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畔,客棧,謝清晝的房間。
謝清晝坐在書桌前,面色蒼白,額頭上隱隱滲出汗珠。屋內昏暗,唯有桌上的燭光閃爍不定。
謝清晝的手顫抖着,他緊握筆桿,但字跡已經歪斜。呼吸逐漸急促,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櫺,照在謝清晝的臉上,映出他臉上的妖毒痕跡,顏色漸漸加深。
謝清晝起身,踉蹌地向屋外走去,手扶牆壁,步履蹣跚。房間的物品在他眼中似乎開始扭曲變形。
他的喉嚨發出沙啞的呻吟,臉上的痛苦更加明顯,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謝清晝打開門,冷風涌入,他打了個寒顫,但妖毒的熱流在體內肆虐,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煎熬。
而白茶所念這數行詩,便是這位詩人一生寫照。
小青淚眼婆娑,她的手輕輕撫摸着謝郎君的額頭,低聲呼喚他的名字,聲音中充滿了不捨和痛苦。
紅塵再無謝清晝,方外有了皎然。
天竺寺藏於其間,古木參天,綠蔭如蓋。晨曦初照,山嵐輕繞,寺廟屋檐上飛檐翹角,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石階蜿蜒而上,每一級都踏着千年的虔誠與沉靜。
他跌跌撞撞,臉上泛着紅暈,嚇得茉茉、莉莉驚叫起來,躲到白茶身後去。
守真大師端坐在大殿之中,面容慈祥而又莊嚴。謝清晝跪拜於他的跟前,眼神純淨,面容堅定。
……
“白茶,這人好奇怪呀!是個酒鬼,卻又讓人嫌棄不起來。”栝樓道。
玄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小青的身邊,他的眼神充滿同情和理解。此刻,他的存在就像一盞溫暖的夜燈。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雨夜、斷橋、小青的哭泣、玄風的陪伴……
那是一襲寬大的長袍,袖口隨風飄逸,給人一種瀟灑脫俗的感覺。他的腰間繫着一條精緻的玉帶,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人踉蹌地走遠,斜陽的餘暉投下斑駁的影子,他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他搖搖晃晃地走着,背影透出一種孤獨和落寞,彷彿是一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他不時停下來,仰頭喝一口酒,然後又繼續前行。
……
白茶提醒着小青,遲疑的小青只好繼續,小青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她的手在空中繪製着符號。
就守着這和尚,等待四百年後與白蛇姐姐的重逢,那這四百年便也不會無聊了。
路遇一人,樣貌頗爲出衆,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間透露着一股豪邁之氣。他的頭髮如墨般黑亮,略顯凌亂,彷彿是剛從酒席上站起身來的。他的皮膚白皙,與他那一抹濃密的鬍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顯得他的風采非凡。
“玄風,你爲什麼突然就對我好了?”小青問。
受戒儀式開始了,謝清晝披上簡樸的袈裟,合掌跪在佛前,守真大師手持木魚,緩緩念出戒律。每敲一下木魚,每念一句戒文,都如同敲打在謝清晝的心靈深處,讓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淨與安寧。
同樣位於臨安府東南方向的剡縣新平,則有一座天姥山,屬於天台山脈,主峰爲撥雲尖。
他默默看着他們,又開始吟詩,聲音洪亮而有力,彷彿是大江奔騰般的激昂:
“路遇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白茶點點頭,她與小青本就只是短暫情緣而已。小青終究是要離開的。
淚水從小青的眼角滑落,與雨水一起滴落在石板上,情感的洪流無聲地訴說着她內心的掙扎和無助。
“姐姐,現在該怎麼辦啊?”小青焦慮地問。
“愛,不是佔有,愛是希望他好。”玄風道。
秘籍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白茶的手指在其中一行行滑動,尋找着能夠解除妖毒的忘字訣。
江上留清影,
千古仰高論。
古樸的客棧房間內,昏黃的燈光下,小青緊張地坐在謝郎君牀邊,白茶手持一本古老的秘籍,眉頭緊鎖。
“那麼就讓他忘記你,永遠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白茶沒說什麼,幫着小青一起將謝清晝扶回屋子。
白茶一聲令下,一行人便騰雲駕霧,向着那海上仙都飛去。
“姐姐……”小青理虧,欲哭無淚。
臨安城東南方向,有太姥山,位於閩中郡長溪縣,靠近東海之濱,被譽爲“山海大觀”“海上仙都”。
他經過白茶一行身邊時,醉眼朦朧的,身上散發着酒氣,嘴裡喃喃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青蛇內心涌起一股熱血。
沒了世君這個凡人,沒了小青這個蛇妖,諸人行動方便太多。
寺內,道高德重的守真大師,正在爲一名年輕郎君受戒。
傻蛇,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和尚也只是肉體凡胎,豈能像佛陀那樣永生?
