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和尚跟在唐洛背後，臉色晦暗，略帶陰沉。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唐洛，又立刻收回。
有那麼一瞬間，老和尚甚至是懷疑對方拖住了他們，讓其他人去對付兩位尊者了。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可能。
老和尚不需要妄自菲薄，以他的修爲，在山海界自然根本不值一提。
可現在情況不同，在這裡，他可以說是第二高手——第一高手當然是阿難、迦葉。
他是足以影響到戰局的人。
分開逐個擊破，此舉並非不可能。
只是，若要這樣的話，直接殺掉他似乎更加容易些。
老和尚再自負也不覺得自己會是看上去沒有什麼傷勢的鬥戰勝佛的對手。
正確的選擇絕對不是拖住他，對付阿難、迦葉。
跟田忌賽馬一個道理，上等馬拖住中等馬，讓另外的中下等馬對上另一方的上等馬？
這可不是好的謀劃。
不過老和尚對唐洛的警惕之心已然達到極致，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腳步也開始放慢。
唐洛似乎毫無察覺，反而加快速度，一個起落就拉開了距離。
“師父，發生了什麼事？”
敖玉烈和豬八戒詢問唐洛。
豬八戒依然暗中觀察取經四人組，敖玉烈則是等待紅蓮會背後的妖怪出現。
“阿難遭難了。”唐洛說道，“有可能是紅蓮會動手，也有可能是調虎離山，你們那邊先盯緊了。”
“好。”兩人答應下來，專心眼前的事情。
唐洛那邊，可不需要他們擔心。
很快，唐洛就來到事發地點：“不全是‘黑曜石彈’啊。”
他低語了一句。
大地之上，灼熱的高溫讓空氣一片扭曲，如同進入到火焰山一般，地面已經變成了一片赤紅之色，像是烙鐵。
最中心的一片區域，是不斷翻涌的岩漿，仿若噴泉涌出，形成火柱。
在半空中形成紅色的雨點，不斷落下。
在岩漿的中心，有着一塊小小，只有一平方的“淨土”。
淨土中間，站着一個人。
一個非常特殊的人。
他的身上覆蓋着一層淡淡的金光，腦後是一道圓環光暈，光暈當中是懸浮着的數顆珠子，最上面那顆有人的腦袋那麼大。
上半身顯露出現的，是紅色的肌肉紋理，乍看之下好像是被人撕開了最外面的皮膚一般。
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血肉”，而是某種叫不出名字的特殊材料，隱隱約約散發出金屬的光澤。
給人一種厚重，堅不可摧又無堅不摧的感覺。
臉上，左邊半張面孔覆蓋着金色的假面，假面是頭骨的樣子，整個眼球完全暴露出來，正在轉動。
半臉金色骷髏，冰冷、森然！
連同另外半張面孔都似乎被凍結了一樣，散發着死寂的感覺。
“……尊者。”老和尚開口。
“冷靜點！阿難！”
一個聽上去頗爲寬厚的聲音響起。
站在岩漿中唯一淨土那個光頭半機器人，猛地轉了腦袋，足足一百八十度的那種。
後腦的位置，不是後腦，而是另外一張面孔。
這張面孔看上去略微有點富態，耳垂明顯，是有福之象。
只是，一個腦袋前後兩張面孔，驟然轉個一百八十度，再怎麼樣的富態福相也變成詭異之相了。
“殺……”
轉到背後的半邊金色骷髏臉張口，說出了一個字。
順便便有血腥之氣，幾乎化作血海撲面而來。
“我說，冷靜點！”
富態面孔沒有唸經，這樣只會激發阿難的魔性，選擇厲喝一聲。
懸浮在“後腦”的念珠們輕輕顫動着，勉強壓下了那股鋪天蓋地的恐怖殺意。
迦葉和阿難！
一佛一魔，雙面佛陀！
難怪老和尚對於唐洛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抗拒，不僅僅是因爲他提防唐洛這個妖僧發難。
更是因爲阿難、迦葉目前的狀態。
