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懇求

“下一個。”

“葉楓。”

“葉楓……嗯?”

聞言,一直低頭注視着桌子上水晶球的中年大叔緩緩擡起頭來,帶着複雜的眸光從少年身上緩緩掃過。

“大叔,可以開始了。”身着粗布麻衣,身體單薄的少年緩緩伸出右手,看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聞言,中年男子怔了一下,緊接着其臉皮微微抽了一下,看着少年那略顯苦澀的笑容,目光裡漸漸充滿了痛惜和無奈。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將少年的手推了回去,然後看向少年身後之人,“下一個。”

“什麼?”

少年臉色一變,忙踏前一步,讓自己的身子緊靠在桌子上,擋住了身後就要上前的另一名少年,然後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接着緊緊握住中年男子粗糙的大手,哀求道:“大叔,求您給個機會吧。”

見到這一幕,廣場瞬間寂靜了,原本一道道注視着葉楓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了,一道道無奈的嘆息聲也此起彼伏的響起。而這些聲音就像一根根尖刺,狠狠地刺進少年的心裡,讓他的臉龐漲得通紅,指甲深深的刺進了掌心之中。

對於手心裡傳來的鑽心之痛,葉楓就好像沒感覺到一樣,他的臉上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堅毅之色,眼睛也因激動而變得赤紅一片,他看着中年男子,好似用盡了身體裡的全部力氣,艱難道:“求您了……”

微風吹起少年枯黃的長髮,拂過其清秀而堅毅的臉龐,擡起其衣角的皺紋,將他那單薄而挺拔的身子聳立在這片天地間,好像一具倔強的雕塑,靜靜的矗立在那裡,直到時間的盡頭。

見狀,中年男子不禁動容,他緩緩站起身來,看着這個倔強的少年,沉吟道:“葉楓,不是我不肯答應你,實在是……你太弱了,就算進入了狩獵大隊,也只會成爲大家的累贅。”

“所以……”中年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儘管眼中流露着不忍,可依然堅定的說道,“你回去吧……你曾經爲大家做出那麼大的犧牲,就算三個月後被逐出了村子,但只要不離開村子太遠,大家肯定會接濟你的……”

兩年前的一天深夜,一顆帶着火焰的隕石從天而降,徑直朝古村砸來。使得這個傳承了不知多少年的村子瞬間面臨着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機,若是不出意外,單憑古村的人力物力,是不可能抵擋住隕石撞擊的。

然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少年挺身而出,他祭奠了自己的血脈,在熊熊烈焰照亮整片星空時,他揭開了潛藏在身體裡的封印,換來了毀天滅地的強大一擊,拯救了整個村子,那個少年,叫做葉楓。

沒有人能說出那是怎樣的一種震撼:漫天都是金色的火焰,天崩地裂、毀天滅地,好似來到了世界的末日,然而,就在人們絕望的等待着浩劫降臨時,卻驚訝的發現,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眨眼間,那可怕的氣勢消失了。

是的,很詭異的消失了。僅僅一瞬間,古村便從毀滅中解脫開來,頭頂依然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古村得救了,被人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但是拯救了整個村子的大英雄——葉楓卻倒下了,他的血脈廢棄了,天才的光環也褪去了,整個人在牀上躺了整整三個月,當他再一次看到璀璨的星空時,身體機能竟比那些普通人還要柔弱。

“我的鬥志從沒有失去,我不會成爲蛀蟲,我相信奇蹟終會出現,當洪荒血脈再現時,必會讓整片星空爲之顫抖。”

這是葉楓重新看到星空時說的第一句話。

哪怕資質變得差的不能再差,可他從沒有想過放棄,依然一天又一天的感悟着天地法則。在高山,在水中,在樹上,在荒漠……都留下了艱苦修煉的身影。他拼命的學習一切格鬥技巧,學習捕獵技術,欲以凡人之身成就最強的獵人。

然而,想法很美好,但現實是很殘酷的。

大荒中的兇獸可不是好惹的,沒有強大的身體基礎和修爲,普通凡人如何能夠輕易獵殺?即便是成功了,只怕也要付出半條命的代價。

凡人無法在大荒立足,這是常識。

所以,在古村大多數人看來,你葉楓既然失去了修行的根本,那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一個普通人吧。你對古村有大恩,就算到時候礙於古訓把你逐出了村子,可那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古村雖小,但人心淳樸,個個有情有義,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中年男子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所以開口說出了那樣的話。周圍的人明白這話的意思,葉楓也理解,知道中年人完全是好意。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想要讓他接受卻是另外一回事。他緊咬着嘴脣,指甲狠狠扎進肉裡,兩隻眼睛變得通紅,身體也因激動而劇烈的顫抖着,然後……在衆人複雜的目光裡,他毅然決然的擡起頭,死死的盯着中年男子,幾乎是吼了出來:“不!”

