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康，不行，肚子又疼了。”
剛到家，凌伯康便聽到老婆大喊，急忙跑進房間。
老婆的身上很快傳出滋水的聲音，他老婆沒撐住，本就虛弱的身體連下牀都很難，控制不住拉在了褲子裡。
好在上午拉了很多，現在拉出來的都是液體，就是數量依然不少。
“爹，我肚子也疼。”
二兒子在其他房間喊道，凌伯康顧不得給老婆換衣服，再次跑了過去，不僅二兒子，幾個孩子一起跑出去拉了起來。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凌伯康好不容易給老婆換好衣服，老婆肚子又疼了起來，不斷的哀嚎。
幾個孩子一樣，根本站不起來。
凌伯康眉頭緊皺，醫生明明說沒有中毒，爲什麼會這樣？
他們打過針啊，今天打針加拿藥每人就是三塊大洋，加在一起足足十二塊，他們家就算開銷大點，也夠他們支持半個月的。
一趟醫院全沒了。
“走，我們回醫院。”
好在凌伯康手頭上有錢，剛收了兩百大洋的尾款，給老婆孩子治病完全沒問題，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病，顧不得考慮錢。
“醫院太貴了，你帶孩子們去，我不去了。”
凌伯康老婆哭着搖頭，家裡的情況她知道，去一次醫院十幾塊大洋，誰受的了？
“不行，必須去，放心，咱們現在有錢。”
凌伯康特意拿了幾十塊大洋出來，這是黑錢，之前他沒敢讓老婆知道，老婆看着他有點發呆，最後順從的被他背了出去。
他住的地方高，需要找鄰居幫忙，否則他一次帶不了那麼多人。
到了鄰居家他才知道，鄰居同樣拉了肚子。
不僅他們一家，好幾家都是如此。
凌伯康顧不得多想，只能跑下去花錢僱人，終於把老婆孩子再次送到了醫院，他們這種情況醫生也很吃驚，可是檢查過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最後繼續按照腸胃炎來治療。
別說，一用藥就有效，至少他們肚子不疼了，也不拉了。
此事有古怪，凌伯康請人幫忙看着，自己則回去調查。
拉肚子的人家不少，有七八家，凌伯康問了下，這七八家並不是吃的一家水，有人是打的井水，有人則是接了水管。
說明不是水的問題。
菜呢？
問過之後，凌伯康更迷糊了，菜也不是在一家買的，姬國田那麼精明的人，沒有隻讓一名手下賣菜，而是派了多個人。
總之就是一點，每天讓凌伯康老婆能買到他們的菜，其他人不管。
暫時沒線索，凌伯康只能返回醫院，繼續看着家人。
家人的情況特殊，這次輸完液醫院沒敢讓他們回家，留院觀察。
結果到了半夜，一家人再次拉了起來。
凌伯康徹底不敢接他們回去了，在醫院還好，至少醫生有辦法，回去萬一還這樣，不送回來豈不是要在家硬撐？
要是撐不過去呢？
短短兩天，他就在醫院用掉了六十多塊大洋，花錢的速度讓他肉痛，幾個孩子的情況已經有了好轉，可是他老婆卻是越來越嚴重。
“凌先生，我們給你老婆用了磺胺，不過沒用，現在磺胺救不了她，必須要用新藥，我們醫院沒有，你是政府職員，應該有辦法買到新藥，想辦法去買一支，這樣才能救命，否則的話。”
醫生找到凌伯康，說到最後不斷搖頭。
他的意思凌伯康聽懂了，要是沒有新藥，他的老婆很可能救不回來。
“我知道哪有新藥，您等我。”
凌伯康沒有多想，火燎燎的跑了出去，錢再多沒有命重要，他是特務，知道黑市上有這種新藥，不過價格非常的高。
之前想要一支新藥，金條都要很多，現在價格回落了點，可一樣不便宜。
黑市上新藥目前的價格大約在三百大洋左右一支，按照重量來算，新藥比黃金貴的多。
這樣的價格，真的嚇住了不少人，可即使這麼貴，一樣有很多人買。
相對比命來說，錢無所謂。
三百大洋，凌伯康沒有，他本能的想要去借，可剛到公用電話亭，拿起電話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借錢容易，他也有信心能夠借到，他手上還有差不多兩百大洋，只需要再借一百即可。
