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靈光散去。
灰暗的虛空通道，晚霞般的天魔界，一同從神武世界消失。
這一片天空中，只剩下百花仙子和黑衣少女。
兩人都是聰明絕頂的存在，很快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百花仙子瞬間消失，出現在虛空通道原本的位置。
她伸手捏了個法訣，道：“開！”
虛空在她手上再次打開，混沌的氣流吹拂不休。
然而這一塊兒空間剛經歷過超遠距離的兩界傳送，再次打開便十分遲緩。
百花仙子立於混沌氣流之中，任憑狂風吹拂滿頭青絲，眼眸中顯出一絲焦急。
“給我開！”她催動全身靈力，輕喝道。
呼呼呼——
亂風飛舞，虛空終於再次打開一條通道。
然而裡面什麼也沒有。
沒有陣盤。
沒有那兩位被禁錮修爲的千劫境女修。
沒有顧青山。
百花仙子呆立原地。
“沒用的，那個陣盤太快，跟不上就會迷失在虛空之中，連回來的路都再也無法找到。”黑衣少女道。
虛空再次合攏。
百花仙子默然不語。
黑衣少女搖搖頭，望着手中的陶罐，臉上的遺憾之色消失的乾乾淨淨。
她一把將陶罐抱在懷裡，再也捨不得撒手，眼中流露出濃烈喜意。
下一刻，她卻又恨恨的望了一眼顧青山消失的位置。
“這滑頭，兩界穿梭陣盤還沒給我。”
但是顧青山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就算她再怎麼憤怒，也沒辦法。
——還不如抓緊眼前的戰利品。
黑衣少女托起陶罐，正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等一下。”
遠遠的，百花仙子喚了一聲。
黑衣少女停下腳步。
“我知道你是天魔女帝的化身，連你也沒有辦法去那個世界？”百花仙子問道。
黑衣少女看她一眼，緩緩搖頭。
“你有個好徒弟，”黑衣少女深深的注視着百花仙子，“身爲神照境修士，命運的慣性已經十分強大，按說絕不會更改，而你卻被一股力量從死亡深淵推了出來。”
“我能看到你身上的灰敗死氣全都散去，你將來的道路全然是一片虛無，這虛無等着你去改寫一切，去產生新的變數，這實在是罕見的情況。”
“真的只是徒弟？就能爲你做到這個地步？”她突然問道。
“你不用動我心志。”百花仙子道。
黑衣少女一笑，道：“妹妹，我什麼都沒做。”
她接着說道:“我沒有蠱惑你，我手上有着天魔神器，還有太虛境修士的魂魄，這一次也算心滿意足。”
“我未聽聞過天魔會毫無企圖的與人長談。”百花仙子道。
黑衣少女自顧自道：“我竟與人族修士聯手陷敵，今天這樣的狀況，天魔界數萬年來從未發生過，所以我只是忍不住想交代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出場酬勞——他還欠我一個世界，以後他若回來了，勞煩你通知我一聲，我來收賬。”
“他什麼時候能回來？”百花仙子問道。
“我怎麼知道，不過既然有人能從那個世界來，他只要掌握了那個法子，自然能再回來。”黑衣少女道。
百花仙子攏在袖子裡的手，終於輕輕鬆開。
她看着黑衣少女，忽然流露出一絲殺意。
“你很想要我徒兒的魂魄？”
“他的魂魄？”黑衣少女露出複雜神色，沉吟道：“區區元嬰修爲，就能動用一切手段，將太虛境界修士陷於死地，我如何捨得吃他？”
“那你想幹什麼？”
“我不會吃他魂魄，我會詢問他是否願意轉化爲天魔君王，爲我們天魔界效力。”
黑衣少女說完，轉身就要走。
她突然停住。
百花仙子身上殺意鼎沸，揮手甩出一道尖刺蔓藤。
“證明你的話，否則我不會放過一個窺視我徒兒性命的天魔。”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尖刺蔓藤上冒出朵朵白花。
黑衣少女看看百花仙子身上的洪荒烈焰戰甲，又將目光凝注在蔓藤上。
她的神情變的凝重。
“阿修羅神技——又是六道神技，這真是奇怪，”她喃喃道，“境界這麼低，卻會黃泉道和修羅道的因果神技，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纔可以……”
長鞭已經開始甩動。
黑衣少女神情一動，擺手道：“停，我證明就是了。”
黑衣少女看了看自己身後千百萬的天魔，再看百花仙子一眼。
孤身一人，竟敢以一當萬，這是何等氣魄。
黑衣少女的面色嚴肅起來。
她有着無數年的閱歷，自然看得出來對方正處於情緒激盪的狀態。
這個時候一旦打起來，對方真的會拼命。
還有一點。
那個叫顧青山的少年，確實值得轉化爲天魔。
再說自己還要指望那少年，將自己引至那一方世界中去。
跟這個並不強大但無比恐怖的女人糾纏下去，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黑衣少女便道：“天地爲證，我絕不會害顧青山性命。”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有着天地爲證四個字，這便是天地之誓了。
天魔從心從欲，比修士更畏懼違背誓言的後果。
黑衣少女說完，望向對方。
但見百花仙子秋水般的明眸中，殺意漸漸消散。
百花仙子將長鞭甩至身後，反倒屈身行了一禮，說道：“既然如此，不管你們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只要你不害他，我便要謝你此次出手相助。”
黑衣少女意外的笑了笑，感慨道：“我也有很多年，沒見過你這等恩怨分明的修士了。”
她也微微屈身，回了一禮，道：“就此別過。”
漫天霞光從黑衣少女背後冒出來，如紗似霧一般，重疊輕籠在她身上。
黑衣少女轉過身，朝天魔女們道：“都給我回天魔界，一個太虛境修士的魂魄還等着我們去採摘！”
“只要拿下他，我會將他的魂絲分一些給你們！”她大聲宣佈道。
天魔女們齊齊發出興奮的尖叫，太虛境修士的魂絲，哪怕只是一丁點，都能讓她們更進一步。
她們圍着陶罐，飛舞飄蕩而來，融入那片霞光之中。
黑衣少女步入霞光之中，忽然又轉身細細打量百花仙子。
“還有何事？”百花仙子問道。
黑衣少女抿着嘴，搖搖頭。
她忽然開口輕唱道：“蘭草於暗，幽幽無依。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杳杳聲逝。
卻有無數絕色天魔妖姬一齊唱了起來。
“蘭草於暗，幽幽無依。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漫天女聲，宛轉悠揚，就像在朝着一位絕世佳人致意。
黑衣少女清唱已畢，遂融入霞光，消失不見。
無數天魔女緊隨其後，從神武世界退走。
霞光散去，歌聲消弭。
百花仙子站在半空中，怔然望着天魔消失的地方，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