做事,不能總守在人家門口不歇息,無奈只好先回府歇息,臨行囑咐百戰等人輪流守着,務必保護大*奶和恆哥兒周全。
百戰一一答應,看看夜深了,還得拔人護送幾位爺回徐府。
徐家兄弟出門後,白景玉因見寧如蘭嘔吐得厲害,便送她回院裡歇息,交待丫頭們好生看護,等三爺回來。自己急忙回了一趟會芳園,剛纔陪女兒徐美蓮吃飯到一半就跑,事情緊急,美蓮在後頭哭泣她也沒停下來,只讓奶孃哄看着,女兒近段體質弱,隔三岔五地咳,她得多上心些,瞧看過女兒,再上錦華堂去。
等白景玉來到錦華堂,見方氏正服侍老太太用飯,二老爺、二太太陪坐一邊吃着,二太太眼神冷厲地看一眼白景玉,白景玉低下頭,心裡明白婆婆的意思,怪她這個嫡孫媳無故不來侍候,倒讓庶孫媳上了檯面。
二太太和大太太在這一點上很相似:決不允許庶子走到前頭。二老爺在家的時候,庶子們來請安問好可以進屋,二老爺不在家,就算颳風下雨,也只能站在院中廊下問一聲,之後讓婆子傳話打發走人。
老太太疼二老爺,二老爺信賴寵愛通房丫頭擡上來的閆姨娘,老太太也就對閆姨娘生的老五徐俊橋另眼相看,相對於大房庶子徐俊庭、徐俊軒,徐俊橋從老太太這裡得到的各種好處多了不知幾倍,二房嫡次子徐俊雅幾乎都比不上他。
二太太對白景玉和寧如蘭很不滿,剛嫁進來她就告訴過她們,要婆媳一心,一致排擠庶子,讓她們幫着丈夫,多在老太太和老爺跟前盡孝,儘量不給庶子表現的機會,這倆媳婦倒好,做不到她要求的一半如蘭懷孕之後,不用老太太像對待秦媚娘那樣嫌棄她,自己就先退了,再也不上錦華堂,景玉開始還好些,天天來,攔着方氏,可後來卻鬆懈下來,讓方氏有機可趁,幫着服侍老太太,今晚景玉乾脆不來,讓方氏站在老太太身後服侍,殷勤體貼,笑語宴宴,完全當自個兒是嫡孫媳了,把二太太氣得心口疼,偏偏老太太糊塗,不住口地誇讚方氏比秦氏好得多,方氏又是個不知好歹的,經此一誇,眼睛裡就只有老太太和二老爺,竟然把她這個太太晾在一邊,見瑞雪站在一旁服侍,她都不過來問一聲兒,若不是二老爺在,二太太非得把方氏趕出去不可。
白景玉給長輩們施禮問安,丫頭端了熱水來洗過手,走近桌旁服侍羹湯,不動聲色地站到老太太身邊,把方氏替了下去,二太太輕哼一聲,這纔出了口氣,喝到嘴裡的雞湯泛出甜味來。
白景玉卻對方氏說道:“我給老爺換過湯了,這就給老太太剝只蝦子,你去爲太太添上熱雞湯,碗裡的冷了不好喝,換掉吧”
方氏聽話地走過來動手調換二太太面前的碗碟,二太太輕聲喝道:“你別動,讓二奶奶來做”
方氏一僵,白景玉看了看二老爺,柔聲對二太太說道:“兒媳現在騰不開手,母親讓五弟妹先服侍着吧,五弟妹能做得很好”
二老爺瞪了二太太一眼:“誰不一樣?兒媳們都是一樣孝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二太太氣結,比之讓方氏來服侍她,二老爺對老五的偏愛更讓她受不了,她堂堂正室,這一輩子就壓制不住閆姨娘,二老爺年輕時候的通房丫頭。
白景玉目的卻不在這上面,她想讓二太太品出味兒:你不是總幫着長子徐俊朗護住小妾,打壓長媳嗎?那就該讓賤妾生的庶子媳婦來服侍,憑什麼我被你看輕,還要盡心去服侍你?
老太太又喝了半碗湯,吃了兩隻白灼蝦,沒胃口添飯,轉臉去問瑞雪:“蘭兒還沒起來?”
瑞雪說:“方纔老太太進去和蘭姑娘說完話出來,姑娘又大聲哭了好一陣子,之後起來喝了半碗茶,卻未進飯食”
老太太嘆了口氣:“俊英要是在家就好了……”
二老爺說道:“母親莫要多想,俊英在家又能怎樣?此爲聖意,他如何改變得了?”
