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禪金剛經。
房間內，黎淵盤膝坐在牀上，微微眯眼，心中已涌現出這門得自龍印禪師的絕學。
“這種傳功的法子，真是可怖。”
黎淵心下感慨。
分明都沒有完整看過，但關於這門絕學入門篇的文字卻像是拓印在腦海之中，記憶極爲深刻。
“意志傳功啊……要是前世有這種手段，再多的道藏經典我也能記下來了。”
黎淵心中回想着這門絕學。
龍禪金剛經，屬龍虎寺九大絕學之一，是祖師爺龍印禪師早年所傳，又有龍虎寺歷代祖師查漏補缺，是一門極爲完善的武功。
入門篇，分別是樁功、靜功、呼吸法、以及觀想法。
“金者，堅貞不壞，剛者，純陽剛猛。龍禪金剛經，又稱‘金剛不壞’，融橫練、苦禪於一身。”
黎淵心中自語：“外鍊金剛，內存龍禪，內外兼修……”
以他如今的武學見識來看，這也是一門極爲完美的絕學。
苦禪即是苦行，是以種種苦痛磨礪精神，金剛，是橫練肉身，這門絕學融匯二者之長，是身、神合一之法。
“身神合一，洞徹陰陽之妙。這門絕學的開篇就直指宗師之境，果然不愧是龍虎寺至高絕學之一。”
龍虎寺自然不止有九門絕學，只是這九門絕學最爲人所知，也傳承最久，最爲完善而已。
黎淵梳理經文，腦海中有，像是死記硬背，但要真個練，還是要自己消化。
“呼！”
黎淵闔眸靜坐，一心多用，熟悉龍禪金剛經的同時，也沒放下拜神觀想法。
嗡！
靈光之地，幽暗如夜空，只有一抹瑩瑩之光。
自德昌府到衡山城，前後走了近兩個月，得益於玄鯨之氣，黎淵精神力增長不少，觀靈我已越發壯大。
四肢五官已十分清晰，只是皮膜之下，氣血、內勁循環未成，且缺乏了骨骼血肉經絡等等細微東西。
“這門拜神觀想法大圓滿之前，靈我之身只怕就與真人無異了，這就是宗師可分化真氣，化形於萬里之外的原因吧？”
黎淵思維發散。
比起一縷真氣能化形於外，猶如真人一般，這背後必然蘊含着極多的東西。
陰陽交匯，身神合一，他覺得，拜神觀想法或許不同於其他絕學神功，但最後肯定是殊途同歸。
“真氣化形、千里鎖魂……觀想靈我走出靈光之地，是一個大門檻，跳出人身，合於真氣，又是另一個巨大的門檻了。”
黎淵心中喃喃，有些嚮往與悸動。
“宗師啊。”
他沉下心來，掌馭兵刃更換，繼續改易根骨。
路上，因老韓催促的急些，他改易根骨的進度稍緩了些，但如今，距離湊足三十六形，也只差一步之遙了。
房間內一片靜謐，小虎崽子臥在窗臺。
牀底下，自到客棧就縮着不冒頭的小耗子剛鑽出來，就看到了絲絲縷縷的月光從窗外如水般流進來。
“吱~”
它有些驚懼，本就輕緩的動作越發輕緩，卻是悄悄湊到了一塊月光照耀之地，它使勁的吸氣。
“嗤！”
窗臺處，小虎崽子不知何時回過頭來，見這小耗子動作滑稽，神色驚恐，不由得眯起眼睛。
“吱？”
小耗子驚恐的聲音頓止，它只覺眼前一花，已被按在了窗臺上，月光照在身上，只覺驚恐顫慄。
小虎崽子將它擺弄成一個怪異的姿勢後，就自顧自的沐浴在月光下，體內傳出‘呼嚕嚕’的聲音。
漸漸的，小耗子驚恐退去，它小心翼翼的看着頭上的‘貓祖宗’，突然發現了什麼，重新調整呼吸。
“呼！”
“吸！”
……
衡山城沒有宵禁，即便是夜晚也頗爲熱鬧。
龍虎寺，確是有宵禁，月亮升起之時，所有的燈火都要熄滅，包括各個廟宇中的燭火，天亮之前，又要重新點燃。
繁瑣，卻已持續了兩千多年。
夜色中，龍虎寺內不時有腳步聲，楚玄空於一處山丘駐足，靜靜看着那一間間黯下去的廟宇：
“說來，師叔的廟是不是已經要修了？”
“多年前，師叔他重傷而回時，寺中就開始修了，後來他傷勢好轉就又停了，前幾年，又開始修了。”
林天河與他並肩而立，目光卻看向‘龍山’最高處的那些座廟宇。
龍虎寺中無神佛，所有的廟宇中供奉的都是歷代祖師，廟宇越高，則代表地位越高、香火越盛。
“可惜，道主嚴禁‘生人立廟’，不然，那香火可是好東西啊。”
楚玄空揹着手，幾枚很有些年月的銅板在他指間跳躍，不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是邪神教的路子，楚師兄還是不要在寺中議論的好，若讓道主知曉，又是三年苦行。”
林天河可不想談及此事，香火再好，那也不是他敢消受的東西，當即轉移話題：
