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鐵匠走到廊檐下看見邱海棠在哭,頓了頓,什麼也沒說,走了進去。
悠然見爹進來,站起了身子,驚喜的喊了聲爹,問道:“您怎麼來了?”
邱鐵匠並未回答悠然,而是看向趙氏,“你不是病了麼?亂跑什麼?”
滿眼的鄙夷,以爲能裝病到明年呢,結果,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亂跑無所謂,又來算計我閨女就不行!
“咋?病了就不能好了?難不成你盼我死?”趙氏氣勢上來,反擊。
一個人,在另一個人面前如何,是一種習慣,哪怕她明白,自己應該改變,可是,短時間內,她也架不住習慣的摧殘。
趙氏在邱鐵匠面前強勢慣了,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
“死了更好!”邱鐵匠冷冷的接了句。
趙氏目瞪口呆。
要大叫、大鬧,被邱鐵匠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打的鼻青臉腫,鼻筒出血。
趙氏懵了……
老東西,他真敢,真敢下手……
這是她嫁給邱鐵匠近二十年,從沒有發生過的事兒。
“再敢哭鬧,立時把你休了!我說到做到!”
邱鐵匠發狠道。
見趙氏面露憤恨之色,冷笑一聲,“今兒我當着花兒的面,警告你,別再給我出什麼幺蛾子,這些年,我早看透了你的嘴臉!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行的那些事兒!今天我正式告訴你,以後這個家,我說了算!你若不服,就趕緊給我滾蛋!”
老爹威武!老爹威武!!
悠然心裡又一陣痛快,貌似留存在體內的怨氣也消失了不少。
趙氏憤恨,卻又不能真的和邱鐵匠一刀兩斷,於是她強忍着心中的怒氣,低了頭。眼淚嘩嘩的流。
邱海棠哭着跑了進來,目瞪邱鐵匠,質問。“爹!我還是您女兒嗎?你的心,就偏成這個樣子?什麼都爲大姐考慮,什麼都是大姐在前,爲什麼?”
邱鐵匠氣的面色發紅。指着邱海棠道:“你說我偏心?這些年我是少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我外出打鐵十幾年,哪年掙的錢不是全部交給你娘?你娘給誰花了?難道都給了你大姐?”
邱海棠被自己的爹質問的啞口無聲。
邱鐵匠又道:“去年,要不是我回家早一些,親眼見到你大姐的生活。我還真以爲你娘還是那個賢良大度的後孃呢!這麼些年,可真能裝啊!你說我偏心,你見過幾個偏心的爹,差點害死自家閨女?”
邱海棠連連後退,說不出一句話,明明事情不是那樣的,可是,她又不知如何辯解……
他是沒少過自己吃穿,好東西也緊着自己用,可是。他心裡就是沒有自己。從前他心心念唸的是自己的大姐,怕大姐在婆家受欺負。後來,他的心裡裝的更是大姐,大姐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而自己,大部分時間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個隱形人。
邱海棠內心正犯嘀咕時,邱鐵匠又說了句話,徹底將她心窩子捅爛。
“你要是不跟着你娘作那麼多妖,心裡乾淨一些。我心裡也會時時裝着你!”
作妖!心裡不乾淨!
邱海棠崩潰了,哭着跑出門去。
說這些話,邱鐵匠是心痛的,再次看向趙氏。眼中冒着憤恨,若不是攤上這樣一個愚蠢、自私、狠毒的娘,海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爹,您坐下,消消氣。”悠然遞來一杯茶,手輕輕的撫着邱鐵匠的後背。給他順氣。
邱鐵匠頓了頓,問悠然,“她找你何事?”
悠然怕邱鐵匠再生氣傷身,便笑着說沒啥事,娘只是來看看。
怎料她話還沒說完,趙氏那個蠢婦立刻駁道:“啥叫來看看?菊花,你妹妹的親事,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啊!!”
滿臉的哀求!
邱鐵匠氣的要吐血,啪的放下茶杯,吼道:“還真當我死了!”
