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既然昨天都跟他發過酒瘋，今天再逃避就顯得多此一舉。
兩人轉身向小區內走去，慕琛依然一身黑色正裝，想來是一下班就在這裡等她。
他雙手抄在褲袋裡，目光微垂着，像在看着地面，又像在思考着什麼，夜風拂來，衣服貼着他，顯出挺拔流暢的身軀。顧喬則一身黑色職業裙裝，外面隨意披了件黑色中袖大衣，迎着風向，衣帶和衣袂被吹得肆意翻飛，簌簌作響踺。
兩人就這樣沉默走着，慕琛不開口說話，顧喬也不問，但饒是如此生疏得像個陌生人，卻仍相得益彰得像一對情侶。
過了片刻，慕琛才側目，深邃的眸中，流光閃動：“你昨晚醉得很厲害，今天好點了麼？”
聞言，顧喬也回眸，當對上他的目光，讀出他眼中化不開的關懷，她閃了閃眸，垂下頭回答道：“好……好多了，昨晚……謝謝你。”
慕琛整個表情有一瞬的僵凝，而後，也低下頭，看着腳下的路，聲音未有分明的欺負：“不客氣。”
頓了頓，他又似想到了什麼，重新看着她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模糊的表情：“還記得自己昨晚說過得話嗎？”
顧喬噎了噎，就着垂下的弧度搖了搖頭，雙頰卻開始發熱。
雖然看不清顧喬的表情，但慕琛仍感覺到她細微的異樣，表情不自覺淺了幾分。
他看了看顧喬，遲疑片刻，還是開口：“你說你委屈了。”
“……”
雖然早有心裡早有準備，但此時聽慕琛說出來，顧喬還是蹌了蹌。
她承認自己吃醋已費了好大勁，現在說自己委屈，她只覺得五年來在職場修煉的持重瞬間化爲灰燼，她想馬上找個地洞鑽下去。
這回，慕琛終於把顧喬的反應清晰看在眼裡，嘴角跟着微彎了幾分。
不過，他反倒不出聲，任這個跟他相處了那麼久，有些地方卻仍然放不開的小女人子慢慢消化。
此時，他們已進入樓裡，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顧喬走電梯門口靜候着，慕琛則默契繞到她後面，爲他們倆按了電梯鍵。
等倆人流暢地完成這一系列動作，顧喬才發現有什麼不對，看向慕琛，訝然張了張嘴巴，慕琛只當尋常，朝她淡笑了一下。
“……”
顧喬只得訕訕收回目光，只怪習慣太可怕。
電梯裡，兩人依舊沒有交流，顧喬開始懷疑慕琛是不是把要說得事忘了，思索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但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電梯已到達十二樓。
顧喬乾脆收了心思，走出電梯，隨他怎麼辦。
兩人走到門口，顧喬轉身正要去開門禁系統，慕琛突然“喬喬”一聲叫住了她。
顧喬詢問地轉過身，慕琛已走到她身側，專注地看着她，似鼓足了勇氣說道：“喬喬，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想明白項雪和我的事，我也願意等到你想明白的那天，但昨天你對我說了那番話，我卻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能讓我說兩句嗎？”
顧喬擱在門禁系統上的手停下，而後，將手徹底收回來，擡眸看着他好看的眸子：“你說。”
“其實準確得說，應該是道歉。”
慕琛頓了頓，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徑自說開去：“若昨晚你不說出那番話，我永遠體會不了你這幾天的心情。不好意思，我今年雖然三十二歲，人生已過二分之一，該經歷的都幾乎都經歷，但從來像這樣愛一個人在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我想也絕對會是最後一個。喬喬，我愛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愛你，但也正是這份來得那麼猝防不及卻如此厚重的愛，我哪怕用盡一切心思，有時候卻仍然會疏忽你的感受。