“你……唉……”

中年男子一時間無話可說,他複雜的看着葉楓,看着其臉上露出的倔強和不屈,看着那雙赤紅的眼,一時間似感受到了什麼,心神受到了深深的觸動,竟然有點失神了。

“大家知道的,混吃等死,不是我想要的,我的性格也決定了我不會那樣做……”葉楓的目光從衆人身上緩緩掃過,聲音格外沙啞,“對我來說,寧可死在戰場上,絕不會庸庸碌碌的度過一生!哪怕成了凡人,也要在短暫的一生裡留下些什麼,這樣,若是有一天倒在了戰場裡,我也會含笑而去,我會笑着說,在這個絢麗多彩的世界,我……曾經瀟灑的走過一回!”

“我的生命裡沒有逃避,寧可死在戰場上,絕不躲在安樂窩裡!”葉楓的聲音陡然高昂起來,“請大家給我個機會……我求你們了!”

“噗通!”

說完,葉楓沒有絲毫的猶豫,在衆人震撼的目光裡跪在了地上,然後把頭埋低,與昏黃的地面緊緊相觸。他實在是太想要這個機會了,若錯過了這次選拔,此生或許再沒有機會進入那神秘之地。

那不是他想要的,正如之前所說,寧可死在戰場上,絕不躲在安樂窩裡,不管前途如何,都要放手一搏!

“我是一名獵人,是一名戰士,戰場是我最好的歸宿,求大家……給我個機會,我發誓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孩子!”

一個穿着灰衣,身形佝僂,鬚髮皆白的老人忽然風一樣從人羣中衝來,其渾濁的眼睛裡似帶着一絲晶瑩,看着那個跪在地上的倔強少年,不禁爲之深深動容。

“孩子,快起來,古村受不起你這樣一拜。”老人雙手扶着葉楓的肩膀,想讓他起來。

然而,固執的少年依然死死跪在地上,頭也不擡,用沙啞的聲音迴應道:“村長,請給我次機會,否則我就跪死在這裡!”

陽光射在地上那個倔強的少年身上,灰色的衣服,金色的光,漆黑的頭髮,通紅的眼,一時間,一副震撼的畫面深深的刻在了衆人眼中。沒人不爲此景動容,看着葉楓,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兩年前的一幕:在那絕望的夜晚,這個倔強的少年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所有人的希望……

“村長,請給他一個機會吧!”人羣中一個光着膀子的漢子走了出來,雙眼略微紅了。

“求村長給他個機會!”

“村長,求您了,讓他試試吧!”

“村長……”

更多的人走了出來,向那白髮蒼蒼的老者哀求道,不少人雙眼通紅,說話都有點哽咽了,那個少年倔強的令人心痛,讓人心中生不起一絲拒絕的理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能做的,唯有支持,哪怕明知道少年將踏上的是一條不歸之路……

除了支持,他們別無選擇……或者說,此刻唯有支持纔是對這個少年最大的尊重!

村長自出現後,目光便一直停留在葉楓身上。看着少年那單薄的身子,感受着那份不屈的意志,最終只得無奈的嘆息一聲。

“你起來吧,我答應你。”

“真的?”

葉楓豁然擡起頭來,但身體卻沒有起來,依然跪在地上。那雙通紅的眼睛裡明顯有着激動和一絲……懷疑。

“唉……孩子,起來吧,我同意你加入狩獵隊。”村長雙手伸出,抓着葉楓的肩膀,將之扶了起來。

“不過……”

葉楓剛剛站起來,還來不及欣喜,卻聽到了這樣的話,不僅臉色一變,難道村長要出爾反爾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公然反悔真的好嗎?

“不過,有一個前提。你必須一個人到大荒裡捕捉一頭地行龍,以此來證明你的能力。”說到這裡,村長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凝重,“這是狩獵隊的最低戰力要求,你……”

“沒問題的,請村長放心。”葉楓的臉上洋溢着堅定,“明天,我一定會把地行龍帶來給大家看的!”

說完,也不管衆人的反應如何,直接像一陣風似的朝着村口衝去。

大荒,我來了!地行龍,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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