可借了之後怎麼還？
這筆錢靠他的工資，一年肯定還不上，至少好幾年的時間，他可是要給利息的，就算同事之間利息不多算，但一樣要給啊。
他再次響起了姬國田。
他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姬國田耍的花招，目前他沒有證據，怎麼看都像是意外，他們那一片好像有了什麼東西，讓他們產生了這種病情。
醫生贊同這個觀點，有些稀有的小飛蟲，或者爬蟲是能帶來這樣的危害。
他因爲沒有在家，躲過了一劫。
拿着電話，凌伯康撥出了個號碼。
他知道姬國田的聯繫方式，正常情況下他不應該直接打電話，太危險，容易留下把柄，但是現在事情緊急，他顧不了那麼多，更何況現在只是老婆，若是孩子也嚴重了呢？
他不敢賭，更不能賭。
他拒絕提供情報是爲了保命，現在重新找姬國田，一樣是爲了保命，這或許就是窮人的悲哀。
很多時候沒有選擇，哪怕他是個特務，只要沒有實際權力，處於底層一樣沒用，最多對老百姓吃拿卡要點，威風一點。
“姬老闆，是我。”
凌伯康聲音很沉，他明白，這個電話一打，他就徹底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以後他就會變爲姬國田的鼴鼠，一直爲他提供情報。
當然，他的好處不會少，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擺脫貧窮的生活。
“你怎麼直接打電話？”
姬國田精神一震，他明白自己的藥湊效了，凌伯康沒辦法找到了他。
接下來，凌伯康就會變爲他的鼴鼠，或者說他手中的木偶，讓他做什麼，他就要做什麼。
通過凌伯康，他能拿到中統更多的情報。
“我有急事，你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算數，當然算。”
姬國田呵呵的笑道，凌伯康對着話筒，快速說道：“我現在需要一支新藥，你馬上給我送到花橋醫院來，我在這邊等你。”
說完凌伯康掛斷電話，儘管冒險打了電話，他在電話裡不會明說是什麼事。
姬國田本就是黑市上的情報商人，他肯定能買到新藥，新藥當做定金，接下來他會提供一批監視點的地址。
事實上他知道一些，隨時可以提供。姬國田過來的很快，一名鼴鼠對他來說代表的是財富，凌伯康能幫他賺不少的錢，不過這次要用凌伯康來賺一次快錢，長時間養着他確實也能賺電，但哪有軍統給錢爽快。
賣掉他將是一大筆錢，比養着他划算的多。
至於自己，他有的是辦法脫身。
“給。”
姬國田遞過來個盒子，凌伯康看了他一眼，隨即接過盒子往醫院內跑去。
救人要緊，他要快點給醫生送去，越早用藥，他老婆好的就越快。
姬國田跟着走了進去，在病房外抽菸。
沒多久凌伯康便走了出來，新藥的療效還沒起來，不過醫生說了，如果新藥都沒有辦法，那他們將無能爲力。
醫生不是萬能，就算是醫生，生病死亡的也不少。
“你帶紙筆了嗎？”
凌伯康蚊香姬國田，姬國田馬上讓手下去拿紙筆。
“我先說知道的幾個點，春曉路……”
凌伯康說了九個監視點，全是軍統破壞掉的那些，姬國田記錄好皺了皺眉：“伯康，你不實在啊，這些全是暴露過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和軍統的那點齷齪事。”
就算他之前不知道，軍統找上門，他不可能什麼也不查，早就知道了這些事。
“我知道，你又沒說暴露過的不能提，我再給你說幾個，你一起拿去給他們，這可都是錢。”
凌伯康明白，這九個監視點無法交代，接着又說了六個。
一個監視點就是一百大洋，試試不算什麼，萬一成了呢？
“你說的沒錯，我去拿給他們。”
姬國田眼睛一亮，嘿嘿的笑道，給凌伯康一份就有他的一份，這個主意不錯，沒人會嫌錢燒手，能多賺一點是一點。
“誰買的情報？”