沿着青石板鋪就的小徑,步入寺門,只見香爐中嫋嫋升起的煙霧,在空中繚繞,似乎能淨化心靈的塵埃。
白茶終於找到了那一段神秘的文字,將它交給小青。小青深吸一口氣,開始唸誦起古老而複雜的咒語。
小青擡起頭,眼中的淚水已經被決心所取代。她知道,爲了謝郎君能夠活過來,她必須做出選擇,即使這意味着要離開他。
而他的背影,也漸漸模糊在夕陽的餘暉中,彷彿與這個世界爲敵,又彷彿與這世界融爲一體。
小青看着謝郎君逐漸恢復的面容,心中的痛楚達到了極點,但她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機。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輕聲對他說:“我愛你,謝郎君,你要好好的……”
一道青色的光芒從遠處飛來,落在謝清晝的身上。小青的身影出現,她的臉上充滿了擔憂和焦急。
小青平常是有些討厭,可是此刻的小青的可憐的。
謝清晝跪倒在地,雙手撐着地面,呼吸越來越急促,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妖毒正在侵蝕他的生命力。
在小青的幫助下,謝清晝的身體逐漸平靜下來,妖毒被暫時壓制。但小青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安寧。
所以,這酒是害了他,還是成就了他?
“姐姐,這酒鬼方纔唸的詩裡提到什麼姥山……”玄風懂得抓重點。
“玄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她攙扶着昏迷的謝清晝,正欲回房間,一擡頭就看到白茶,恨鐵不成鋼站在面前。
風雨之中,斷橋上的兩個身影靜靜坐着,小青的哭泣逐漸減弱,她慢慢靠在玄風的肩膀上,尋求一絲慰藉。
小青緊緊握着謝郎君的手,她的嘴脣顫抖着,低聲訴說着她的愛戀和不捨,彷彿想要將這一生的情感都凝聚在這最後的時刻。
謝清晝躺到牀上,因爲小青的法力暫時幫他剋制了妖毒,暫時昏迷着,只是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薄霧繚繞于山間,一條翠綠小蛇,蜿蜒曲折地向着那座隱匿於山林深處的天竺寺游去。
酒仙歌月下,
筆舞賦風雲。
“因爲感同身受,我也曾經有過喜歡的人,但是……”
僧衆們誦經唱贊,梵音迴盪在山谷間,悠揚而神聖。
“你是來笑話我的吧?”小青抽噎道。
小青站起身,玄風也跟着站起來。他們並肩望向遠方,西湖的水面上映着斷橋的剪影。小青深吸一口氣,準備邁出改變命運的一步。玄風緊緊握住她的手,給予她最後的支持。
……
隨着小青的唸誦,房間裡的空氣似乎開始流動,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聚集,牀上的謝郎君身體微微顫抖。
四周的竹林在風中沙沙作響,清泉從山間緩緩流過,潺潺水聲如同一曲清幽的佛樂,讓人心生寧靜。
山路上,青蛇蜿蜒而遊;天竺寺中,那青年和尚敲擊木魚,閉目養神……
小青撫摸着謝清晝的臉,輕聲呼喚他的名字:“謝郎君!謝郎君!”
“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放蕩不羈,但又特別吸引人。”紫夭道。
栝樓等人哪裡知道,適才經過他們身邊而去的這位,便是李朝彪炳千史的大詩人。
兩山都有一個“姥”字,不知那酒仙詩中所指是哪座山。
“我當然要他活。”
白茶道:“要他死,還是要他活,在你一念之間。”
白茶一行,離了臨安府,又一路向東南而去。
珊瑚道:“哪那麼玄乎,就是個酒鬼而已。我看他以後會被這酒害死。”
“走!”