話畢,連拖帶拽的將趙氏弄出門。
趙氏哪裡受過這樣的待遇,對邱鐵匠又踢又打又咬的撒潑,看的悠然都想立刻送她上西天!
邱鐵匠手臂被咬的鮮血直流,終於怒極,撲通扔下趙氏,狠狠的踹了兩腳,這下,趙氏老實了。
稍後,邱鐵匠將趙氏撂上驢車,無比心酸懊惱的望了悠然一眼,然後離去。
站在一旁的邱阿泰早被這一切驚呆了,若不是聽見爹大聲喊他,他仍在原地發愣。
邱阿泰臨走之前,神色複雜的望了望悠然,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而後,飛似的出了門,追趕邱鐵匠去了。
穩婆被那驚人的一幕驚的不行,半天瞅着悠然沒動地兒。
“孩子們呢?”悠然問穩婆。
穩婆猛的回神,“哦,桂花帶她們在小花園玩呢。”
春天來時,穩婆在屋後的空地上倒騰出一片沃土,撒上各種野花種子。此時,那片土地奼紫嫣紅,開滿了小野花,像個小花園一般,成了孩子們嬉戲的樂園。
悠然點頭,轉身回房。
穩婆跟上,“菊花兒……你,你不回孃家,看看你爹?”
悠然腳步一頓,轉身道:“不用了。我爹他,需要靜一靜。”
而且,那是邱老爹造下的歷史遺留問題,也只有他一個人處理合適。
晚上帶孩子們一起收拾箱籠,第二天衆夥計過來幫忙搬家。
第二天晚上,悠然已經站在那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裡了。
院子的大門匾額上,明明晃晃的寫着“高府”兩個大字,大門的兩邊,掛着兩個大紅的鑲金邊的燈籠。據說,高柱瞅着大門大笑了許久,直到引得路人詫異才住口。
高柱怕出錯,特意請了高主簿做全面指導,這個正房該怎麼住,東西院的廂房又該怎麼安排,還有那些耳房、倒座房用來作甚的,高主簿一一告知。
到了晚上,一家人各主其位,像模像樣。
高寶才、高中、高舉三兄弟最歡喜,他們兄弟最小的已經超過七歲,被分到外院去住。這下,頓時如脫了繮的野馬,遠離父母親視線不說,還各自有了自己的天地,一個個興奮的不行。
悠然屬於三房,七間大正房不說,東西兩院各五間廂房兩間耳房也與她無緣。三進院有五間後罩房,兩間耳房,歸她了。
悠然樂的與衆人分開,且後院連着後門,外出也方便。
對這樣的分配,悠然非常滿意。
吳氏歪打正着,第二天想看悠然滿臉憤恨時,卻被失望的戾氣憋的難受。悠然壓根不惱不怒,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這日,高柱更忙。帶着高文、高翔二人不停地跑人牙市場,買丫鬟、婆子、小廝……
一天之內,爲府裡添了二十多個人。
吳氏一方面覺得通身舒暢,終於有了老太君的趕腳。另一方面,又心疼的不行,這,這憑空多了二十多口子,得多少口糧?
那粗鄙的見識被高柱狠狠一瞪,“口糧算個球兒?每個月光月錢都要發四五兩。”
“你說啥?”
吳氏立刻嚷嚷,要把人退了。
又被高柱呵斥,“不懂就不要瞎攙和!你以爲咱家還是當年的泥腿子?如今三郎響噹噹的六品官,將來要有官有職的,沒有人前後跑腿伺候,你想要三郎丟臉嗎?再說,這麼大的院子,沒人看守,到時候東西丟了你去哪兒找?”
“咱家是官,還有人敢偷?”
吳氏剛說一句,見高柱瞪眼,立刻閉嘴。
高柱再次對吳氏三令五申,並警告她,今後只要好好享福就成了,別的,一概不用管。聽完這話,吳氏樂的高興。
享福啊……這可是一輩子的盼頭啊!終於再也不用做農活,再也不用做家務,吃喝玩樂有人伺候,出門在外有人駕車,花錢買東西時有大把銀子……
這日子,還有什麼比這更加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