項雪的事情裡，項雪確實犯了大錯，但我知道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我對她顧慮少點，態度堅決點，事情絕對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是欠項雪的，可不能讓你來一起承擔，以致令你無辜受那麼大委屈。
有時候我真想我已經歷過幾段感情，這樣面對你時也許更加從容有把握一點，然而，我又多麼慶幸第一個愛上的是你，你獨立堅強又努力自信，美好得讓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枉來世界走一遭。
喬喬，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委屈了。”
說完，慕琛便垂下頭。
顧喬則愣愣看着他，看着這個青雲之上的男人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站在自己等待審判。
她聽到了什麼？
她不僅聽到慕琛跟她認錯，還聽到他向她表白。雖然以前也有過，但從來沒有像這樣嚴肅、這樣正式。
她哪有他說得那麼好，縱使她再好，配這個男人卻是要差上一大截，是他用他特有的胸懷包容她，愛護她，縱容她。
他哪有他說得那麼差，項雪裡的事情，他已盡最大的努力站在她這邊，有的不過推不開的世俗人情。
縱使她委屈再大，在慕琛這番言辭誠懇中卻已化爲灰燼，在加上想起之前冷戰時，慕琛是怎麼自虐，心裡那點僅存的堅持也隨之煙消雲散。
思緒激烈浮動片刻後，終於塵埃落定，顧喬轉正身體，也仰起小臉認真地看着他，似是看他，又像思索，而後終於開口，嘴角微揚：“你不會是說聲‘不好意思’，就想讓我原諒你吧？”
聽出顧喬話中的妥協之意，慕琛有一瞬的愕然，而後沉重的表情終於迅速被柔和所替代，目光卻有些無奈：“喬喬，我很久以前就說過，我不太會哄女人……”
“那等你學會了怎麼哄我，再來跟我說對不起。”
顧喬佯裝生氣地一轉身，走到門禁系統打算輸密碼，慕琛卻搶先一步伸長手快速幫她輸了進去，然後將她往身邊一帶：“我話還沒說完，逃這麼快乾嘛，我說，因爲我不太會哄女人，所以只能爲你做到這種程度。”
說完，慕琛替她推開了門，顧喬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滿地的紅玫瑰瞬間撲入了眼簾。
從玄關處蔓延到客廳，從客廳又蔓延道主臥客房，一朵挨着一朵，一片接着一片，嬌豔欲滴，耀眼奪目，如同燎原的花海。
顧喬訝然地看向慕琛，慕琛已輕笑着解釋開道：“這次，我向你身邊幾個要好的人討教該送你什麼，可你平時過得太無慾無求，着實把他們難住了，倒是你助理楊夕夕告訴我，我們假裝男女朋友時，我送了一束玫瑰給你，你笑得很開心。於是今天下班前，我讓花店的人稍微佈置了一下這裡，聽說他們用了萬來朵玫瑰，大概明天s市的玫瑰要斷貨了。你不要嫌棄這招老土，我也總算爲你轟動了全城一把。”
顧喬卻仍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愣愣地看着滿地玫瑰，又傻傻地看着慕琛，眼睛閃得厲害。
顧喬自認自己不是這麼浮誇的人，被這種人民幣堆出來得玫瑰，就感動得痛哭流涕。
然而，她現在才知道錯了，如果自己喜愛的男人對她用心到這個程度，就是再浮誇的示愛，她都能涕泗橫流得接受。
不過，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佯嗔地瞪了他一眼：“確實有點老土，追女朋友哄女朋友都用一招。”
“嗯？！”
聞言，慕琛額微挑眉，沉吟了一陣，似在認真考慮顧喬的玩笑話。
而後，他突然身子往裡面一斜，從門口的鞋架上拿起文件，然後重新站直身，將它遞給顧喬，無奈道：“既然你不喜歡我用同一招，我就換一招，不過可能這招會更土，可既然你喜歡上我，在這方面，你就稍微將就一下吧。”
“什麼東西？”
疑惑睨了慕琛一本正經的模樣一眼，顧喬繞開文件袋的線，拆開它，從裡面抽出一疊文件，認真來看。
當一眼瞄道上面內容，顧喬一片訝然。
不可置信地看了慕琛一眼，她立刻抽出下面一張張看過去，當看到最後，顧喬由訝然變成震驚：“你……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