“說來，楚師兄是否早就知曉那黎淵天賦絕頂？”
“……不知。”
楚玄空嘆了口氣：“林師弟也知曉，楚某精擅卜算之道，之前聽聞此人時，曾卜過一卦……”
“不太好？”
林天河心下微動，卜算之道，他只信摘星樓‘千眼菩薩’一脈，自家這位楚師兄雖然號稱龍虎寺第一卦師。
但事實上，寺內並無多少人學過卜算之道。
“很差。”
楚玄空點點頭：“剛纔我又算了一卦，此人命途多舛，按說壽不該長才是……”
“我以他爲卦，算其命數，發現此人宮殺混雜……”
“什麼是宮殺混雜？”
林天河來了些興趣。
“此類散格之人，爲人無情，漠視生命……”
“這樣？”
林天河心中沒什麼波瀾，行走江湖之人，多的是爲人無情之輩，龍虎寺又不是朝廷，哪裡在乎這個？
只從白天裡，這小子赴宴還要拉着神兵谷那長老就可看出，此人至少顧及宗門，對長輩也算恭謹。
比城內、寺中那些個天才弟子要好多了。
“但凡有橫死之相又未死之輩，往往……罷了，罷了。”
見林天河似不在意，楚玄空心下一嘆，卻也沒有了談興。
他很清楚，得祖師爺傳功認可的人，除非有確鑿證據證明此人是大奸大惡之輩，否則任他怎麼說，都沒有任何用。
但他也着實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高柳縣，居然先後出了兩個怪胎，這個，比那人天賦更好。
“兩百年裡，蒼龍五現，消息傳開後，只怕朝廷都要震動，也就是道主不在，不然……”
林天河有些唏噓，雲霧隱，蒼龍現，這意味着什麼，他太清楚不過了。
只要此人不死，即便沒有宗師傳承，也有宗師之望，若有機緣，甚至不能爭一爭‘豪雄榜’前十的位置。
“六大真傳皆已有主，這小子橫空出世，可未見得就是好事。”
楚玄空冷笑一聲。
龍虎寺真傳只有六人，兩千多年來從未更改過。
林天河微微皺眉，卻沒搭這個話茬，而是說起今日酒宴上的事情，之後適時在宵禁之前，拱手告辭。
“僅憑一個卦象……”
餘光瞥了一眼把玩銅錢的楚玄空，林天河心下搖頭，覺得自己或許要離他遠一些……
“黎……”
夜風中，楚玄空駐足片刻，也在宵禁前回到院子，還沒進門，就瞧見了王玄應。
“楚師伯。”
半天過去，王玄應也冷靜了下來，只是臉色仍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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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那一幕着實讓他受到了驚嚇，也讓他難以置信。
大師兄拜師之前沒有加入任何勢力宗門，故之前天賦不顯，也就罷了，但那黎淵可是神兵谷真傳！
神兵谷也是千年大宗，難道沒落到連門下弟子的天賦如何都不知道？
“情報出岔子了。”
關上院門，楚玄空臉色也頗很難看。
“或許，是神兵谷刻意爲之？”
“或許吧。”
院子裡，兩人都緊鎖眉頭，時而對視一眼，都覺心中鬱悶，這與情報上記載的委實差距太大了。
莫說龍形根骨，即便是大龍形根骨，龍虎寺也從不缺少，也沒見過哪個能得到祖師爺的認可傳功的。
……
……
“嗚~”
小虎崽子不滿的睜開眼，天還沒亮，黎淵已經起了。
精神力增長後，他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好，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就已再怎麼也睡不着。
“觀想法雖然好，但該打拳，也還是要打拳啊。”
黎淵心下嘀咕，他昨夜居然做了個春夢，要不是腦海中缺乏必要素材，說不定就精滿則溢了。
之前他每天打鐵、站樁時精力消耗很大，就沒有過類似現象。
“呼！”
天字號的房間自然不小，黎淵持錘站出兵體勢，只覺觀想雖然也極爲真實，可與手持錘兵到底有些差距。
“這幾年來，他幾乎天天都在掌馭重錘，加持的天賦或許早已慢慢成爲了我自己的天賦？”
手持錘兵，黎淵只覺有股血肉相連之感，這只是尋常的錘兵而已，這感覺自然不是來自於錘兵本身。
他嘗試將掌馭的錘兵一一卸下，發現那股感覺雖然淡了許多，但仍然存在。