白景玉剝蝦子的手頓了一頓:大哥在家那當然好了,大嫂也不能連夜跑出去。
她往大門去追媚娘時,已經讓人來錦華堂報訊,老太太和二老爺、二太太當時就在一起的,卻沒見他們有什麼動作,既沒親自走去看看,也沒派人過去制止不讓媚娘離開,看他們現在這副淡定平靜的樣子,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真不懂大哥哪天回府問起來,他們要如何應對?
想了一想,白景玉忍不住對老太太說:“大嫂抱着恆兒,去了東城岑宅住,聽說那座宅子是大嫂孃家祖母私宅,如今給了大嫂……寶駒和百戰跟着去了呢”
二老爺怔了一下:“寶駒和百戰?他們沒跟着俊英?有沒有說俊英去了哪裡?”
白景玉說:“兒媳沒見着寶駒和百戰,是前院管家說的。管家還說,大爺出門辦差事去了,專留下寶駒和百戰護着大嫂和恆兒”
二老爺臉色微變,寶駒和百戰從小跟着俊英,就像是他的影子,俊英去哪裡不帶着這兩個小廝?這一次出門辦差事,卻留下兩個貼身長隨跟着媚娘,顯見他對妻兒有多麼重視
老太太一直說着要求太后賜婚,把莊玉蘭給俊英做平妻,他從來不去關心這件事,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他自己府裡有一妻二妾,府外還養着外室,不讓人知道是因爲對方是位二十來歲的寡婦,年輕俊俏,熱情風流,原是一位同僚的遠房表親,在同僚家喝酒時見到,當日就接受同僚好意,擡出來在城外買了宅院安置,怕老太太嫌她是寡婦不讓納進來,就暫時這麼住着。前幾天那外室診出喜脈,他還沒來得及歡喜,她卻在院子裡滑了一跤,差點把胎兒給跌沒了,忙不迭地安胎保養,一通忙亂下來,竟然忘記跟老太太說及皇上不允俊英娶平妻,如今皇上和太后爲俊英這事又是聖旨又是懿旨的,聽得他膽戰心驚,真怕哪天弄不好他也被捲進去,好在都已過去。先前白景玉派人來稟報說大*奶要抱了兒子離家出走,他還有些生氣,想走去說一說媚娘:鬧什麼鬧?不被休棄已經算幸運了,老實待着,等俊英回來,好好兒相夫教子是正理。因見老太太繃着臉不作聲,心知老孃對媚孃的不喜又加深一層,他也就坐着不動,算了吧,祖孫倆較着勁,他瞎摻合進去,左右不討好。有婆子僕婦們呢,總不至於真讓媚娘跑回孃家去,女人嘛,心裡有氣就鬧一鬧,完了就完了,她也不敢太過火。
卻沒想到媚娘真的敢跑,而且還不是回孃家,竟是去什麼私宅住了,俊英不在家,她一個女人家,不經長輩同意,說走就走,成何體統?
等俊英回來,卻有理由責問在家的長輩:不爲他看好妻兒,讓她隨意亂跑,若是在外邊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想到這裡,二老爺坐不住了:“那些婆子該打再有前院看門的人呢,都做什麼吃的?攔不住一個弱女子,等我去看看,一個兩個沒用的,都打發了罷”
老太太見他站起身,問道:“你要去哪裡?”
二老爺道:“媚娘就這樣抱了恆兒離家,總不大好,兒子帶俊雅他們過去把她接回來”
他看向二太太:“大太太病着,你跟我一起去”
二太太撇嘴,老太太哼了一聲:“接什麼接?沒的擡舉了她如此目無尊長、口舌惡毒、刁橫不知禮儀的婦人,要來做什麼?由着她去,走了最好就不要回來了,不然也是被禁足的命皇上是看在俊英的面子上,準她入宮伴鳳駕,她卻如此倨傲,像是天家求她一般,不賢不孝的東西,等俊英回來,得跟他說說,將她鎖起來,休不去,就當圈養了一隻貓狗不然放着她那張狂樣子,日後定會給俊英惹出禍事”
白景玉聽得這話,看着老太太冰冷的面容,彷彿又回到兩年前,媚娘初嫁進候府時,老太太也是這副模樣,聲音冷澀地說:
“不用她奉茶,不許她拜祭祖宗,我不認這個孫媳,看誰敢給她好臉兒”
那時莊玉蘭奄奄一息地躺在後堂,白景玉並不覺得老太太有什麼可怕,而現在,相同的面容和語氣,卻讓她心裡發緊,胸口憋悶難受。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