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皆爲螻蟻（兩章合一）
“雪真人”的靜室和洛寧的靜室挨在一起。
外人不知道，兩間靜室其實是打通的。
桑布雲丹等人聯袂來訪的消息傳來時，蘇綽正在洛寧的靜室和洛寧喝茶。
她現在不是陸翩翩，當然也沒有戴上面具僞裝雪真人。
女郎一身鵝黃湘裙，靜美如畫，馨香如蘭。她白玉雕琢般的手端着茶杯，微垂天鵝般優雅的脖子，整個人比杯中靈茶更有清韻。
“洛家哥哥，想不到有修爲的感覺如此美妙，那種力量…”
“可惜這修爲是假的，我這個五品修士只能當一年。”
蘇綽放下茶杯，語氣有點感慨。
有了借力神蠱的寄生，只要她心念一動，就能溝通借力神蠱，展現真人的修爲，擁有五品修士的法力。
短短几天，蘇綽就體驗到五品修士的力量和神奇。
忽然陸翩翩的話從心底傳來：
“知道修士和常人的差別有多大吧？蘇綽啊，姐問你，若是讓你在修爲和洛寧之間選擇一個，只能選擇一個，你怎麼選？”
“說實話。”
蘇綽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選洛家哥哥。修爲當然很好，可天下修士多的很，洛家哥哥卻只有一個。”
“虛僞。”陸翩翩語氣不屑，“姐不信。若伱真有選擇的機會，姐不信你能這麼痛快的做出選擇。”
蘇綽道：“你不信，那是因爲你自己做不到。也許是你認爲沒人值得你這樣做。假如有一天，你也心心念念在乎一個人，那麼或許你也能向我一樣選。”
陸翩翩嘿嘿冷笑，“蘇綽，你太年輕了，除了兒女情長，你又能看到什麼？”
“姐告訴你，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力量、權勢、地位，你的心態一定和現在不同。”
“你現在說的就算是真心話，也不能代表將來的自己。一個人只要有了機會，就可能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當年卻是赤子之心。節婦烈女淪爲娼妓，當年也是冰清玉潔。”
“每個人都會變，就像每個人都會老。”
“就算你不變，奈何故人會變。最終還是物是人非，前塵盡忘。”
“所以江湖有言，寧做過頭事，不說過頭話。畢竟將來如何…只有天知道！”
蘇綽冷笑：“你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在我心中種下一顆見異思遷的種子。”
“我不敢說能一成不變，可我對洛家哥哥，寧死也要初心不改。”
陸翩翩不說話了，而是詭異的保持了沉默，似乎在靈魂深處冷笑不已。
“洛家哥哥，桑布雲丹等人既然已到…”蘇綽對洛寧說道，“我要讓給陸翩翩，她演的更像，不容易露餡。”
“好。”洛寧點頭，“我們明天見吧。”
隨即，蘇綽含情脈脈的眼神就變了，變得目中無人，閒適慵懶。
她的腳也翹了起來。
還是那麼美，還是那麼香，可神情氣質判若兩人。
人格切換。陸翩翩再次出現了。
“不急，讓他們等一會。”陸翩翩神色玩味，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他們要來拜訪我這雪真人，怎麼也要奉上重禮孝敬孝敬，試探試探。”
“我們當然要見，但不能白見。你想要什麼？”
洛寧毫不猶豫的笑道：“我要什麼？我要五千私兵的兵額，保衛龍錯，不過分吧？”
“既然之前有數千賊寇來攻打龍錯，那作爲公主家臣，當然要總結教訓，練兵自保。”
陸翩翩也笑了，“有雪真人的名頭在，五千私兵兵額他們不想給也不行。五千私兵的權限，桑布雲丹也能辦到。”
洛寧笑道：“只要有了五千私兵兵額的權限，那是不是該有五千套甲馬？”
陸翩翩蛾眉微蹙的搖頭，“五千甲馬，可是整整一個營的軍械…這麼大的數目，桑布雲丹沒有權限，必須經過王廷。”
“王廷也不會答應，畢竟你是私軍，只是防賊自保。若是和官軍裝備一樣，王廷就會懷疑你想造反。”
“最多兩千套，再多桑布雲丹他們也沒辦法。”
洛寧沒有失望，他也知道絕對無法從桑布雲丹手中訛到五千套甲。
桑布雲丹這個老狐狸，能從他手中摳出兩千套甲馬，已經頂天了。
大概率…連兩千套都沒有。
千里馬和玄鍈戰甲都是有編號的，每一匹千里馬，每一副玄鍈戰甲，都是登記在案，朝廷管控極嚴。
別說順州節度使，就算東府大相，也難以直接送出五千套甲馬軍械啊。
“底線一千五百套。”陸翩翩道，“若是他們連這個數都給不了，那你就不用談了。”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陸翩翩就離開洛寧的靜室，通過暗道回到她自己的靜室。
然後，將雲髻換成飛天髻，再戴上蠶臉面具。
