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場上,有個單薄的,倔強的,小小身影。手指紅腫着,大汗淋漓着,卻一次又一次的拿起竹筐裡的箭,搭在弓上,瞄準幾十步之外的那個草靶。
“咻”
是箭離弦的聲音,少年的目光也隨着那支箭離去,只是,箭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射中那隻草靶。
“切,又沒中啊!”
少年的聲音充滿了喪氣,他望了望那隻草靶,靶上只有零星的幾支箭,還幾乎全在外圍,爹說了,射不中三十支箭,他就不能回家吃飯。垂了垂頭,準備去拿下一支箭,些許的出神讓他受了皮肉之苦。
“嘶!”
他的手摸到了竹筐的碎茬兒上,生生的劃掉一層皮。
“哥”
還沒待他做出反應,就看見一抹粉色撲了上來,使勁兒的握住他受傷的手,接着一大滴眼淚就掉了下來,然後就開始嚎了起來。
“哥哥的手受傷了,哥哥你疼不疼啊?哥哥的手啊……”
看着眼前這小人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兒的,倒是讓他忘了疼,只是他該怎麼安慰她的小妹妹,不要哭了呢?
“瑓兒,你怎麼來了?”
小丫頭聽見哥哥的聲音,擡起頭來指着腰間的袋子,抽抽搭搭的說:
“我來給哥哥送飯。”
少年見計謀得逞,又接着說:
“瑓兒帶的什麼飯呢?要不要給哥哥瞅瞅。”
小丫頭倒也聽話的解開袋子來,一股香味就飄了出來。
“喏,哥哥吃包子,這兩個都是阿孃給哥哥做的。”
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狐疑,直直的瞅着面前的粉糰子,小女孩兒被瞅得有些不自然,不待他說些什麼,就擺出一副要哭的模樣,少年的目光一下子柔軟下來。
“哥哥吃就是了,瑓兒別哭。”
看見哥哥拿起包子,一個勁兒的往嘴裡送的樣子,小丫頭也笑出了聲。她這個哥哥呀,最是看不得她哭了,這個時候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踩着梯子去試一試。
兄妹倆,一個吃,一個瞅着,放到以後想想,倒也是副安靜的畫面。
背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少年一下子把小丫頭推到身後,挺起胸膛,彷彿是世界上最勇敢無畏的人,卻在看清楚來人的容貌後,一下子像癟了的氣球,頓時低下了頭,來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瞅了瞅地上吃剩的空袋子,還有遠處那支草靶。
被哥哥藏在身後的小丫頭悄悄的探出頭來,小聲的叫了聲:
“爹爹”
“瑓兒和我回家。”
男人轉身欲走,背後傳來了紅瑓的招呼聲
“爹爹,你別生氣,哥哥真的有用心練習,手都劃破了。”
男人怔了怔,繼續往前走。
“爹沒有生氣,爹只是不想爹的兒子自毀前途,將來做一個沒用的人。”
走出一段距離後,又傳來了命令。
“瑓兒,還不快跟上來。”
小丫頭瞅了瞅哥哥。
“哥哥加油,瑓兒相信哥哥是最棒的。”
然後跟了上去。草場上的少年呆呆地站着,耳邊又傳來了爹說過的話,作爲一個男人,以後他要代替爹來保護娘和妹妹,爹唯一能教給他的便是這一身的箭法。想完了之後,少年把布袋掛在腰間,繼續拿起了弓和箭。
男人走着心裡突然有點亂,孩子娘本是大戶家的小姐,他就是個獵戶,她跟了他,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自己曾發誓要讓一家人過的好,現在,日子過得不錯,但是兒子合殊卻...,唉,但願這孩子能明白我的苦心啊!
正是盛夏時節,清晨的時候會有蛐蛐兒唱着小曲,少年躺在茂盛的草叢裡,一動不動,只有睜着的雙眼才能讓人確定他沒有睡着,只是忽的少年坐了起來,用手擺了幾個姿勢,終於恍然大悟一般,輕笑一聲,立馬站了起來,連衣服上的草屑也顧不上了,奔向練箭的地方。
熟悉的拿出箭,搭上弓,擺正了身子,瞄準好了後,將箭射了出去,那一刻似乎都忘記了呼吸,少年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果然之前是身子不穩的原因啊!”
少年長舒一口氣,幾十步外的草靶上清清楚楚的多了一支箭。繼續俯身拿箭,爹的要求可是三十支箭呢!晨光裡少年的身影堅毅,挺拔。
到了中午,終於可以回家了,他揉了揉酸酸的胳膊,朝家裡走去,肚子自打昨天吃過兩個包子後,就再沒吃過什麼,想起這個,他低頭瞅了瞅腰間的布袋子,傻丫頭,其實我都知道,娘每次只做四個包子,一人一個,怕是她昨天自己沒吃,纔有的這兩個包子。
回到了家,爹孃出去了,只留了瑓兒一個人在家裡,中午陽光已經打到了屋檐下,屋裡的木牀上,有個粉糰子在睡着,四仰八叉的躺着,就連小肚皮也露了出來。少年忍不住笑出了聲,牀上的人聽見了聲音,只是睜了睜眼,待看清楚了是哥哥後,一下子坐了起來,揉揉睡眼,一臉的可愛。
“哥哥,你也不回來陪瑓兒玩兒呢?”
小丫頭氣鼓鼓的說,小臉蛋兒也通紅了。
“好好好,哥哥帶你去個地方,那裡好漂亮的。”
說完便拉着小丫頭的手,向外走去。
盛夏時節,山坡上盡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遠處望去,紅紅綠綠的一片,甚是熱鬧。
“瑓兒,接着走,咱要去的地方比這好看一萬倍。”
小丫頭笑咯咯的跟上去。
不一會兒,二人就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漫山遍野都是一種顏色,但絕不會有人覺着單調。
“瑓兒你看。”
少年像變魔術一般手裡多了一株小草,小草有五個瓣兒,皆是指甲蓋大小,心兒裡的是嫩嫩的黃綠色,外圍是深深的綠色,好不漂亮。
“哥哥,小星星。”
少年摸了摸女孩的頭,笑着說:
“好,瑓兒說了算,就叫它星星草吧!”……
若干年後,十里長坡,翠色襲人,年輕的少年少女一起坐在這裡,身旁的星星草開的耀眼。少女輕輕躺下。
“好幾年過去了,還是這麼美的景色啊!”
“瑓兒,你瞅好了。”
一旁傳來了哥哥爽朗的笑聲。在她的視線中,少年熟練地拉開弓,三箭齊發,齊刷刷的射在她不遠處,剛好的力道,箭帶來的衝擊使大片的星星草揚到了空中。在她看來,這是大概她見過的最美的景色了。
不知不覺中當年倔強的少年已經成長爲百發百中的弓箭手了,而那個只會用眼淚欺負哥哥的粉糰子也變出了另外一副美麗不可方物的樣子。
看着遠處向她招手的哥哥,她笑了,拍掉裙角掉落的星星草,向哥哥跑去。
哥哥,瑓兒就說你是最棒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