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九動了動，剛要走近。
細微的門鎖扭動聲就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幾乎是瞬間，薄九關閉了電腦的顯示器，一隻手空出來側按着主機，另外一隻手拿起了手機，就那麼靠在書桌旁。
李錦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個畫面，少年低着頭，手指微動，黑色的發剛好遮住了他的眸，非常激烈的樣子，甚至能聽到一陣陣音效。
是最近很流行的那款遊戲。
李錦知道周圍的人基本上都在玩。
他擡起眸來，朝着薄九看了過去，又側眸看了看自己的書架，像是在打量房間裡的有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也像是在等那個人什麼時候會發現他。
李錦這個人，長的很斯文，白白淨淨的像是還沒長開一樣，個頭不高，睡眠質量應該也不好，能看出來眼皮下明顯的黑眼圈。
他的那雙眼有點深，卻沒有神。
像極了經常熬夜和營養不良的人。
並且很沉默，沉默的甚至你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會覺得這也的男孩子很容易被人欺負。
薄九彷彿抽空擡了個眸，嘴裡還叼着一根棒棒糖，見人進來了，一個直立，沒有防備模樣：“李錦？那什麼，外面下雨，阿姨讓我進來的。”
李錦沒有說話，將少年的不自在都看在了眼裡，接着睫毛垂了下去，叫人看不出來他的情緒。
薄九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還在下雨嗎？不下雨的話，我就回去了。”
“還在下。”李錦回了一句。
薄九笑了笑：“那隻能再在你這裡避避雨了。”
這個人在說謊。
雨聲已經沒了，又怎麼會還在下雨。
不動神色的，薄九又靠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手指還滑動着屏幕，一邊操作着遊戲人物，一邊偏頭問道：“你玩不玩？一起開黑上分？”
“不玩。”李錦坐在了電腦前，看似無意的動作，卻是在檢查什麼。
薄九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像個“遊戲迷”一樣，甚至還開了語音：“上單往回撤，別這麼走，繞路……”
李錦聽着那樣的響動，默不作聲的將掛在牆上的日曆合上，轉過頭去又看向了薄九，見那人還在打遊戲，並沒有說什麼。
直到樓下傳來一陣盤子摔碎的聲響。
薄九才驟然擡起頭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客人一樣，朝着門口大步走了過去：“廚房怎麼了？”
李錦仍然沒有說話，像是見慣不慣了一樣。
薄九甚至懷疑，還會不會在他的臉上看出除了這些之外其他的情緒。
沒有。
除了站在那裡之外。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
即便是那聲音越來越大。
入耳的吵鬧清晰無比：“你連端個菜都端不好？你說你還會做什麼，廢物也就算了，還帶個賠錢貨上門。”
“別這樣，家裡還有客人……”婦人壓低了聲音。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來，剛好看到了薄九和李錦。
他整了整衣領，大概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丟臉，一身酒氣的上了樓。
薄九覺得她這個時候應該尷尬，所以非常符合自己客人身份的楞在了那，遊戲也不打了。
李錦踱步朝着婦人走了過去，就連聲音都沒有起伏：“他又打你了。”
“小錦你在瞎說什麼。”婦人看了李錦一眼，示意他還有客人在：“你爸就是脾氣不好，再加上又喝了酒，難免會吼一兩句。”
李錦看着她，神情空洞的很：“一個月有24天他都是喝醉的狀態，也就意味着有24天的時間，你都在捱打。”
婦人連忙說：“他只是喝了酒，他不喝酒的時候……”
“他不喝酒的時候確實不錯。”李錦打斷了她的話：“只不過會在飯桌上冷嘲熱諷我。”
婦人拉住了兒子的衣袖，是想讓他別再說了，
李錦低眸，看着眼前的人：“你還是不離婚？”
婦人沒有說話，她不是沒有想過要離，而是需要顧慮的太多，更何況他不喝酒的時候確實對自己很好。
“看來，你真的是喜歡被打。”李錦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涌動出來了太多的情緒。
有恨意，有憐憫，有害怕，有再也忍受不了，也有讓人窺探不到黑。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
客廳裡就只剩下了薄九和婦人，空氣裡的安靜的很。
地上還殘留着盤子的碎片。
“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婦人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大概誰都不想讓孩子厭惡自己，可她清清楚楚的在兒子的眼裡看到自己的無能。
薄九想說，不是沒用，而是自私軟弱。
自私的不想離婚，害怕失去現在的生活，畢竟有一個男人在，卻用孩子當藉口，大概就是這種我是爲了你好又或者因爲喜歡才這樣做的理由才最害人。
因爲他們並不是爲的別人，而是爲了自己。
不過每個人的處事方式都不同。
如果她是李錦，只要男人動了手，她會直接把對方揍服。
小學的時候沒有反抗能力，都已經上了高中了，眼睛裡卻還是帶着害怕，連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卻能在面對自己母親的時候，強硬的不像話。
這一點在李錦身上非常的矛盾，明明有一種危險感，卻又懦弱的有些無能。
大概就是長期環境的影響。
不過，薄九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剛剛李錦的那一句話，顯然婦人的答案直接影響了他在某些方面的決定。
會是什麼決定？
薄九眸光放低。
婦人見少年沒有說話，擦了擦眼淚道：“你看我怎麼和你說起這個來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來給小錦送趟書，還讓你看到這樣的一幕。”
薄九連忙搖頭表示沒關係之後，又道：“外面的雨停了，阿姨，我就先走了，你不要胡思亂想……”
就在一門之隔的房間裡。
李錦聽着門外的響動，一雙眸子越來越沉，厚重的劉海擋住了他的雙眼，隱隱的光從他的眼角溢了出來。
下一秒鐘，他將口袋裡的手機掏了出來，打了一行字過去：“那個轉學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