頓時，屬於蘇綽的氣息、骨齡、身高全部變了。
沒人能看出這是蘇綽的身體。
接着，陸翩翩的心念溝通借力神蠱，暗道：“神蠱啊神蠱，我需要你的力量。”
隨即，臍部神厥穴一片清涼，任脈驟通，九脈皆開。
令人驚悚的強者氣息，頓時散放開來。
“嗡—”
一道威壓立刻從城主府上空沖天而起，強大的意念籠罩了整個龍錯城。
就好像，有一雙眼睛在俯視整個城池，神目如電一般。
真人的神瞳！
城中內外所有的修士，感知到這種威壓，都不禁心中凜然。
剛剛來到城外的桑布雲丹等人，立刻神色一變。
雪真人發現了他們的氣息，並且對他們表示不滿。
若是這位真人發怒，那麼順州就會血流成河啊。
……
一個少年衣衫落落的從城頭飄然而下。
氣度飄逸，風姿如神。
年紀不到弱冠，赫然已經是六品高手。
這少年很是清靈出塵，可他手中的旱菸袋，又讓他的紅塵氣息很濃。
桑布雲丹等人看着這個少年，都是心中一嘆。
即便再敵視、再厭惡洛寧，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夏人少年的確是個風度翩翩、出類拔萃的少年天才。
“節帥！”洛寧很隨意的喊道，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旱菸，吐出一口煙霧。
然後對着桑布雲丹一拱手，用吐蕃語說道：“節帥和各位前輩大駕光臨，像一朵白雲那樣飄到龍錯城，真是我龍錯城的吉祥啊。請！”
“來人！獻哈達！”
隨即，一隊城主府的人捧着哈達，恭謹的送到桑布雲丹等人面前。
洛寧笑嘻嘻的，舉止灑脫，氣定神閒，神色也有點不陰不陽。
表面上看似乎禮數不缺。
可任誰都能看出，他底氣很足，有恃無恐，那一絲傲氣怎麼也掩飾不住，顯然心裡並沒有把來客當回事。
就好像出城迎接只是敷衍了事，已經給了好大面子。
若非仗着真人師尊，他怎敢如此拿腔作調？還大喇喇的抽着旱菸？
這種態度，也在桑布雲丹等人意料之中。
若是洛寧姿態低，他們反而會覺得奇怪。
桑布雲丹等人面上一團和氣，猶如故人來歸。
心中卻都暗道：“若非有那個真人撐腰，你算個什麼東西？可惡。眼下且容你放肆，早晚一天…”
桑布雲丹身後的一輛馬車掀開車簾，露出一張欺霜賽雪、眼眸烏黑的俊俏臉蛋。
正是桑布雲丹的庶女，桑布蘭澤。
“他就是洛寧？”
桑布蘭澤看着氣度從容、滿面春風，還抽着旱菸袋的洛寧，忍不住一怔，美目微凝。
她自然也是聽說過如今順州名頭最大的少年：龍錯城主！
據說那夏人少年是個戲師，因爲討了公主和多爾袞喜歡，這才當了公主家臣，龍錯城主。
其實是個溜鬚拍馬的弄臣。
而且極其好色。
節度使府的人都說，洛寧身邊有不少女人。有夏人，女真人，吐蕃人，鮮卑人…最小的才八歲，就成爲他的禁臠。
府中還有人說，洛寧奸詐陰險，貪婪兇殘。他誅滅了四家部落使滿門，搶了他們的財產，將他們的女眷全部霸佔。
他揮金如土，天天夜夜笙歌，白日宣淫。
種種不堪令人髮指。
可蘭澤此時見到洛寧，發現他好像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樣。
這少年看上去的確有點滑頭，可好像也沒傳聞中那麼不堪。
長相這麼好看、氣息這麼清爽、舉止這麼自然的少年，怎麼也不應該是那種人。
洛寧感到一道目光，眼睛一掃就發現馬車中的蘭澤，心中頓時明白了。
呵呵，還來一出美人計？
小爺怕這個？
這女子長得雖然很漂亮，可是和綽兒相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城頭的顧雲霄等人看到這一幕，爽快之餘也都心生恍惚。
這纔多久？和城主徹底撕破臉的順州高層，就紆尊降貴的主動來到龍錯城，一個個和藹可親的放低姿態。
真是世事難料，幾日河東，幾日河西。
“洛城主真是雛鷹一樣的俊才啊。”桑布雲丹笑呵呵的說道，“本帥之前就曾對公主說，洛寧雖是夏人，卻心在吐蕃，假以時日，就是吐蕃的棟樑。”
“聽說你把公主嫁妝領治理的井井有條，好生興旺，我心中很是高興。”
之前因爲效犬禮數次刁難洛寧的岡拉旺堆也笑容和藹，“都說龍錯變化不小，我們和節帥一直想來龍錯看看，今日一看，果然很好啊。”
“洛城主的才能，當一個城主實在可惜了。若是到了王城，就算得到贊普陛下看重，也不是不可能啊。”
洛寧聞言，忍不住有點對桑布雲丹等人刮目相看。
這些人久在上位，執掌西藩大權多年，身段卻也能如此柔軟。
瞧瞧這些之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眼神，好像現在都和自己很熟，關係很好。
之前對付龍錯城的‘誤會’，竟然絕口不提，好像沒有發生。
“阿彌陀佛!”
