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眉心突兀生出的豎眼，長不盈寸，色澤淡金，月牙般光華瀲灩。
紅塵道瞳！
察幽洞微，勘破虛妄！
對於百姓來說，當真是明察秋毫、神目如電！
紅塵道瞳一開，洛寧福至心靈，伶道珠道韻玄玄，願力急速消耗之下，靈臺中清晰無比的出現了一方廣袤的世界。
整個南詔國的山川大地、城池村寨、世事百態、人間羣像…都在紅塵道瞳之下歷歷在目！
他此時猶如一道虛空之瞳，俯視着南詔大地，看着無數百姓在聖鬼廟中，祭拜着長着丹鳳眼的新神像。
一種神靈的既視感，難以言喻的從心底滋生。
似乎冥冥之中有個聲音悾悾告訴他：你就是神靈！
洛寧的心神，彷彿被某種道意重新淬鍊、洗滌了一遍，居然有種昇華的感覺。
一種類似於慈悲、又非慈悲的意念，從靈臺浮現。
神？
神！
此時此刻，洛寧神情肅穆，目光平和，渾身氣韻悠揚，道瞳神采內斂。
他的紅塵道瞳就如同一個超級計算機，存儲着南詔的人間世情信息，進行高速的計算處理！
浩瀚無邊的紅塵信息，如同一個漫無邊際的大海，讓洛寧感知到一種面對海量信息的哀嘆。
但是，所有的信息，都只是和人們的世情百態相關，包括他們的喜怒哀樂、言行舉止、悲歡離合、真僞善惡…
很明顯，只能感應到關於因果、願力、業力、緣數、福禍之類的信息。
卻無法感應各地的礦藏、寶物、資源、地氣、物產等事物。
可見紅塵道瞳的神通感應，是有選擇的。
即便只是有選擇的信息，可這信息量還是太過於巨大，洛寧的意識簡直被掩埋在浩瀚的紅塵之海。
洛寧運轉紅塵道瞳，凝聚神念，感應着紅塵之海。不知不覺之中，願力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
如同一臺人形的超級計算機在高速處理信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洛寧臉色蒼白，道瞳黯淡，他才心念一動，閉上了玄而又玄的紅塵道瞳。
豎眼一閉，就消失在眉心，全無痕跡。
一股從未有過的疲憊感傳來，洛寧感覺恍若隔世。
直到此時，他才驚愕的發現，整整三天已經過去了。
爲了感應南詔民間的紅塵之海，他居然消耗了十萬願力！
原本收穫的三十萬願力，此時只剩下了二十萬。
這種消耗，實在是太嚇人了。
好在，各地聖鬼廟的香火願力還在源源不斷的收穫，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花了十萬願力，他已經將南詔所有人的陰騭和惡業，全部感應了一遍，沒有遺漏。
能開通紅塵道瞳，還能感應這麼多人的陰騭和惡業，或許只有千百年一出的聖鬼才能做到了。
而且洛寧肯定，他有伶道珠，和以前的聖鬼肯定不一樣。
很有可能，他能做到的，以前的聖鬼未必能做到！
因爲，在俯察紅塵之海的過程中，他不僅使用了新生的紅塵道瞳，還使用了伶道珠的願力感應神通。
與此同時，洛寧也獲悉了一些關於俯察紅塵的古老原則。
第一個原則，最好每年春夏秋冬，每季一察。最差也要一年一察。
若是一年一察都無法做到，那就算失職。
若是三年一察都做不到，那就是尸位素餐，反受業報。
第二個原則，那就是大公無私，不得徇私舞弊。
第三個原則，不得敷衍了事，馬虎糊弄。
第四個原則，便是不得向民間泄露。
若是能遵守，那麼長此以往，就能擁有鑄造神格的道緣，獲得真正封神的機會！
“封神的機會…”洛寧心中激動之餘，也心生疑惑。
萬餘年來，鬼母山出現過十幾個聖鬼，每個聖鬼肯定都不簡單。可是爲何，沒有一個修成神靈？
是他們從未獲得過成爲神靈的機會呢，還是說曾有機會，但最終條件不足？
畢竟，就算是有機會，也不是一定能修爲神靈。
洛寧正在疑惑間，忽然就呆住了。
怎麼回事？我…是尊者圓滿？
三天來全身心的感應南詔的紅塵之海，卻想不到竟然不知不覺的突破道尊者圓滿！
“一定是感應紅塵之海的福報。”洛寧哪裡還不明白？