“蒐集諸般兵器，長時間掌馭，最終融入自身……”
黎淵越發篤定的路是對的，至少，是穩的。
“但如果這樣，我掌馭的錘兵，也要不斷更換纔是，可惜，這只是我自己的感覺，到底消化多少，掌兵籙可不會提醒。”
黎淵心下微嘆，徐推兵體勢，幾套打下來，體力耗費不小，卻也沒感覺到疲累。
以他如今的體魄，兵體勢已不足以日常鍛鍊，需要更爲精妙的樁功……
“龍禪八苦樁。”
黎淵心下唸叨了一句，睜開眼，發現小虎崽子正在打量自己，擬人化的有些驚訝。
“怎麼，你還看得懂不成？”
黎淵想逗貓，主要想擼一擼，但還沒靠近，鋒利的小爪子已像是風車一樣亂舞了起來。
大有你敢摸，就和你拼命的架勢。
“這貓可不好養熟啊。”
黎淵沒敢硬逼，左右這些天下來，這小虎崽子已經不主動逃跑了，說明還是養的熟的。
“吱吱~”
這時，小耗子從牆洞裡探出頭來。
“又打洞了？”
小耗子皮毛柔順，隨便擼，黎淵從懷裡掏出增血丹，仍是貓七鼠一。
“安分些，別亂打洞。”
看着埋頭幹丹的貓鼠，黎淵頓覺有種養成的快感，他心中藏着的事許多，有些時候也需要宣泄。
“黎兄。”
這時門外傳來劉錚的聲音。
他推門而出，王佩瑤、高罡，甚至連一路上沒說話的秋長纓也來了，看向他的眼神，一如昨天的龍虎寺弟子。
甚至，還要更多幾分驚駭。
“低調有低調的好處，高調，也有高調的快樂啊。”
黎道爺心中閃過這麼個念頭。
他是個所思多想的性子，路上就已規劃好了自己在龍虎寺的路子。
存世兩千多年，遍佈諸多派系的龐大勢力，不但要掛靠到某一脈，還要足夠醒目……
“恭喜黎兄。”
“黎師兄還不知道吧，昨天‘蒼龍現身’的事已傳遍了衡山城，不少人都拿你與那位龍虎道子相比呢！”
“聽人說，能夠引動蒼龍現的龍虎弟子，只要不死都成了宗師，甚至有陸地神仙……”
“昨天，這家客棧的大掌櫃來了，不但免了我等房費，並說是，你住的這間房之後都不會讓其他人入住，時刻爲你留着。”
……
隨着王佩瑤開口，其餘人憋了一晚上的震驚也一股腦的宣泄了出來。
“傳言多半誇大，只是得了門絕學入門篇而已。”
黎淵笑笑解釋了兩句，等衆人激動的情緒稍降，纔看向剛上樓的風中已。
一夜過去，風中已身上仍有幾分酒氣，昨天，他是真被灌翻，且都沒來得及驅散酒意。
“顏長老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風中已臉上的笑意遮掩不住。
“長老一起去吧。”
黎淵招呼。
“不了，老夫約了人。”
風中已擺了擺手：“伱帶上長纓就成。”
黎淵看了一眼秋長纓，後者仍是一襲黑色勁裝，若不是知道她帶了多件，還以爲沒有換過衣裳。
“多謝。”
秋長纓稍有些不自在。
“我等同出一門，自當互相扶持，哪需要謝？”
黎淵不甚在意，與衆人打過招呼，帶上秋長纓就下樓去了。
外門弟子，那也是需要登記造冊的。
……
顏三星的馬車更寬敞，非但地方大，且還有兩個侍女在旁伺候。
“這些，是關於宗門的一些情報，主要是宗內各堂、各舵，諸多長老，以及真傳……”
一上馬車，顏三星就取出厚厚一沓的卷宗來。
黎淵道了聲謝，又分出一半給稍有些拘謹的秋長纓，也不避諱顏三星，就在馬車上翻閱起來。
顏三星笑了笑，走出馬車，示意弟子驅車直接入宗，身爲長老，自然不同於魚玄風這樣的外門弟子。
“龍虎寺合有九堂，多以絕學爲名，金剛堂主修的絕學就是龍禪金剛經，而龍虎渾天錘，就要到渾天堂……”
龍虎寺的派系，明面上看很清晰。
道主一脈、龍山一脈、虎山一脈，每一脈下有三大分堂，一堂下轄六舵。
“金剛、渾天、天龍，龍山下三大分堂，正對應着龍禪金剛、龍虎渾天、大威天龍這三門絕學。”
便宜師傅，是龍門之主。
稍稍翻了翻，黎淵心下就有些數了，關於道宗的情報，自然是自家人知曉的清楚。
各堂、各舵、各家。
門內規矩，各個長老，門主副門主……
馬車內很安靜，只有翻書聲，見兩人沉浸其中，兩個侍女很自覺的下了馬車。
“內門弟子，要選取絕學的話，需要……”
黎淵正在翻書，突然間心頭一震，他驀然擡頭，一抹煊赫至極的玄色光芒，無視馬車的阻攔，映入眼簾：
【龍虎養生爐（十一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