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元茂還記得那天他穿着板正的西裝，站在機場候機廳等桑凝。
這是他第一次去國際上領獎，內心無比忐忑。
他在心裡已經想好了一會見桑凝以後要說的第一句話。
“恩師，我今天的穿着應該沒有給你丟臉吧？”
明明他長得也還算清秀，就因爲桑凝相貌太過惹眼，平時同事們就經常調侃他是和美女共事的野獸。
聽到這個形容，他也不生氣，反而十分自豪：“對啊，我恩師不僅絕頂聰明還絕頂漂亮！”
但這是第一次要和桑凝同臺領獎，他很重視自己的形象，怕他給桑凝拉胯，還特意找了個造型師做了個精神的行頭。
可直到飛機快起飛，桑凝始終都沒有出現，湯元茂開始心慌了，桑凝該不會要誤機了吧？
他給桑凝打了個電話，想問她到哪裡了。
結果接通電話後，桑凝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湯，我要離開了。”
湯元茂不解，皺眉問：“恩師，您要去哪裡？”
桑凝輕飄飄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湯元茂慌了，手腳瞬間變得冰涼，臉色也煞白如雪，他的聲音尖銳到破音，捏着電話大喊道：“恩師，您別衝動，有什麼過不了的坎，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湯元茂還以爲桑凝說的離開這個世界是要去尋死，沒想到對方輕笑了幾聲，聲音很是悅耳。
片刻之後，桑凝冷靜又平和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放心，我不是要去尋死，只是可能會被吸去另外一個時空。”
湯元茂心中一個咯噔，他突然想起之前無意中在桑凝筆記本上看到的“時空旋渦”幾個字。
他當時沒多想，可現在這幾個字卻突然浮現在腦海中，心中閃過一陣又一陣不安。
他喉嚨一陣發緊，嚥了咽口水後還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有些忐忑問道：“恩師，那您還會回來嗎？”
“或許吧，哈哈，如果真的有機會回來你也不一定認得我啊。”
湯元茂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桑凝現在是什麼神情，但從她的聲音裡感受到了幾分輕快活潑的意味，這兩種和她氣質很不符的語氣。
湯元茂眼眶一陣酸澀，強壓着想哽咽的衝動，也儘量用一種輕快活潑的語氣回答桑凝：“恩師，您放心，您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您！”
“小湯，你小子又欠踢了是吧？”桑凝的語氣終於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兇狠和高冷，言語間還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湯元茂這頭用憨憨的笑聲迴應桑凝的責罵，可幾秒過後，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湯元茂原本還咧着憨笑的嘴角一點點往下墜，直到脣角再沒有一點弧度，他又抿緊了脣線，另一隻手緊緊捂住了嘴，佝僂着腰開始無聲地哭泣起來。
哭着哭着，握手機的那隻手慢慢垂落，隨着手機掉在地上那刻，他無力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裡開始放聲痛哭。
機場來往過路的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瞄了他幾眼，就趕緊走開，生怕沾上晦氣。
湯元茂像只被遺棄的流浪狗，抱着膝蓋不停哭泣。
就這麼哭了不知道有多久，頭頂突然響起一道恭敬的聲音：“院長，您這是怎麼了？”
院長？湯元茂疑惑着緩緩擡起頭來，就見院裡其中一個研究員正一臉擔憂地看着他。
湯元茂雙眼猩紅着，像頭被惹怒的野獸，猛一站起身來，揪住了研究員的衣領，怒吼道：“你叫誰院長呢？有種你再叫一次？”
研究員抖如篩糠，眼底浮現幾絲莫名其妙，苦着臉小聲道：“院長，我叫您啊？您忘記了嗎，您帶領研究院斬獲了好幾項國際大獎，被破格提拔爲副院長，您現在可是咱們院史上最年輕的副院長呢。”
湯元茂臉色更白了，揪着研究員衣領那隻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十分落寞地看着研究員，苦笑問道：“我是院長，那桑凝呢？”
研究員不知所以，用力撓了撓腦袋，似乎在思考。
抓耳撓腮了好一會，研究員用一種十分苦惱的表情反問湯元茂：“院長，桑凝是誰啊？你能不能給我提個醒？”
研究員的話像盆冰水潑來，湯元茂感覺心臟像被瞬間剝離，整塊都空了。
他又跑去問同行的同事，認不認識桑凝，可大家無一例外都很茫然地看着他搖頭。
巨大的恐懼如海水涌來，瞬間將他淹沒，讓他喘不了氣。
不過就幾分鐘時間，其他人竟然都不記得桑凝了。
桑凝以往所取得的成就全部都成了他的，他代替了桑凝。
行李已經被託運，他身上找不到紙筆，他像發瘋了一樣攔人就要紙筆。
好不容易纔問人求到了紙筆，他左手捏着薄如蟬翼的紙張，右手顫巍巍在上面寫上一行大字——
湯元茂，請不要忘記你的恩師桑凝！
寫完，他將紙張疊得方方正正，放進了胸口處的小口袋裡。
後來，他在領獎臺上代替桑凝領過本應該屬於她的殊榮。
再後來，他又被破格提拔爲院長，成爲紫金研究院史上最年輕的院長，這院長一當就當到了現在。
值得慶幸的是，上天並沒有剝奪他關於桑凝的記憶。
這幾十年來，他一直在等，終於等來了她！
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在紫金研究院發生的一切。
湯元茂沉浸在傷感的回憶裡，不知不覺就跟着桑凝走到了山路上來。
迎面衝來個人，猝不及防，他就被熊抱住了。
“老頭，你可太有趣了，我和你一見如故，你願意當我的忘年交嗎？”桑川抱着湯元茂，還用臉和他來了個親密的貼貼。
湯元茂：“……”
年輕人，請自重！
“桑川，你小子又欠踢了是吧？”桑凝抱着雙臂冷冷走來，“要我拎着你耳朵說幾遍，你才能懂點禮貌，湯爺爺不會叫嗎？”
“恩師，您還是一如既往地兇。”湯元茂笑道，桑凝現在的形象要比他記憶中的鮮活上幾分。
桑凝：“……”
兩個奇葩，乾脆鎖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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