花費願力、精力、時間感應紅塵之海，不是白乾的。感應的過程，也是修煉的過程！
修煉速度這麼快，洛寧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媽蛋，三天前還尊者初期，這就圓滿了。”
洛寧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伶道珠，實在是太恐怖。
只要願力和魂力足夠，升級簡直不受限制一般，就像是搶來的修爲。
三年前，他還不是修士，如今卻是尊者圓滿。
這還不止，他還不是一般的尊者圓滿！
他肯定，自己的實力不比一般的真人初期差。若是再使用五行靈寶弓，他自信能一箭射殺昆祭，不需要第二箭了。
這讓別人咋活？
會引起公憤啊。
洛寧想了想，還是運轉伶道珠，將修爲顯示在宗師圓滿。
接着，洛寧才取出一冊漆黑而又陰冷的簿子。
那簿子是司命南凰給他的《紅塵因果簿》，這是聖鬼才有資格擁有的陰德簿子。
《紅塵因果簿》一出來，就無風自動翻開，露出一頁頁詭異的鬼符。
洛寧心念一動，上面就出現一行行字跡，猶如斑斑血書。
漫漫南詔人的姓名、年紀、籍貫、陰騭、惡業…一一出現在《紅塵因果簿》中，記載的十分翔實，真實。
萬丈紅塵，漫漫人間，俱在吾…蒼茫一眸！
洛寧秉筆直書，完全沒有絲毫修改的意思。
雖然是第一次做此事，可他做起來得心應手，輕車熟路。
此時此刻，他有種自我感動般的神聖感，就像華夏曆史上的良史董狐、齊國太史，鐵筆無情。
洛寧記載完這第一次感應的紅塵因果，收起了《紅塵因果簿》，不禁自言自語的笑道：“第一次當‘神’，不負使命啊。”
關閉了紅塵道瞳，洛寧立刻中斷了對南詔人間的紅塵俯察。
只是隱隱之間，還能通過聖鬼廟的神像，感應到南詔香火和自己的氣機牽連。
洛寧決定，每年要感應四次紅塵之海，讓百姓的因果福報及時反應出來。
儘可能的體現因果循環的公道。
凡旱災、水災、火災、瘟疫…能庇護者，皆庇護之。
總之，不能白白受了百姓香火願力。
要幹活！
每年春、夏、秋、冬四次感應任務，加上消災解難，每年要爲百姓消耗五十萬的願力。
南詔百姓的香火願力，他每年大概能分享百萬。
一進一出，那就還有五十萬的結餘。這五十萬的結餘，可以維持他尊者修爲的願力消耗了。
若是成了真人強者，養伶道珠每年最低要消耗一百幾十萬願力。那麼，僅靠南詔聖鬼的香火，已經無法養活伶道珠。
勢必要拿下益州！
洛寧想到這裡，忽然暗道：“小陰司的監管範圍，爲何只是覆蓋南詔國？若是小陰司能覆蓋吐蕃、大夏…那該是多大的功德，多少願力？”
洛寧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忽然外面傳來紅袖的聲音：“師尊，鬼主和司命回來啦，說想見師尊。”
洛寧打開陣法，走出墓室，一眼看見紅袖俏生生的站在那裡。
“師尊！”紅袖鬼笑着洛寧的胳膊，“南詔女王退位了，太子繼位，已經改元善德了。師尊的聖鬼廟也都有香火啦。”
“還有，未孩聖嬰也結束封印，重新甦醒了。”
紅袖剛說到這裡，忽然一聲大喊突兀無比的傳來：“爹！爹啊！”
洛寧嚇了一跳，身子一顫的轉頭，只見鬼主媿嫿抱着未孩聖嬰走來。
身邊還站着司命南凰。
“爹——！”未孩聖嬰看到洛寧，更是笑顏逐開的喊叫。
鬼主道：“你快答應！不然未孩又要發脾氣了。”
“唉，爹在。”洛寧很是無語的答應。
相比這個時不時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的未孩，還是蓁蓁可愛啊。
鬼主將未孩遞過來，“聖鬼，你抱抱吧，未孩喜歡伱。這次開光新聖鬼神像，未孩可是耗費了很多法力。”
喜歡我？洛寧暗歎一聲，只好接過帶着不知道是奶香味還是乳臭味的未孩。
但是很明顯，洛致遠不會抱孩子，加上有點嫌棄，所以他完全是用幾根手指夾着未孩聖嬰。
“咯咯！”未孩很是高興，她的小胳膊小腿兒在空中歡快的踢蹬，“爹！”
