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封彌燃甚至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會有這樣不穩的聲音。
這人是誰？
究竟是誰？
這深邃的眼睛，早已經和他印象那雙深邃的眼睛重疊在了一起。
他心有着答案，只是此時此刻，他有些不敢去往那個方向想，生怕如果想了又不是，他怕自己會失望。
什麼都不怕，最怕的是失望了。
封彌燃目不轉睛地盯着地面這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生怕漏看一眼他會消失似的。
聲音依舊不穩，但是，語氣卻是急切多了，“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封彌燃手指微微顫抖着，已經朝着男人的蒙面巾伸了過去。
心跳劇烈得像是隨時會從腔子裡冒出來。
千隕也心跳的劇烈，莫名的緊張，像是許久都沒有今天這樣的緊張了。
心尖子都微微抽搐着。
已經過去多久了？自己記憶，兒子還是那樣柔軟稚嫩的小臉，此刻，卻是早已經成了這樣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高大挺拔英氣冷峻。
輪廓和自己那麼神似，而眉眼卻是多了幾分葉風回眉眼裡的神韻。
千隕沒有擋，沒有躲，沒有。
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睛，一直目不轉睛，目不轉睛地看着封彌燃，看着他伸過來的顫抖的手指。
心裡頭感覺複雜而激動。
回兒，你知道嗎……我們的兒子，已經長成這樣英氣俊朗的大人了。
封彌燃的手指已經接觸到了蒙面巾，捏着蒙面巾的下緣，微微用力，將之緩緩拉了下來。
面巾緩緩被拉下，男人鋒利的輪廓，英氣的容顏，略帶瘦削的面頰，高挺筆直的鼻樑，淡色的薄脣，挺翹的下巴。
再配那濃利的眉和深邃的眼。
一頭利落的短髮，高大挺拔的身段。
封彌燃眸子睜得很大，眼睛一眨不眨，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
看着，看着眼前這張自己想念了無數次的臉。
自己無數次捧着尼爾畫好的畫像，多少次恨不得將他們的容顏永遠烙在腦子裡，心裡。
生怕時間過得久了，終有一日，自己會不再記得父母的模樣。
所以，****夜夜，眉間心，念念不忘。
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了。
十幾年了啊。
封彌燃看着眼前這個……看去和自己的年紀近乎不相下的男人。
他有些怔住了，愣住了，呆住了。
他能夠認出來，這是父親的容顏，記憶父親的模樣。
但是，歲月似乎未能在他臉留下絲毫痕跡。
他看去，沒有半分的衰老，沒有。
像歲月在他那裡靜止了一般。
算修爲高的人，多半都駐顏有術，但是，哪怕再駐顏有術，十幾年過去了，怎麼可能一絲一毫的衰老變化都沒有？
甚至連成熟都沒有。
千隕的成熟都沉澱在眸子裡，外貌，半分都沒有。
封彌燃定定看着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也片刻都沒有挪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
只發出一個音節，封彌燃再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像是被扔岸的魚，嘴張了張，沒有任何聲音。
此時此刻，所有的防備像是都不復存在，像是被打碎了殼的貝，露出柔軟的內心再沒有任何保護。
封彌燃的眼睛已經有些紅了，迅速別開眸子去，不再繼續定定看着千隕。
千隕已經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顴骨有着一道口子，正在緩緩往外滲着血絲，可見先前封彌燃動手揮拳頭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力度。
只是，千隕卻並不覺得疼。
其實是疼的，但是臉被燃兒一拳頭打出來的疼，還有側腰被燃兒一腳踢過來的疼。
有了這些疼，心裡的疼痛，像是能夠稍微緩解幾分了。
千隕深呼吸了一口。
聲音低沉磁性，馥郁的聲線，語氣裡帶着深沉的傷感。
“燃兒。”
他叫了兒子的名字。
封彌燃渾身都震了一下，眼睛已經紅了。
側目看向千隕時，千隕看到了他眼睛裡的紅和晶瑩的水光。
年輕英氣的男人，眼睛紅着，水光瀲灩，看去着實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裡緊緊的疼了起來。
封彌燃輕輕吸了吸鼻子，逼退眼睛裡的溼意。
用力咬着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有太多想說的堆在心裡，以至於，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了。
十幾年了，已經十幾年了啊。
再聽到父親的聲音，聽到這聲熟悉的稱呼，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封彌燃都不記得自己做了多少的努力，這麼多年來。
他曾經甚至覺得。只要能讓自己再從父母口聽到對自己的呼喚，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大人，出什麼事了？”
馬修和奧斯聽到了先前打鬥的動靜，已經匆匆過來了，看到的是這麼一幕。
一個黑衣的男人坐在地，封彌燃抱着一個襁褓的奶娃，而且，封彌燃的眼神很複雜。
馬修和奧斯一下子語塞，只看着封彌燃，等着他的指示。
雖是這麼說，馬修心裡頭卻是有些……怎麼說呢。
惴惴不安的震驚着。
他看到了千隕的容顏，和封彌燃有着七成神似的容顏。
很年輕，很英俊，很沉穩，很大氣。
最重要的是，馬修看到千隕看着封彌燃時，目光裡有着心疼和柔和的和藹。
這是長輩看晚輩時纔會有的眼神。
所以，馬修依稀是意識到了什麼的，只不過，他不敢做出那個可怕的猜測罷了。
畢竟，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呢？馬修心想着。
人類那個如同傳一般的君主，那個如同傳一般的男人。
封彌燃的父親——封彌千隕。
照理說，已經在十幾年前已經沒有了音訊，似乎是死在了靈界。
怎麼可能呢？
算還活着，這都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了，也不可能年輕成這樣吧？
所以馬修心裡頭有着惴惴不安的震驚。
“大人，您沒事吧？”
馬修小聲又問了一句。
封彌燃終於開腔，“出去！”
聲音裡不難聽出嚴厲和堅決。
馬修和奧斯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只覺封彌燃一瞬間渾身氣勢暴漲如同排山倒海，昭示着他此刻心激盪的情緒。
“我叫你們出去！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