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生了起來，陰冷潮溼的營房裡，漸漸有了暖意。
短劍隨意插在身側的地上，顧青山纏着繃帶，靠着牆，席地而坐。
那個叫趙六的士兵端來一鍋湯水，架在火上，蓋好了鍋蓋。
趙六又摸出來一個小巧的盒子遞給顧青山，說道：“多虧了你，不然我也會死在那怪物手上。”
“這是什麼？”顧青山接過盒子，問道。
趙六道：“營地僅剩的兩粒療傷丹藥。”
顧青山問：“你怎麼不自己留着用？”
趙六搖頭道：“我不是修行者，用不了這個。”
顧青山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果然有兩枚丹藥。
顧青山就取出一枚，放在手裡細細查看。
丹藥品相完好，連表面包裹的一層薄薄封蠟都沒有絲毫脫落。
淡綠色的丹藥散發出幽幽清香，讓人聞之精神一振。
這就是療傷丹了。
療傷丹是最低級的加血藥，放在過去顧青山看都不會看一眼，可現在重生而來，往日修爲化爲烏有，一身上下傷痕累累，這兩枚療傷丹卻是無價之寶。
顧青山不禁問道：“整個軍營，只剩下這兩枚療傷丹藥了？”
趙六嘆了口氣，道：“是啊，人死光後，補給路線被切斷，不止是丹藥，其他各種物資也都所剩無幾。”
顧青山默然片刻，忽想起一事：“軍營裡還有靈石嗎？”
趙六道：“沒有了。”
“那可糟糕了。”顧青山嘆氣道。
趙六趕忙問道：“怎麼？”
顧青山道：“營地的隱匿法陣已經很虛弱，沒有靈石補充的話，法陣很快就會消失。”
趙六打了個寒戰，爬起來，瘋狂的衝了出去。
隱匿法陣若是停了，妖魔立刻就能發現這一處軍營，到時候絕對是十死無生。
難怪前幾日那兩名校尉臨走時，眼神中帶着那種全然的絕望。
顧青山看着他衝出去，又等了十數息的工夫，外面傳來輕輕的一聲嗡鳴。
這一聲響過，代表法陣填裝了新的靈石，重新啓動。
直到聽見這聲音，顧青山才略微鬆了口氣。
趙六果然私藏了靈石。
這個世界裡，每一個人都是真實的、有血有肉的，如果把他們當成毫無智慧的NPC，那是會吃大虧的。
很久之前，顧青山就懂得了這個道理。
不一會兒，趙六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來，靠着牆壁慢慢坐下，捂着臉哭了起來。
顧青山道：“哭什麼？”
趙六道：“這回靈石真的用完了，等到法陣下一次失靈，我們都會被妖魔殺掉。”
顧青山默然片刻，捏開丹藥上的封蠟，一口吞下療傷丹，開始嘗試着感應體內靈力。
起初他還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否能感應到靈力。
沒想到一切都很順利，丹田內的靈力立刻就響應了他的召喚，配合他將藥力化開，搬運到體內各處。
顧青山只覺得渾身暖洋洋，各處創口也出現了陣陣麻癢。
傷口已經開始癒合。
等到藥力消耗殆盡，顧青山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顧青山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發覺身體好多了，許多創口都結了新痂。
趙六還守在一旁，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的，見顧青山醒了，眼巴巴的問道：“怎麼樣，你身體可好些了？能不能帶我一起逃？”
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出了他的心聲，若不是爲了這一點，恐怕療傷丹都不會拿出來。
顧青山如實說道：“是好些了，但想要完全恢復戰鬥力，恐怕還得幾天。”
“那你休息吧。”
趙六失望的站起來，轉身出去了。
趙六走後，顧青山獨自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在他原本所在的年代，遊戲中的妖魔早就進入現實世界，毀滅了人類的文明秩序。
殘餘的人類只能苟延殘喘着，眼睜睜等待末日降臨。
一切都走到了盡頭。
現在想起來，其實早在遊戲降臨之時，已經有了許多詭異的苗頭。
當時現實世界中的各個國家，都紛紛拼了命似的宣傳遊戲。