洛寧看着這永遠長不大的“香火神”，忽然被萌笑了，忍不住拍拍她的背。
未孩更高興了，笑聲像是一大羣鳥兒，飛的到處都是。
可是抱着未孩的洛寧則感知到，未孩具有多麼強大的力量。
這個力量超越了真人。
只是不知道爲何，未孩無法遠離鬼母山的古鬼禁地。就算有超越真人的力量，也不能改變什麼。
幾隻鬼物找了一個墓室坐下。等到媿嫿和南凰說了太子繼位等事，洛寧就直接說道：
“鬼主，司命，我已經完成了第一次紅塵感應。”
南凰笑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你的《紅塵因果簿》一記載，我的《陰德賞罰簿》就會顯現你的記錄。”
兩個簿子是相通的。類似於信息共享。
作爲司命，南凰不掌管《紅塵因果簿》，卻掌管《陰德賞罰簿》，來行使因果賞罰。
執行者，就是小陰司的鬼差們。
行使因果賞罰的依據，就是聖鬼的感應在《紅塵因果簿》上的記載。
兩者相互制衡。聖鬼就像是都察院，司命就像刑部和大理寺。
“比我想的要順利。”鬼主很是滿意，“看來，聖鬼的感應神通，比當年的聖鬼更靈驗啊。”
南凰也很高興的說道：“很是靈驗精準。聖鬼如此靈驗，香火就穩了，小陰司很快就會恢復如初。”
洛寧問道：“我們的小陰司，能不能擴大範圍，覆蓋南詔國之外的地方？”
“不能！”鬼主搖頭，“小陰司能維持南詔國的範圍，已經是未孩聖嬰能做到的極限了。”
“要想擴展小陰司的範圍，除非能找到上古時期遺失的冥府重寶，比如真正的彼岸花、奈何橋、三生石…”
“這些真正的冥府重寶，只要得到其中一件，就能將小陰司覆蓋的範圍擴大數倍。”
“可問題是，這些真正的冥府重寶，上古時期就遺失了，怎麼可能找到。”
洛寧聞言，頓時心中有點激動。
他就有真正的三生石！
如此說來，他只要使用三生石，就能將小陰司擴大數倍？
卻聽南凰接話道：“如今小陰司的奈何橋、三生石等物，都是仿造的贗品。真正的冥府重寶，一個都沒有。”
“別說沒有，就是運氣逆天找到一個，那很難擴展小陰司的範圍。”
“因爲吐蕃有屍陀嶺，大夏有城隍靈官，怎麼可能會接收小陰司？他們不可能甘心交出權力。”
洛寧嘆息道：“也就是說，光有冥府重寶還沒用，還要他們接收小陰司，同意讓鬼母山掌管幽冥大權。”
“所以不可能。”媿嫿搖頭道，“除非南詔能打敗吐蕃和大夏，逼的他們接收小陰司。但以南詔的國力，太難。”
南凰笑道：“當然，若是有個人威望足夠高，能說服各國談判，共同接收小陰司，倒也可行。問題是，天下哪裡能找到威望這麼高的人？”
洛寧沒有說他有三生石。
三生石事關重大，他不想太早拿出來。
他又想到一個問題，直接說道：
“鬼主，紅袖給我說過，說鬼主喜歡畫一幅畫，畫上是棵樹。實不相瞞，我曾經在益州見過類似的畫。”
“當時，我感覺那樹很恐怖，鬼主可是知道什麼？”
鬼主也不隱瞞，“那樹就是傳說中的扶桑，單株就叫窮桑。之所以恐怖，是因爲樹死了，是一棵被大不祥詛咒的死亡之樹。”
“扶桑樹根在九幽之深，枝在九天之高，代表生和死，陰和陽，所以是兩棵。”
“既然那棵樹死了，那就沒了生機，只有死亡。”
“根據我的鬼讖大卜，被大不祥詛咒的死亡之樹出現頻繁，就預示劫難的出現。至於劫難有多大，何時出現，那就不得而知了。”
洛寧沒想到，媿嫿還精通鬼讖大卜這種鬼道秘術。
“如鬼主所言，若真的有劫難，該如何化解呢？”
他沒抱多大希望的問道。
鬼主搖頭：“從鬼讖上看，沒有化解的可能。那是被大不祥的力量詛咒的死亡之樹，是因果大道的反噬。而因果是至高道則，沒有人能顛倒。”
“但願這劫難不大，或者數百年內不要出現。”
“不過，萬物自可截取一線生機。扶桑代表陰陽生死，按理說，若是真能復活扶桑，或許能能解除大不祥的恐怖詛咒。”
“可是復活扶桑…又怎麼可能？甚至世間是不是真的存在扶桑樹，都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