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多謝前輩,若是能夠解出龍骨異文,楊某感激不盡。”
聽到了塵這話。
鷓鴣哨騰地一下起身。
神色間哪還有平日裡的沉靜如水。
要知道,縱然是通曉陰陽秘術、五行八卦的陰陽端公一脈,周明嶽對龍骨上的天書也是束手無策,根本無從着手。
“楊方兄弟,話可不能這麼說。”
餘光瞟到他的一剎那。
“掌櫃的,按照山民們說的,仙人洞應該就在前邊了。”
“敢問陳掌櫃,剛纔是幻術,還是……”
“不是,你不會覺得是真的吧?”
當年他們師兄弟三人出山。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自己竟是毫無察覺。
楊方哪能不震驚萬分?
只是,右手剛一觸及到龍鱗纏繞的鞭柄,那一抹冰冷質在掌心泛起時,他忽然又覺得到了什麼。
經歷了幾日喧鬧,漸漸的,無苦寺裡便再度歸於平靜。
一行人無事,便將目光投向了身外的匡廬山。
擡頭望去,陳玉樓四人已經拾階而上,出現在了仙人洞外。
陳玉樓淡淡一笑。
來寺中燒香拜佛的山民,也都是由他們出面接待。
枝葉茂密、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了塵卻要破例了。
但眼下所見,卻是讓他大失所望,一時間,楊方忍不住撇嘴道。
“陳掌櫃,真就一方水潭,再說我就隨口這麼一句,想來呂祖他老人家應該也不會怪罪吧?”
“楊方兄弟,現在明白了?”
衆人在寺中吃過齋飯。
一身暗勁早已經到了至柔至順、陰陽混成的地步。
“好。”
楊方不敢猶豫,搖了搖頭,將腦海裡的雜念迅速驅散。
活了二十年。
“楊魁首言重了。”
和山上其他地方並無半點區別。
至於他被叮囑,不到非不得已,萬萬不可輕易貿然動用。
眼下對方貼身欺近。
雙腿猶如灌了鉛似的,只是低頭這種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此刻卻是異常艱難。
無事時他們並不會貿然上山。
楊方只覺得腦海裡嗡的一聲,耳邊彷彿有道悶雷炸開。
無論如何也不能墮了摸金派的威名。
什麼洗劍池、飛昇臺,說的玄乎其神。
走過湘西、去過滇南,但回想了下,一路卻大都是走馬觀花,反倒是這段時日難得清閒,讓身心徹底放鬆。
借宿無苦寺中時。
所以,來無苦寺之前,他其實並未抱有多大期望。
等他轉身低頭。
但話到了嘴邊,才發現向來機變無雙的自己,竟是罕見的結巴起來。
單憑几枚墨玉指環,破譯一篇沒頭沒尾的天書。
“不信的話,楊方兄弟再看看?”
只見仙人洞外白雲茫茫、江流蒼蒼,雖然是深秋,但洞內卻是宛如陽春一般,往前走了十多步,便見到一座巨石橫臥,青石上一株蒼松破巖而出。
“呂祖修行之所。”
想着糊弄過去完事。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
“好了,這段時日你們就在山裡住下。”
也叫變戲法或者障眼法。
陳玉樓搖頭一笑,又伸手指了指頭頂。
“誰?!”
師傅金算盤雖然不會武功。
楊方眉頭一皺,嘴角扯了扯,“陳掌櫃,這可不能開玩笑。”
目光死死盯着身前那道身影。
“道術。”
但今日……
這話並無半點虛言,他確實不曾見過仙人,剛纔那一手小把戲也是從分水術中衍化而來,應該算得上是道術範疇。
他心中千頭萬緒。
陳玉樓攤了攤手,還不忘朝他身下努了努嘴。
衆人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和煦的一面。
本以爲遁入空門後,此術便會就此封存,再無得見天日的機會。
聽到這個答案。
楊方搓了搓手,咧嘴笑道。
“果然是呂祖之所。”
“這,陳掌櫃,它……”
接下來數天。
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但自小就爲他請了多位師傅,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斗拱彩繪、飛檐凌空。
一直沒敢說話,生怕打擾到了塵長老的花靈和老洋人也是激動不已。
但陳玉樓眼裡仍舊是透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本以爲,所謂的修道、斬妖、鎮鬼、伏魔,只不過是民間杜撰出來的志怪神話。
踩着亂石,身如青煙般縱步越過危崖追了上去。
從這個世界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心神就處於極度緊繃中。
修行、倒鬥、趕路。
“這……”
讓人一瞬間,彷彿置身在了洞天福地、人間仙宮之中。
何況,學爲行之所用。
楊方一臉的不可思議。
心神盡數被洞中石殿吸引。
幻術之說,自古有之,而今江湖上那些走街串巷賣藝的人,都會上個一兩手。
陳玉樓幾人相視一笑。
楊方心頭莫名一顫。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笑聲。
除了水池清澈,深不見底外。
陳玉樓搖搖頭。
猶豫再三,楊方抱了抱拳,詢問道。
眼底浮現起一抹苦澀。
只是越過石泉,目光望向仙人洞最深處。
陳玉樓笑着點了點頭。
畢竟是幾千年前的古物。
楊方猛地擡頭,想要問問清楚,凝神看過去時,卻發現一行四人神色皆是平靜無比,尤其是陳玉樓,更是負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但他心裡還是有一點不死心。
“不能亂說。”
恰好讓兩口石泉一明一暗,頗有點太極陰陽、天道造化的感覺。
“什……什麼?”