說完後，凌伯康突然問道，姬國田已經合上紙筆，擡頭看向了他：“伯康，你是情報員，應該明白我們這行的忌諱，誰買的情報我不能告訴你。”
“我明白，既然不能說買家的身份，賣家身份你也不要提。”
凌伯康的目的在這，想問出買家沒有任何可能，除非他抓姬國田。
抓人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就算姬國田招了他也在劫難逃，而且要連累家人，這些情報商人的手黑着呢，姬國田背後還有人，他不過是站在前臺幫人賺錢的夥計。
“放心吧，我又不是個雛，懂規矩。”
姬國田哈哈一笑，拍了拍凌伯康的肩膀，隨即離開。
這一晚凌伯康沒睡，一直守在老婆孩子的身邊，新藥不愧有神藥的稱號，用過藥後，他老婆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不少，整晚沒有拉肚子。
軍統，喬元才從車上下來，手裡提着箱子。
來到重慶他直奔軍統，不想有一分鐘的耽誤，不知道吳眉峰到了沒有，他出發時間更早，這會應該到了，但他若是到了之後先休息，說不定還沒自己來的早。
整理了下衣衫，喬元才朝着裡面走去。
“喬主任。”
門口的守衛認得他，他回來過不止一次，加上又穿着軍裝，很是顯眼。
“辛苦了。”
喬元才遞過去包煙，守衛很有眼色過來幫他提行禮，喬元才直奔督察處而去。
“楚處長，我來了。”
楚原帶着喬元才進入辦公室，楚凌雲已經離開辦公桌迎接。
“喬主任，您怎麼這麼快？”
楚凌雲找喬元才，一是知道他現在沒了職務，二就是爲了馬三山的事。
喬元才做過北平站站長，也和馬三山一起共過事，對北平站了解，對馬三山更瞭解。
“您的事重要，正好沒事，立刻趕來了。”
喬元才嘿嘿笑了聲，楚凌雲請他在沙發那坐下，親自給他泡茶。
論軍銜兩人相同，論資歷喬元才比他老多了，不過論功勞的話，十個喬元才也比不過他。
軍統是情報部門，功績說話。
“麻煩您了，我主要是想問問您馬三山的事。”
楚凌雲隨即問道，楚原則在旁邊記錄，這算是正常問話，但不是對嫌疑人的問話，而是蒐集證據。
楚凌雲手中的證據不少，隨時能對馬三山下手。
馬三山是站長，必須上報戴老闆，所以沒必要完全保密，就算被馬三山知情也沒關係，看他自己怎麼運作了。
“馬三山？”
喬元才微微一怔，馬上明白楚凌雲查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心裡暗喜，很快把馬三山的情況兜了個底朝天。
“多謝喬主任的配合，今天的談話爲機密，請您注意保密，如果您這裡泄露了消息被戴老闆責罰，可別怪我。”
足足一個多小時，聊天結束，楚凌雲起身送客。
“您放心，我明白，絕對不對任何人說。”
喬元才急忙保證，傻了他才說，若是馬三山倒臺，北平站長的位置不就空出來了？
那樣的話他將有機會重新殺回北平。
“好，您先回去休息，有事我再找您。”
楚凌雲不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也不會在意，軍統整天不想着做事，想着往上爬的人還少嗎？
“您不用送了。”
喬元才離開辦公室，心裡還有點激動，這次真是回來對了，接下來他要快速運作，北平站站長的位置絕對不能溜掉。
“喬兄？”
剛從督察處出來，喬元才便聽到熟悉的聲音，一回頭便看到吳眉峰正從遠處走來。
“吳兄。”
喬元才心裡一驚，馬上明白，吳眉峰也是火急火燎的到了總部，北平站有可能出缺的事絕不能讓他知道，否則白白增添一個競爭對手。
“您這是？”
吳眉峰指了指督察處的大門，軍統督察處是大處，有單獨的辦公樓，一樓還有專門負責執勤的士兵，一般的人可進不去。
“楚處長找我有點事，我就過來了。”
喬元才笑呵呵回道，這個理由不需要隱瞞，況且吳眉峰不是一般人，他想知道的話，很容易便能問出剛纔自己去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