……
謝郎君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平靜的表情,彷彿痛苦正在慢慢退去。
白茶一行離開西湖畔客棧,踏上新的旅程,小青卻不肯走了。
他的衣服並不華麗,但穿在他的身上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風度。
隨着忘字訣的進行,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沉重,小青的哭泣聲幾乎蓋過了她的咒語聲,空氣中瀰漫着愛與痛的交織。
都說蛇是冷血動物,爲什麼她的心中暖暖的?
“姐姐,”她向白茶辭行,“多謝姐姐一直以來收留小青,照顧小青,教導小青,現在小青要走了。”
小青的淚水滴落在謝郎君的臉上,她的心中充滿了掙扎,一邊是深愛的人,一邊是必須做出的犧牲。
小青向後踉蹌了一步。
他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腳印,那些腳印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
過去,玄風一向對她橫眉豎眼的。
青蓮出泥塵,
才華照乾坤。
受戒之後,謝清晝彷彿脫胎換骨,他的俗名逐漸淡去,有了法號:皎然。
白茶心中卻是默唸:
玄風輕輕地伸出手,撫摸着她的頭髮,試圖給她一些安慰。
忘字訣的力量漸漸滲入謝郎君的意識深處,小青感受到他的痛苦,心如刀割,卻知道這是唯一的救贖之路。
雨幕中的西湖如墨色般深邃,斷橋上,小青的身影孤獨地勾勒在溼漉的石欄上。細雨如煙,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多保重。”白茶道。
從此以後,他放下了紅塵中的名利與情慾,心無旁騖,只求在佛法中尋得真理。
珊瑚說的也沒錯,他的確會被這酒害死,但這酒又讓他詩情洋溢,他的詩使他的生命得到了永生。
……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隨着守真大師聲音中蘊含的無量威力,謝清晝虔誠地重複着三皈依,正式成爲了一名出家人。
天竺寺內佛像莊嚴肅立,金光閃爍,慈悲的目光注視着每一位前來朝拜的信衆。蓮花燈搖曳生輝,彩繪壁畫栩栩如生,講述着佛陀的慈悲與智慧。
靈隱山,峰巒迭翠。
玄風的身影出現在橋的一端,他的腳步沉穩而緩慢,彷彿不願打擾這悲傷的場景。
小青坐在橋上,雙膝緊抱,頭埋在臂彎裡,身體輕輕顫抖。她的哭聲與雨聲交織,幾乎無法分辨。
這樣安靜而溫暖的玄風對於小青來說彌足珍貴。
“小青……”
他的手臂上,一些類似蛇的紋路開始發光,光芒中帶着詭異的綠色,隨着妖毒的發作,紋身彷彿活了過來,蠕動着。
沿途上,松濤如海,清泉石上行。
姐妹花的驚叫聲,讓那人停住了腳步,醉醺醺朝白茶一行人看過來。
她的手心發出淡淡的光芒,試圖驅散他身上的妖毒。
謝清晝搖搖晃晃地走到外面,夜空中的星辰閃爍,但他的視線模糊,星光彷彿變成了一張張扭曲的面孔。
小青感覺到有人接近,擡起頭來,淚眼朦朧中看到玄風的臉。她並不驚訝,似乎早已知道他會來。
那隻食夢獸呀,給了他很溫暖的回憶,卻又是那麼悲傷的結局。
不管他詩中所指哪座山,白茶和玄風互視一眼,都是心頭一亮:陸羽會不會在太姥山?
太姥山巔,鴻雪洞旁,那裡有一棵白茶母樹,與他千絲萬縷勾連的白茶母樹。
劍氣連霄漢,
詩心映星辰。
山間,藍衣女子手執鋤犁,於翠巒之顛種藍。
她輕歌悠揚,隨風飄送,恰似天籟之聲。那藍色花海,隨風搖曳,宛如海洋波瀾。
忽覺頭頂幾道光芒嗖嗖飛過,藍姑擡頭望向天際,天空一碧如洗,復又低頭種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