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振南在旁邊聽潘道軍大言不慚的說着胡衍輝的事情，眉頭頓時緊緊的皺起，雖然他不認識潘道軍，可是對他現在的態度，卻很是不是滿意。這個時候，潘道軍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有欲蓋彌彰之嫌。
“潘主任吧，現在我跟胡衍輝同志在談話，他都沒說話，你旁邊插嘴幹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滕振南慍怒道。
“是，是，老胡，你就實話實話。”潘道軍給胡衍輝使着眼色，他的眼裡帶着恐慌和哀求，甚至還有一絲絕望。
“對不起，潘主任，我這個從來不會撒謊。滕局長是吧，我跟妻子在去年確實申請了低保，可一直沒有接到居委會的通知，更加沒有領過一分錢的低保金。”胡衍輝篤定的說。
“哦，潘主任，你不是說胡衍輝不但早就是低保，而且還領了一年的低保金？現在你可以慢慢解釋了。”滕振南冷冷的看着潘道軍，淡淡的說道。
“這……這可能是胡衍輝記錯了，也有可能是居委會的工作沒有做到位，但我敢肯定，胡衍輝的低保一定已經批了的。”潘道軍慌張的說。
“哦，潘主任，你確實記得很清楚嘛，民政局和居委會上面都有記載，胡衍輝與彭春紅，在一年前已經成爲低保戶，而且每個月的低保金，都有人領取，不知道你又作何解釋呢？”滕振南冷冷的說道。
“什麼？我一年前就是低保戶了？”胡衍輝驚訝的說道。
“不錯，你不但一年前已經是低保戶，而且你的低保金，也被人領走了。”滕振南淡淡的說道。
“潘道軍！怪不你你三番五次要我簽字，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胡衍輝怒氣衝衝的說道，從昨天晚上開始，他總覺得潘道軍說的話不可信，可是潘道軍巧舌如簧，讓他一直沒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可是現在聽了滕振南的一番話，讓他有如醍醐灌頂般，一下子全想明白了。
既然真的能拿到一年的低保，胡衍輝自然沒有心思再擺攤，但是滕振南告訴他，要拿低保金，得下午去居委會，而且還要本人親自去，別人不能代領。一到中午，他就早早的收了攤。騎着三輪車回家，把貨卸到家裡後，接着彭春紅，兩人一起到了居委會。原本胡衍輝還想給彭春紅一個驚喜，可是他剛一張嘴，彭春紅反而急不可待的把滕振南到家造訪的事情搶先告訴了他。
“我早就告訴你了吧，潘道軍的話如果能靠得住，那母豬也能上樹。現在好了，我們終於能領到低保金了。”彭春紅坐在三輪車上，一臉的幸福。雖然她在潘道軍面前表現得義正詞嚴，可是心裡總還有些空蕩蕩的。
“我還以爲你真有風骨，原來也是個財迷。”胡衍輝笑呵呵的說道。
“有錢誰不想要？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現在居委會不管給我多少錢，我一概來者不拒。”彭春紅笑着說，她當然知道家裡的情況很緊張，也知道那四千多塊錢，對自己一家來說，意味着什麼。
可是到了居委會之後，當他們去領錢的時候，卻發現，錢確實不對。彭春紅接連數了兩遍，又讓胡衍輝數了一遍，兩人都發現了問題。倒不是因爲居委會給他們的低保金少了，按照木川市政府的文件精神，木川市的低保金，每人每個月是一百八十元，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是三百六十元一個月。
他們的低保金已經因爲有一年沒有領，這次一次領回去，應該是四千三百二十元纔對。可是他們數來數去，卻有六千四百八十元，整整多出了二千一百六十元，正好是他們一個人的全年低保金。
雖然在來的路上，彭春紅笑言，不管居委會給她多少錢，一概來者不拒，可是當真正有一筆意外之財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沒絲毫猶豫，馬上找到居委會的主任卓曉芳，提出要退還這筆多發的錢。
“這錢沒有錯。”卓曉芳笑吟吟的說道，如果說原來她這個社區居委會主任還能算是一官半職的話，現在這段時間真真切切成了人民公僕。
“我們是領兩個人的低保金，現在多了一份，怎麼還說沒有錯？”彭春紅不解的問。
“多出來的二千一百六十元是對你們的補償，你們儘可放心拿回去。”卓曉芳知道他們的擔憂，這樣的事情，她從參加工作以來，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次的審計，雖然纔剛剛開始，但是無論是審計局的局長滕振南，還是省審計廳的孫劍佛，都親自上了第一線，而且滕振南更是到了她這個社區，親自檢驗審計工作。上級領導這樣的態度，讓下面的辦事員，個個小心謹慎，根本不敢在工作的時候有所偏差。
比如說這補償，如果換在以前，恐怕上面的文件和財政都會有，但到了他們這最底層的執行者身上，就會有些走樣。比如像胡衍輝夫婦的補償，上面定了二千一百六十元，能發下來一千元，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他們能給胡衍輝補發一個月的低保金，已然是最清廉的幹部了。
“補償？我們能領到去年一年的低保金，已經很高興了，哪裡還敢要政府的補償？再說，這樣的事情，我們以前連聽也沒有聽說過，卓主任，你不會是誆我們吧？”彭春紅說道。
“彭大姐，我怎麼會騙你呢？這筆錢可是財政撥下來的，而且你們領的錢，也不是原來的低保金，所以你們無需擔心，既然你們多領了，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卓曉芳笑着解釋道，中國的老百姓是最善良、最樸實的一羣人，他們在面前利益的時候，很多時候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爲什麼呢？這錢都是國家和政府的，我們多領了，別人豈不是要少領？”胡衍輝迷惑不解的問。
“因爲你們補償費，不是來自原來的專項撥款，而是這次低保認定工作和資金的管理和發放上，有違規操作的罰款。還不明白？潘道軍你們認識吧？這次他把原本是你們的低保名額，安到了他老婆和還在上大學的小姨子身上，事發後，潘道軍不但要退回多領的一年低保金四千三百二十元，還要罰款四萬三千二百元，不但如此，他還被開除公職。”卓曉芳說道，這次市政府的處罰力度之大，也是讓她們甘當人民公僕的原因之一。如果潘道軍不願意交十倍的罰款，那就要移交檢察院，至少要坐三年以上的牢，權衡輕重之後，潘道軍交了四萬多元，下午打起包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