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說你們到底怎麼想。”
漢子眼見梅聖俞與紫蘇坐在那不急不忙的捧了茶盅喝茶,再不與他搭一句話,不由便眉頭一挑,怒聲喊了起來。
梅聖俞挑眉看了紫蘇一眼,輕聲道:“姑娘怎麼看?”
紫蘇放了手裡的茶盅,想着邱燕竹似乎也該到了,對梅聖俞淡淡一笑道:“先生想的便是我想的。”
梅聖俞點了點頭,略一沉吟跟着放了手裡的茶盅,擡頭看了叫囂着的漢子道,“你既識字,那就把這紙上的內容再讀一遍吧!”話落,將紙推了過去。
漢子先是一怔,續而卻是紅了臉,怒聲道:“你大爺的,你是什麼人,憑什麼你說讓讀,我就得讀。”
紫蘇“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稍傾擡頭看了那暴怒的男子道:“你沒聽說過有錢的是大爺嗎?你既然想要梅老闆的二萬兩銀子,不拿出點本事來,他憑什麼給你啊?”頓了頓,恍然大悟的道:“對了,或許,你可以報官。”
“報官!”漢子臉上生起一抹被驚到的神色,他幾乎是惡狠狠瞪了紫蘇,怒聲道:“報什麼官,當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你沒聽說過抄家的知府,滅門的知縣?那些人見了銀子就想餓狗見了肉,蒼蠅見了屎一樣。”
紫蘇看着說得唾沫橫飛的漢子一眼,與梅聖俞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幾乎是同時越發的確定了彼此的猜測。
“那你便將這紙上的內容再讀一讀吧。”紫蘇將那張紙往漢子跟前遞了遞。
漢子神色古怪的看了那張紙,半天想伸手,卻又沒伸手。
便在他猶疑不決時,門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姑娘,邱公子來了。”
梅聖俞豁然擡頭看了紫蘇,驚道:“你把邱燕竹請了來?”
紫蘇點頭,“是的。”
“你請他來做什麼?”
紫蘇笑了笑,看向同樣懵懵的漢子道:“難得遇上這兩個同名之人,當然是介紹他們互相認識下。”
梅聖俞失笑。
紫蘇趁這功夫,已經對外道:“請公子進來。”
不多時,邱燕竹和邱少風自外走了進來。
“陶姑娘……”
邱燕竹正待上前與紫蘇和梅聖俞行禮。
不想漢子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驀的發出一聲驚叫,“啊!”
漢子的一聲驚叫,使得邱燕竹和邱少風的步子同時一怔,邱燕竹怔怔的看了漢子,臉上的神色很是古怪。而漢子卻是在對上邱燕竹的目光後,腳一軟,“撲通”一聲跌坐在了椅子裡。
“這位是?”邱少風不解的看向紫蘇。
“哦,這但是蕭燕竹,蕭公子。”紫蘇指了那漢子對邱少風和邱燕竹道:“我想着得得遇上同名之人,是故便請了邱公子過來,與這位蕭公子見見面。”
邱少風不由便挑了眉頭,他雖與紫蘇相處時日尚短,但卻也能看出紫蘇不是那種閒得沒事瞎找樂子的人。又聽說眼前之人姓蕭,雖不明白紫蘇用意,但還是多打量了幾眼。
這般一看,委實就覺得這人真是白瞎了‘燕竹’兩字!
“這位兄臺,幸會。”邱燕竹卻是不由分說的便上前對漢子抱拳行禮。
不想,他原本只是好意,而漢子卻是因爲他的靠近驚得手腳無措,也不知道怎的回事,身下的凳子“砰”一聲便翻倒在地,他亦跟着摔了個四腳朝天。
邱燕竹看着漢子在眼前仰天倒地,原本平靜的目光忽的便眯了眯,漆黑的瞳仁亦是攸的一緊,似是有什麼在眼前一閃而過,卻是快的他來不及抓住。
“邱公子。”紫蘇自邱燕竹進門,目光便不曾離開他的臉,此刻眼見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漢子,眉宇輕蹙,似在努力的想着什麼,卻又痛苦的想不起。不由便小聲道:“邱公子,你是不是覺得這人很是面熟?”
邱燕竹站在原地,目光緊緊的瞪着倒在地上,臉色慘白朝他看來的漢子。眼前似乎有什麼支離破碎的影像滑過,記憶中有個人與眼前的人漸漸的重疊,便在答案呼之欲出時,他卻猛的感覺到腦門上一陣巨烈的痛疼。
“啊!”邱燕竹抱了腦袋猛的便蹲在了地上,“痛,痛死我了。”
“邱公子。”
紫蘇情急之下,幾步上前,待走至跟前,卻又步子一頓。她感覺到了屋中異樣的氣氛,不由便擡頭,目光便撞上梅聖俞和邱少風瞭然的眸子。
紫蘇當即愣在了原地,看了二人,“我……”
梅聖俞呵呵一笑,擺手道:“沒關係,沒關係,關心則亂,我們懂的。”
相較於梅聖俞的樂見其成,邱少風則是半響不曾言語,待開口說話時,態度之中雖還有着疏離但卻不再那麼客氣,“陶姑娘,能不能替我五弟請個大夫來。”
“自是應當的。”
紫蘇連忙回頭吩咐候在門外的華年。
眼角的餘光處看到那自稱爲“蕭燕竹”的漢子,正偷偷摸摸的爬了起來,打算趁亂走,歷聲一喝道:“站住。”
漢子身子一僵,下一刻,撒了腳丫子便朝外跑。
“給我拿下他!”