崖洞之下,則是坐落着一口幽潭,在陽光下折射着碧綠色澤,猶如鑲嵌在風蝕巖間的一顆碧玉翡翠。
不過山民們也知道,了塵法師閉關修行,不願被人擾了清靜。
所以,這一趟也是訪仙之旅。
看到這一幕。
什麼穿牆斷頭神仙索。
耳邊更是不斷迴盪着之前陳玉樓那句話。
至少在到陳家莊之前。
隱隱還能見到松鶴、仙人等字跡。
砂崖形似一隻大手。
到時候儘管一鞭子打下。
楊方心中最後一點驚疑也消散不見。
只是……
這些天在無苦寺,爲山民解簽寫信時,總聽他們說起匡廬山的各種傳聞。
主動將衣食住行的任務擔起。
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隱隱抓住了什麼。
聚水爲人?
絕大多數地方都還是人跡罕至的原始密林。
一時間,四周山下村寨,都知道無苦寺裡來了一幫和善可親的年輕人。
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老江湖了。這些年尋龍盜骨、殺人見血並不比他們少。
楊方沉默片刻。
作爲修道中人,呂祖其人在道宗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管他娘是神是鬼。
他走遍江湖,從無對手。
了塵長老搖頭笑着打趣道。
也只有那些世代居住於此的山民、獵戶以及藥農敢進出山中。
“明白了……”
花靈瞪大眸子,忽然輕聲感嘆了一句。
經常能夠在半夜時分,聽到不知名的獸吼。
今日翻山越嶺,所要探尋之地,就是當地山民口中的佛手巖,據說呂祖曾在其中修煉,直至成仙,故而又有仙人洞之稱。
“那可未必。”
見他神色平靜,絲毫不像玩笑。
目光越過石殿大門,隱隱還能望見一道負劍身影,似乎在無聲的看着自己。
繞過石松,洞內蜿蜒曲折,猶如山中隧洞,不過卻沒有半點狹隘逼仄的感覺。
那裡赫然矗立着一座重檐歇山的石殿。
陳玉樓對此來之不拒。
“老衲也沒有十足把握,只能說竭盡所能盡力一試。”
了塵長老自謙。
“哈哈哈,楊方兄弟這就是爲難陳某了。”
只有楊方一臉失神。
楊方緩緩張大嘴巴,看向陳玉樓的目光裡滿是驚詫與錯愕。
但此刻。
“陳掌櫃……”
陳玉樓一行六人穿過茫茫山林,終於抵達了匡廬山天池峰西麓。
因爲自然風化以及山水沖刷。
“來了……”
分明就是他自己。
“但我可以告訴你,修道者自古便有。”
然後提了一口氣。
旁邊的老洋人和紅姑娘,眼神皆是一亮,分明都是想起了當日盜瓶山時,所見到的那座紅塵仙境。
張三爺所寫的十六字,囊括天星風水、五行術數,奪天地之機數。
本來還想着亂世將起,憑自己一身本事,絕度大有可爲。
不僅是他。
陳玉樓等人也不打擾他。
這才入手半刻鐘不到,了塵便給出了這等承諾。
而今卻是真切的出現在了自己跟前。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道模糊身影,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見多識廣、學問過人。
了塵天性如此,悲天憫人,如今人都已經求上了門,再遮遮掩掩也不是他的性格了。
越看越覺得眼熟。
短短几年功夫,便盜發了數座大墓,名動天下。
就在他還想再細看時。
四處尋訪奇峰古蹟。
對面那道身影就像是被打破的鏡子一樣,砰的一聲碎成無數,化作一灘水,嘩啦啦落入幽潭之中。
天光從兩側崖壁中洞穿灑進,又有山中泉水滴滴答答的滲落,在洞窟中形成一左一右兩口清澈見底的泉水。
他也是江湖上一流二等的高手。
“感覺就是個小水潭啊,哪有那麼玄乎?”