糧食、金錢、美色、權勢，統統都給你，只要你在遊戲裡足夠強大。
世界各地也出現了許多奇異的事情，但這些事情都被人類高層給捂住了，普通人毫不知情。
直到第一把兵器被人從遊戲裡帶進現實世界，那些平凡的人們才發現，這並不是遊戲，而是一個完整的異世界。
所有人都瘋狂的投入到遊戲中。
但是遊戲中的妖魔實在是恐怖，幾乎讓人絕望。
儘管有着數以億計的玩家涌入遊戲，幫助異界人族抵禦妖魔，但每一次決定性的戰役中，人族還是一敗再敗。
直到最後一次戰役，遊戲發佈全服公告，宣稱一旦戰役失敗，妖魔將佔領遊戲中的異世界，進而全面登臨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即將徹底被妖魔毀滅。
整個現實世界都癲狂了。
每一個五歲以上的人類，都被強令進入遊戲建立賬號。
用輿論宣傳的話來說，哪怕是一個沒有攻擊力的初級人物，至少也能在戰鬥中爲大部隊抵擋一次攻擊。
但是這最後一次戰役，人族還是敗了。
只有顧青山率領的國家公會，完成了系統分配的任務，成功殺到了最終魔主的面前。
當其他玩家都戰死的時候，顧青山把最終魔主打下萬骨血座，眼看就有機會擊殺這個最終BOSS。
可就在這時，沉重的系統公告連續兩次響起。
“人族最後一位神靈隕落，人族王城被攻破，戰役判定：人族失敗。”
“遊戲結束，防護結界破滅，現實世界即將開始毀滅。”
轟——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人們陸續被強制驅離遊戲，眼睜睜看着現實世界的末日到來。
趁着還未強制退出，顧青山不管不顧的舉起兵器，使勁往最終魔主心臟處狠狠一捅。
來不及看結果，顧青山只覺得眼前一黑，被強制驅離了遊戲。
但他卻沒有回到末日降臨的現實世界，而是完全失去了知覺。
模模糊糊中，顧青山依稀聽見一道機械的宣告聲。
“玩家顧青山擊殺最終魔主，爲墜落深淵的絕望世界留存下最後的火種，特給予最終獎勵。”
顧青山感覺手中多了一件東西，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再次醒來，已在軍營外的死人坑中。
想到這裡，顧青山搖搖頭，惋惜的嘆了口氣。
可惜啊，遊戲發佈了十個年頭，還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最終獎勵。
真想知道那是什麼。
不對，等等。
顧青山猛的回想起一件事。
從屍堆裡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手中好像握着什麼。
——那柄短劍！
顧青山霍然低頭望去。
短劍依舊插在身側的地上。
這是一柄金色短劍，劍身沒有一絲多餘的繁複花紋，銳光盈潤。
當顧青山注視它的時候，還能看見一層淡淡金光在短劍上時隱時現。
顧青山一點一滴的回想，心跳越來越快。
殺伍長之前，這把劍已經在手中了。
莫名的，他覺得短劍十分順手，就沒有在屍堆裡翻找其他兵器。
這柄劍是原本就埋藏在屍堆裡，還是自己從最終之戰裡帶出來的？
顧青山握着短劍，猶疑半晌，催動丹田靈力往短劍中灌注。
靈力進入短劍的一瞬間，短劍上金芒暴漲，擴散開來，形成一片恢弘龐大的金色光輝。
一股淡淡的滄桑威嚴之意，從金色短劍上散發開來。
“偷渡成功，開始激活。”
機械冰冷的聲音響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青山總覺得這冰冷的系統聲音似乎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
下一刻，金色短劍在顧青山手中炸裂成無數金色光點。
這些金色光點漂浮在空中，繞着顧青山轉了兩圈，全部涌入顧青山的眉間。
顧青山只覺得耳畔傳來轟然巨響，識海一片空白，整個人呆立當場，一動也不能動。
過了好一會兒，冰冷機械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疲憊感，發出了宣告聲。
“激活成功，戰神操作界面現已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