梅聖俞搶在紫蘇跟前追了出去,漢子知曉身後有人追上來,腳下越發的慌了,耳邊響起,梅聖俞的一聲怒吼“給我拿下他”,心慌之下,腳下一軟,“撲通”一聲便跌倒在地,下一刻,不待他站起,便被蜂擁而上的小廝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放開,放開我……”
眼前出現一對黑色的雲頭鞋,漢子擡頭,目光對上梅聖俞似笑非笑的眸子。
“好大的膽子,竟敢訛到你梅爺爺頭上來!”梅聖俞目光瞬間一冷,對小廝喝道:“帶下去,先給我廢了他一雙腳。”
“是,掌櫃的。”
“不……饒命啊……救……”
有機靈的小廝二話說,將肩上搭着擦桌的布,捲了一卷,便塞進了漢子的嘴裡。
梅聖俞眼見得小廝將漢子押了下去,站在原地略蹙了蹙眉頭,稍傾卻是眉梢猛的一揚,擡腳便朝屋裡走。
“紫蘇……”
不想才擡腳,卻是與屋裡退出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三公子。”梅聖俞與邱少風見禮,擡頭看了被邱少風帶上的門,不由便猶疑的道:“這是?”
邱少風搖了搖頭,“五弟說有話單獨與陶姑娘說,讓我們都先出來。”
梅聖俞沒有多想,便笑了道:“那請三公子移步,到旁邊歇歇,正好,在下也有些事想請教三公子。”
“不敢,梅掌櫃的請。”邱少風連忙道。
梅聖俞將邱少風請到了臨江閣邊上的望天閣,又喊了小廝上茶上點心,一切妥當後,屏退了衆人,指了桌上的茶道:“三公子請。”
“梅掌櫃請。”
梅聖俞笑了笑,待啜了口茶後,方對邱少風道:“三公子,恕在下冒昧,我想向你打聽下有關於邱公子的事。”
邱少風眉梢微挑,脣角便嚼了抹笑,輕聲道:“梅掌櫃可是想保媒?”
梅聖俞一愣,稍傾便擺手道:“保媒是以後的事,眼下卻是有件比保媒更重要的事。”
“哦?”邱少風不解的看向梅聖俞。
“適才的事三公子也看到了。不瞞三公子,我與陶姑娘都懷疑,邱公子不姓邱,他應姓蕭。”
邱少風眉眼猛然一蹙,但卻也只是瞬間的事。
梅聖俞眼見邱少風沒有過激的反應,心下一喜,繼續道:“我想問下三公子,關於邱公子的身世,您是怎麼想的?”
“五弟其實與我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之前原沒什麼來往。但因五弟天姿聰穎,十二歲便中了秀才,家父覺得他能爲邱家爭光,是故,便常將他喊來家中請了先生爲他授課。至於他的身世……”邱少風想了想,才道:“怕是要讓掌櫃的失望了,很多事我也不知道。梅掌櫃要想知道的更多,怕是要等他清醒過來,才知道。”
梅聖俞到不曾想,竟會是這麼個結果。不由便怔了怔,稍傾,輕聲道:“那他家中還有什麼人?”
“五弟家中子嗣還是比較興旺的,在他之上還有幾個兄長,姐姐……”
梅聖俞眉宇便緊了緊,還待再問,門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掌櫃的,大夫到了。”
梅聖俞便與邱少風同時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走廊上,才發現臨江閣的門依然虛掩着,雖是虛掩,卻沒人靠了上前。門內傳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其間還夾雜着壓抑的啜泣聲。
“這是……”梅聖俞與邱少風對視一眼,便在他二人茫然無措時,屋內忽的便響起紫蘇撕心裂肺的嘶喊聲,“燕竹……燕竹啊……”
邱少風嚇得臉色一白,當下也不多想,擡腳便搶了上前,一把推開了虛掩着的門。
擡眼,便看到紫蘇將蒼白了臉昏迷不信的邱燕竹緊緊的抱在懷裡,臉上的是傷心到絕望的神色,下一刻,便看到紫蘇眼睛一閉,倒在了邱燕竹的身邊。
“姑娘……”
跟在身後的梅聖俞眼見得紫蘇不省人事的倒下,不由分說的便搶了上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抱了紫蘇便往一側的美人榻上放,一邊對外嘶聲喝道:“大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