陳掌櫃話都說到了這步田地,他要是還不明白其中深意,那他這些年江湖也就白走了。
好好領略了一番廬山風景。
了塵擺擺手。
洞中又有云霧繚繞,濃如潑墨、亦真亦幻。
先是有人拿着求來的籤文,請他們解答,漸漸的,甚至有人帶來紙筆,請他們幫忙寫信。
“只是要委屈各位,寺中清貧,只有粗茶淡飯,還有我這個糟老頭子爲伴了。”
楊方還在怔怔失神。
能以自身所學,救人於水火,何嘗不是一場修行?
“前輩大恩,搬山一脈永不敢忘!”
這些天他們已經去過碧龍潭、白鹿洞書院、三迭泉以及五老峰。
“舉頭三尺有神明。”
視線豁然開朗。
一瞬間。
耳鳴瞬間壓下週圍的山風呼嘯。
此時,陽光斜着落下。
一時間紛紛示意無事。
彷彿都籠罩在迷霧中。
一時間,饒是他見慣了大風大浪,都不禁心亂如麻。
了塵除了早課之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琢磨龍骨和指環之上。
“純陽殿。”
他們一行人,除了楊方外,皆已踏入修行。
畢竟張三爺臨死前特地交代,說是此書奪天地之秘,有傷陽壽,甚至不惜親手毀去了下半卷,只傳了上半卷給陰陽眼。
有楊方和老洋人開路,幾人速度極快,不到片刻,遠遠就望見山崖間出現了一座洞窟。
一時間,楊方只覺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聽到無量殿三個字。
好不容易一咬牙。
神色中說不出的閒散隨意。
不然,目空一切,驕縱自大,遲早會吃大虧。
但在陳玉樓當前,他卻不敢如此。
楊方頓時一臉見了鬼的神情。
“成仙作祖、乘龍登天,難道都是真的?”
所以纔有了佛手巖的名頭。
但鷓鴣哨卻不能隨性而爲。
對老洋人,楊方還能表現的無所畏懼,反駁幾句。
這麼多年裡,他一直謹遵師命。
看到這一幕,楊方心中更是駭然。
嘩啦……
楊方此人,無論身手見識都極爲過人,唯有心性稍稍稚嫩了些,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誰沒有年輕氣盛的時候?
今日略施手段。
“所以……”
只是,這事未免太過荒誕離奇,舉頭三尺有神明,那書上還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呢。
下山這幾年,他更是四處找人切磋,武道修爲一日千里,在同齡人裡已經是絕對的佼佼者。
“怎麼會?”
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走了,楊方兄弟,呂祖修行之地,說不定會有機緣。”
只不過是隨意吐槽了句,這傢伙竟然還搞的煞有介事。
其中仙人洞,最具神秘色彩。
這一日。
老洋人嚇了一跳,趕忙阻止。
“這就是呂祖洗劍池?”
聽到這句腹誹。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無論明勁暗勁化勁,甚至自己苦求而不入的丹勁,在修道者面前……都猶如蚍蜉見青天。
就算倒鬥,也只用風水術,從不敢動用陰陽術。
聽到這裡。
四下看了看。
身形高大,一身短打,眸光灼灼,身後揹着一把四棱鋼鞭。
楊方身形一下僵住。
這是何等手段?
古樹下立着一塊石碑。
卻無人在意。
心中卻是難掩感慨。
就是憑着十六字中所學,平山移丘、尋龍點穴,無所不能。
“好像瓶山無量殿……”
這年頭,廬山除卻那幾處名勝外。
也是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藏了無數野物。
“這……”
楊方身形敏捷,藉着亂石几個縱身,眨眼間便從蒼翠崖壁上跳到了潭邊。
畢竟關乎扎格拉瑪一族生死存亡。
何況,常年生死廝殺,對於兇險的預感極爲敏銳。
今天陳玉樓親手爲他推開了一扇門。
“仙人不知真假。”
往前數十步。
楊方一臉不敢置信。
冷汗更是刷的一下滲了出來,身形緊繃,反手下意識去取身後打神鞭。
陳玉樓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此刻的他,一雙眸光閃爍,彷彿能夠從雲霧中看穿一切。
“走,過仙門,哪能不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