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在內殿半坐着，一個在外殿就這麼坐着。
天寒地凍。
仁明殿的宮人送來手爐，腳邊放着烤火的炭盆。
容媽媽雖然心疼，但此時也沒說什麼，安靜的站在身後陪着。
張婉清躺在牀上，輕聲的問宮人：“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貴妃，新年剛過，現在是子時一刻。”
今兒是愈兒的生辰啊！
“你去把愈兒抱過來，我想看看他。”
宮人紅了眼眶，知道貴妃這是強弩之末了，點頭從內門過去，將熟睡的四皇子抱了過來。
“將他放我身邊。”
宮人照做，將四皇子放在張貴妃身旁，自己守在一旁。
張貴妃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着四皇子的臉，她很不捨，但她真的不想活了。
她的身體，其實早在生三公主的時候就壞了。
不過是上天眷顧，又讓她懷上了，那個時候皇后也恰好早她幾日宣佈有孕，那個時候她就想爭口氣，所以不顧自己身體虛弱，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
也讓她的身體愈發的不好。
她不確定陛下知不知道她身體不好，總之她從沒在他跟前提過，陛下也不提。
但是四皇子生下後，陛下是沒有再碰過她的。
張婉清閉上眼睛，嘴中喃喃道：“沒想到這後宮之中，最後理解我，願意庇護愈兒的人，竟然是皇后。”
鬥了十多年，又有什麼意思呢！
是啊，一點意思都沒有。
若有來生，她一定不要入宮，嫁一個尋常人家，相夫教子，終老一生。
多好！
裡面的動靜，曹玉顏能聽到。
張婉清這樣，估計撐不了不多久。
張婉清是在大年初一卯時薨逝的。
這天也正是四皇子的生辰。
趙愈的生辰，是他母妃的忌日，不知道以後他有一日心智恢復，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趙禎沒有像後世一樣，一定要在現任皇后還在世的情況下，封張貴妃爲溫成皇后，但是下令禁樂一個月。
他是在大年初一去的。
去太廟祭拜了祖宗，趙禎纔去仁明殿。
站在仁明殿外，不知道趙禎在想什麼，將是將仁明殿改名成皇儀殿，並讓人將棺木停放在皇儀殿西階。
同時下旨，封了已故張貴妃爲宸妃。
張貴妃還沒有死的時候，就傳出來陛下想要封她爲宸妃的消息，如今人死了，這個宸妃之位，朝臣倒是沒反對。
張貴妃這一生沒有如前世那樣，活的轟轟烈烈，死的也是轟轟烈烈。
已故宸妃出了頭七之後，曹皇后宣佈將四皇子養在她膝下。
楊婕妤本來是想着宸妃都薨逝了，四皇子還小，定是要找個母妃養着的，她便有了這個心思，想爭取撫養四皇子。
不過宸妃剛死，她現在提顯然不合適。
便忍着，等過一段時間，宸妃的後事都安排妥當之後再跟官家提四皇子的事。
哪能想到，宸妃頭七剛過，皇后就宣佈撫養四皇子。
楊婕妤手上的帕子都快捏碎了。“娘娘，皇后她都已經宣佈了，我們難道還能跟皇后搶人。不然就算了！”
“本宮就想不明白了，皇后與宸妃這十多年來都是水火不容的，怎麼會想着養四皇子，她就不覺得膈應？”
“娘娘，養兩個皇子哪那麼簡單。”
楊婕妤側靠在貴妃榻上，手上捧着暖爐：“不管怎麼樣，本宮現在沒能生下皇子，就得要努力的爭取四皇子的撫養權，這是多了一道護身符。”
在慈元殿的苗昭儀得到這個消息後，又動心了。
張氏竟然就這麼死了。
那四皇子怎麼辦？
當初做那麼多，不也是想着自己有個皇子傍身麼。
結果是自己被關在慈元殿，張氏卻死了。
多麼諷刺。
“春桃，你去福壽宮，跟官家說本宮病重。”
春桃看了眼夏荷，見夏荷已經配合的將苗淑儀扶到梳妝檯前，熟練的給她上妝。
這妝不會爲了讓苗淑儀氣色變好，而是變的更差。
只好起身往福壽宮去。
她的主子是淑儀娘娘，只能聽她的。
春桃嘆了口氣，只希望苗淑儀能夠翻身，扶雲直上。
“站住。”
福吉笑了笑：“原來是春桃姑娘，你不在慈元殿伺候，來這裡作甚？”
春桃給福吉行禮：“副都知，是我們淑儀娘娘，她幾日前就身體不適，不過礙着宸妃娘娘喪期，沒有宣揚，如今病的越發嚴重，想請陛下去慈元殿看看淑儀娘娘。”
淑儀娘娘在慈元殿反省不得出慈元殿後，張先生就跟他說過，少在官家跟前提淑儀娘娘。
張先生對他有知遇之恩。
要不是張茂則更喜歡在慶壽宮伺候，那官家身邊的大太監也輪不到他。
“春桃姑娘，不是咱家不通報，是陛下交代下來，不管是誰來了，都不得打擾。”
春桃着急了：“淑儀娘娘病重，陛下也不見嗎？”
“既是病重，那就趕緊宣太醫。陛下也不會治病，去了也幫不上忙不是。”
春桃：“……”
若是剛纔她還沒聽出來福吉說陛下不見任何人是推脫之詞，但後面這句話，她就是再笨也反應過來，陛下這是徹底厭棄了淑儀娘娘。
現在陛下都不願見娘娘。
連稱病這個藉口都不行，娘娘還有翻身的機會？
從福寧殿出來，思前想後的春桃沒有立刻回慈元殿，而是去找大公主。
大公主年前從慈元殿搬出來，住在慶壽宮不遠處的玉和宮。
“春桃姑姑，你怎麼來了？”
春桃給大公主行禮，道：“是淑儀娘娘身體不適，剛纔奴婢去福寧宮想請陛下去看看娘娘，但被副都知給攔住。”
“母妃病重？”
大公主焦急的站起身來：“嚴重嗎？”
“奴婢來的時候，娘娘的臉色很不好，娘娘這麼久沒出慈元殿，陛下也沒來看過，就是元日，娘娘也是一個人過的，她想念公主跟陛下了。”
母妃的事情，父皇跟她提過幾句，說母妃要害四弟。
但母妃具體做了什麼，她不知。
父皇讓她從慈元殿搬出來，也不讓她去慈元殿請安，元日時她也只是一早在慈元殿外磕了頭，並沒有進去見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