大金鵬寺的梵心活佛口宣佛號，“洛小施主，我等今日前來，是來拜會真君大人，不知真君大人是否能紆尊提點我等晚輩？”
他和洛寧沒有什麼矛盾，上次攻打龍錯城的計劃，大金鵬寺也沒有參與，所以由他出面請求拜會雪真人。
桑布雲丹也說道：“雪真人大駕光臨，是我順州九百萬人的榮幸啊。我作爲順州節度使，理應前來拜見，以示尊崇之意，也代表朝廷慰問真君大人。”
洛寧一邊請衆人入城，一邊言笑晏晏的說道：
“家師是世外高人，閒雲野鶴，這些年連宗門都不回，只愛雲遊天下，尋微探秘，不關心紅塵大事。”
“這次突然來順州，只是看看我這個關門弟子，教授我新的功法。”
“所以，家師是不願接見外人的，如今也只是閉關清修而已。”
桑布雲丹閒庭信步的跟着入城，一邊看似無心的問道：
“尊師要在順州駐蹕多久？最好能多待些時日，我等也能沾沾光，仰仗真君震懾宵小，我等也能多多盡些地主之誼。”
洛寧笑嘻嘻的說道：“謝節帥厚誼。唉，家師本來沒想多待，原是看看我就走。”
“可是…”洛寧說到這裡眉頭一皺，“家師聽說上次有大隊賊寇冒充官軍，攻打龍錯城，差點屠了龍錯城，所以不放心！”
“她這一不放心，可能就要住上三年五載的。或許，只有龍錯領足以自保，家師纔會離開。”
桑布雲丹等人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
心中一個個氣的咬牙。
三年五載！
不走了是吧？
就連馬車中的蘭澤，聽到洛寧的話都忍不住咬了咬牙。
狐假虎威！
她覺得洛寧的確狡詐。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淡漠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你這小輩，就是順州節度使麼？”
隨即，一個白衣高髻、蠶臉面具的女子，就出現在城主府上空，俯視着桑布雲丹。
強大的氣息，猶如神靈的意志，籠罩在城池上空。
這女子戴着一面古老無比的蠶臉面具，看上去說不出的妖異、神秘、詭譎、尊貴！
她靜靜站在那裡，就如同淵渟嶽峙，高山大海，令人心生卑微。
整個空間，似乎都被她的意念感染，操控，變得如同冰山般寒冷。
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鋪天蓋地般籠罩而來，讓人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
這就是真人的威勢麼？
果然…真人不可辱！
真人以下，皆爲螻蟻！
哪怕是桑布雲丹這個上位已久的節度使、四品圓滿強者，也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更別說其他人了。
這羣叱吒順州多年的大人物，此時個個神色恭敬，屏息斂聲，大氣也不敢喘。
爲了表達誠意，他們沒有帶着大軍前來。沒有軍域的保護，他們就是聯手，也不是一位真人的對手。
這位真人要是想殺他們，他們萬無幸理，必死無疑。
“大人，晚輩順州節度使，桑布雲丹，見過大人！”
桑布雲丹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的撫胸行禮。
“見過真君大人…”悉編、節兒論等人，全部一絲不苟的行禮拜見。
此時面對雪真人，他們才突然發現，他們這等品級的官位權勢，其實算不得什麼。
皆爲螻蟻！
“我聽說，你們欺負了我的徒兒？”雪真人說道。
“大人，這是個誤會。”桑布雲丹嚇了一跳，頓時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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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