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遠坐在屋頂上定定看着她，眼眶有些發熱，他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麼，一股涼意從背後襲來。
“誰？”姬清遠一個激靈猛地回頭，只見李稷靜靜站在嬴抱月身後，一隻手探向她的後心。
李稷的動作很快，嬴抱月閃避的速度更快。
嬴抱月倏然轉身，身形像燕子般輕巧，瞬間將兩人的位置變成了面對面。
陽光打在男人臉上的青銅面具裡，讓他面具中的眸子顯得愈發幽深，深不可測。
“你做什麼？”被人這麼偷襲，嬴抱月並沒有生氣，因爲李稷身上並沒有殺氣，凝視着他指尖凝聚的真元，嬴抱月只是有無奈。
“我應該說過不要了，”她笑了笑，下一刻正色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人怎麼這麼犟？
李稷的手不動，低頭看了姬清遠一眼，“他的不行，我的行。”
此人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但姬清遠卻猛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的真元不能輸給嬴抱月，但李稷的可以啊！
況且就算嬴抱月不願藉助他的力量上對戰場，至少能借助他的力量把自己經脈上的傷先治好，當初南楚初階大典結束後李稷不是就爲嬴抱月治過傷麼？
“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拒絕過了，”嬴抱月笑道，“你爲什麼覺得我會改變主意？”
李稷定定看着她，“你的傷沒好。”
如果這三天她恢復完全了，他也無意跑這一趟。
姬清遠沒想到李稷居然跟他想到了一起，嬴抱月過於正直，藉助別人的真元參加中階大典的事她一定會拒絕，不如開口先爲她治傷。
但姬清遠沒想到李稷之所以改變了說法純粹是被拒絕出了經驗。
“畢竟是四輪對決，誰能完全恢復如初，”嬴抱月笑了笑，下一刻她嘴角的笑意斂去，定定看着眼前這雙藏着太多秘密的黑眸。
“如果我接受你的真元，你會開心嗎？”
李稷抿緊脣沒有說話，下一刻，他輕輕點了點頭。
會。
雖然不知這是安心還是舒心。
嬴抱月望着那雙漆黑的眼睛笑了，“但我會不開心。”
她直截了當道，“所以我不要。”
李稷一怔，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我不想殺了你。”
屋頂遠處一棵大樹上的樹葉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姬清遠在一邊瞪圓了眼睛，霍然起身，這人在說些什麼？
他剛想衝向李稷卻被一隻手攔住，嬴抱月看向李稷，無奈地幫這個話只說一半讓人誤會的人解釋，“你是說，如果在對戰場上遇上，你沒有把握在不殺了我的情況下獲勝？”
姬清遠這下才明白李稷的意思，但還是心中膽寒，雖然李稷沒有主動的殺意，但這意味他會在對戰場上全力以赴，絕不容情！
怪不得他堅持想輸真元給嬴抱月，一介天階居然下定決心動真格，這人就不會覺得愧疚嗎？
然而嬴抱月的反應卻出乎姬清遠的預料。
“這樣啊，”嬴抱月聞言莞爾一笑，“這不是理所當然麼？”
李稷微微一愣。
“你聽清楚，李稷。”
嬴抱月挺直身軀，和眼前比她高一個頭的男人坦然地對視，“我是以自己的意志站在這裡，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
“不管我是能走到終點還是在半路倒下，我都絕不後悔。”
“我有我想要的東西，並欣然爲其付出一切代價。”
嬴抱月凝視着李稷眼睛，“你不也是嗎？昭華君。”
李稷如石頭般沉默，黑眸中浮動着不滅的光。
九年的等待和拼搏，他是。
他從未放棄，從未回頭。
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因爲這半年的際遇而猶豫，他不後悔認識這些人，不後悔認識她，雖然這讓他下決心的時候異常痛苦，但現在看來，着相了的人是他。
他本不需要任何猶豫，因爲他們都是最純粹的修行者。
她是最純粹的修行者，遠比他想象的更堅強。
李稷沒有回答嬴抱月的問題，他握住了腰邊的劍，以修行者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頓地開口。
“一戰方休。”
嬴抱月大笑起來，也握住了自己的劍柄，她看向屋檐下走來的陳子楚許義山等人，少女的聲音在朝陽下如金石之音。
“一戰方休！”
遠處響起悠揚的笛聲，嬴抱月聞聲望去，看向那名坐在樹上橫笛吹奏的紅衣少年，心頭泛起暖意。
大戰在即，但她卻並不害怕，甚至有些等不及了。
……
……
“呼，還好還好，我說的對吧，你過去只是激發矛盾，公主殿下能處理好。”嬴抱月等人所站的屋頂邊的一棵樹上，趙光鬆開剛剛緊緊攥住的姬嘉樹的衣襟，舒了一口氣。
姬嘉樹橫笛縱情吹奏，只是側目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趙光用了吃奶的勁攔住他，剛剛李稷說出殺那個字之時，他的春雷劍就已經出鞘。
“別看我，我也是受人所託，”趙光看向地上被姬嘉樹的真元震落的樹葉，抹了把冷汗。
“昭華君不可能讓你來攔着我，”姬嘉樹傳音入密，淡淡道。
李稷幹什麼都是正大光明，這也是他無法對那個男人心生芥蒂的原因。
趙光瞳孔微縮，隨後苦笑着低頭，“沒錯，是我自作主張。”
但下一刻年輕郡王擡起頭，眸光卻如劍般銳利，“但即便如此，我也會做。”
他比誰都瞭解李稷近十年來的悲願，和他血一般的努力，如今李稷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他拼上這條小命也會幫他。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年？
趙光深吸一口氣，他決不允許有任何人來妨礙他的二哥。
決不允許。
姬嘉樹看着趙光眼中的銳光，感覺出了他今日的不同尋常，想起姬家情報網昨夜傳來的情報，他神情冰冷下來，
“東吳如此急切，看來那個消息是真的了？”
趙光猛地側目看他，“你說哪個消息？”
姬嘉樹放下笛子，望向北方，彷彿能看見皚皚白雪。
“山鬼當初許諾中階大典魁首的彩頭，具體是什麼東西的消息。”
他直直凝視着趙光的眼睛，“我這邊聽說，是太阿劍的劍鞘。”
太阿劍的劍鞘。
趙光眼皮一跳。
山海大陸唯一一位等階一修行者，人神大司命林書白的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