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譯第一次見到雲二柱這個人的時候，就不喜歡他。
因爲，作爲龍寶山煤礦的副礦長，他竟然對礦上的情況都是一知半解。
在那次以採訪的名義和他的接觸之中，方譯發現，說雲二柱是個文盲都不足爲過，別說專業知識了，就連最基本的採礦工藝方面的問題，他都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真不知道他這副礦長，到底是怎麼當上的。
不過，方譯還是在這次的採訪中，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這次雲二柱的出差，是出去採購設備去了，據說採購回來了幾臺大型雷蒙粉碎機，作爲礦上的補充。
隱約覺得這裡邊有問題。
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方譯給趙科長打了個電話，反饋這件事。
“大記者，你能不能想辦法拿到他們實際採購的那份清單。”
方譯有些爲難，因爲以他的身份，很難接觸到礦裡的機密文件。
“這個，我儘量試試吧，不過礦上這種偷樑換柱的方式進行採購，早就不是第一次，他們肯定會在清單上做手腳，不過我相信在雲二柱的手裡，肯定有一份最原始的。”
方譯打電話也只能偷偷的，礦上除了礦長朱躍虎辦公室裡有電話，就只有辦公樓傳達室有一部，他特意挑選了個週末大家都不上班的時候來打的。
不過在說到關鍵的時候，總感覺守傳達室的大爺一直拿眼睛看自己，方譯只能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生怕被他聽了去。
“好了，就這樣了，如果以後沒有特別的情況，我還是給你寫信匯報，另外，春節的時候我會回龍陽市一趟，到時候再詳細說具體的。”
剛掛了電話，沒想聽到身後郝主任在和自己打招呼，方譯嚇了一大跳，光顧着注意傳達室大爺不要偷聽到了，竟然沒留意到身後。
郝主任的笑容讓方譯心底有些發毛，也不知道他是否聽到自己剛纔說的話。
“郝主任，週末也加班呢？”
郝主任乾咳了兩聲，“我這都是要退休的人了，閒着沒事，來單位轉轉，不像你們年輕人啊，前途無量，也幹勁十足。”
方譯想盡快離開，“郝主任過獎了，我也只是因爲有篇稿子沒寫完，所以過來完成任務，要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這山上，還真是有點冷。”
說着，方譯就加快腳步，但是這郝主任也跟了上來，看樣子像有什麼話要和方譯說。
“小川啊，你要沒什麼事，要不就陪我在礦上轉轉，這馬上也要過年了，倒班的職工情緒都有些懶散了，正好我們去監督下工作。”
聽郝主任這樣過一說，方譯也推脫不過了，畢竟是自己的領導。
“好，那聽郝主任的，我去辦公室把安全帽拿上。”
其實，這郝主任是心情不好啊。
原本，他和雲敏談好了合作，他找客源，賣掉了錄音機，然後和雲敏分賬，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出爾反爾了，嫌自己要的利潤分成太高。
也不知道和居委會的馮主任談了什麼，兩人直接把他給撇開了。
眼睜睜看着他們賣掉了一個又一個收音機，自己卻一分都沒能得到，他心裡不平衡。
如今，雲二柱當了副礦長，還被朱躍虎派出去採購，任誰都知道，這採購可是一個肥差，這些年來，他在礦上熬了多少年，也只做到個辦公室主任，他雲二柱憑什麼？
難怪雲敏如今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撇開自己，當初在辦公室，她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
沒想這小小年紀，城府卻這樣深了。
開始還以爲，她是仗着自己的爹當了副礦長，直到這兩天他才聽說了，礦上竟然批了一個委培的名額，提交了資料上去，讓雲敏去上大學。
不然她當初怎麼會拒絕自己把答案給她？
可能當時她就知道，自己壓根考不過雲家兄妹，自己退出，還保全了一個好名聲，也虧得毫不知情的他還到處給她宣傳，說敏丫頭大度，直接把名額讓了出來。
雖然方譯在電話裡說的內容，郝主任聽得並不真切，但是隱約還是聽到了一些關鍵的詞，心底瘋狂的嫉妒和壓抑的情緒總算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這龍小川不簡單，郝主任早就看出來了。
那麼何不借着此人的手，來對付自己的敵人呢？
想當初，這龍寶山煤礦，本就有他們郝家一份，如今卻快徹底沒關係了，他郝忠富不甘心。
郝主任帶着方譯，還真就是去視察工作去了。
在礦上，除了機關的人是上長白班，其他職工都是三班倒，所以並未停工。
郝主任並沒有帶着他去採礦場，而是轉了個彎，進入了採礦場旁邊的精磨車間。
“聽說這次雲礦長出去，又買了幾臺雷蒙機，要擴大生產規模，看來我們礦上的效益，能越來越好了。”
看似有意無意，郝主任說起了這件事，方譯懷疑，他可能真聽到了自己剛剛的電話內容。
“這是好事啊，擴大了生產，礦上效益就能更好一些。”
郝主任看着一片快要被開採空了的山，有些感慨。
“這龍寶山煤礦開採了一百多年了，山裡的煤礦儲量到底還有多少，專家也說不清楚，這擴大生產，真是好事嗎？就怕啊，生產沒能擴大，其他的沒跟上，反倒又出大事了。”
方譯幾乎可以肯定，郝主任是故意和自己說起這些的，他心頭不由得一動。
如果他真聽到了自己剛剛的電話內容，按理說，應該不動聲色彙報給朱躍虎纔對，如今卻跑到了最敏感的雷蒙機這裡和自己說起這些，肯定有什麼目的。
“郝主任，最近這雷蒙機是出過什麼大問題嗎？”
郝主任覺得，自己點到爲止，該說的都說了，其它的，就靠這龍小川自己去挖掘和消化了，只見他哈哈一笑。
“哪有的事，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你可千萬別當真了。”
方譯看到，現在正在生產作業的雷蒙機並沒有幾臺，好像還空了幾個位置，看樣子以前應該有過，他不由得把這情況放在了心上。
看來從這裡入手，準沒錯。
在回去的路上，郝主任也是閒聊一般，又和方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不過這件事，卻更讓方譯吃驚了，因爲他說的，是關於雲敏委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