“我炸我自己？”唐洛看向老和尚問道。
不需要過問，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猜出阿難、迦葉此時此刻的情況了。
阿難不正常，也就是佛門俗稱的“入魔”，而且跟地藏那種保持了理智的入魔不同。
剛纔阿難展現出來的，有着明顯的混亂感覺。
地藏如果算守序邪惡的話，阿難就是混亂邪惡。
至於迦葉，倒是正常，他和阿難以這種方式共生，壓制着阿難，不讓他徹底瘋狂，完全墮入“無間地獄”，永世沉淪。
雙方保持了一種平衡。
老和尚嘴角抽搐一下，沒有回答。當然不是“我炸我自己”，就算阿難尊者入魔了，至少也保持着這樣的底線。
此事，絕對是紅蓮會所爲！
好在迦葉尊者實力非凡，依然壓下了阿難尊者，沒有讓他發狂。
只是，這一下……
別看現在雙面佛陀依然有胳膊有腿，頭頂金光念珠，剛纔一瞬間的殺氣也是凜然。
但實際上受傷不輕。
顯露出來，真正雙面佛陀的模樣，已經是他們的“最終形態”了。
正常他們可不是以這種算得上是可怖的模樣出現在他人面前的。
哪怕是老和尚，也僅僅知道阿難、迦葉的情況，今天是第一次看見。
“聖僧。”迦葉看向唐洛，“原來如此……”
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是你！紅蓮會背後是你和這個家火！”迦葉態度溫和，阿難就不一樣了。
那腦袋突然扭轉了九十度，面前一半是迦葉，一半是阿難。
屬於阿難的那一半對唐洛和哪吒發難。
阿難雖然混亂，狂暴，但不蠢，他也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並且想岔了。
將唐洛和哪吒當成了紅蓮會的幕後之人。
“想多了，小爺我可跟紅蓮會沒有關係。”哪吒說道，知道這傢伙在想什麼。
“我只是剛來到此方天地，爲了見你們一面真不容易啊。迦葉你能叫這傻子閉嘴嗎？”唐洛說道，“不然有人打岔，談話進行很困難。”
“阿難，你不妨休息一下？”迦葉說道。
“你在趕我？你竟然敢趕我！”阿難暴怒。
入魔的他簡直就是一個火藥桶，也就“不會我炸我自己”這一條底線了。
跟迦葉翻臉其實是日常操作。
“我說，休息一下！”迦葉聲音陡然提高，腦袋開始艱難扭動。
唐洛他們幾乎都可以聽到那種艱難的“吱呀”聲，不是木頭髮出來的。
而是金屬被拉到極致發出來的聲音。
足足一分鐘，迦葉終於鎮壓下暴怒的阿難，面孔正對着唐洛他們，面若金紙，消耗顯然巨大。
“你這樣撐不了多久。”哪吒說道，雙眼眯起，意有所指。
“我知道……”迦葉道，“能先讓我出來嗎？”
他連走過岩漿的力量都沒有了，也有可能是表現出來的沒有。
老和尚立刻施展法術，形成一個無形的橋，讓迦葉走了過來。
“山海界崩碎了。”唐洛直奔主題。
迦葉臉色不變：“山海界果然崩碎了。”
這一點，大家或多或少可以猜到一些。
“佛祖在哪裡？”唐洛問道，“那個時候你們在他身邊，山海界爲什麼會崩碎？”
阿難、迦葉二者，很多時間都侍奉在佛祖身邊。
迦葉搖搖頭：“鉅變發生之時，我二人不在師尊身邊，但相去不算太遠，被師尊庇護了一下，否則……”
否則的話，唐洛就看不到他們了。
“聖僧，你不會懷疑事情跟師尊有關吧？”迦葉看向唐洛問道。
唐洛的第二個問題，隱約有這麼個意思。
“山海界崩碎如果是有人所爲，那麼三清、彌勒、如來、燃燈，除了這六個，你說還有誰可以辦到這件事情？”唐洛毫不客氣。
“絕無可能！”
迦葉斬釘截鐵，“先不說，就算是師尊也無法崩碎山海界，就算可以，爲什麼？”
“自然是爲了彼岸超脫。”唐洛說道，“一個人辦不到，他們六人聯手，難道也辦不到嗎？”
“……不、可、能！師尊那時亦遭到重創……”迦葉的腦袋開始詭異地抽動旋轉。
這是他壓不住阿難的徵兆。
老和尚的擔心倒也沒錯，三人見面，才說上幾句話，就搞得劍拔弩張。
一旦迦葉壓不住阿難，就是一場龍爭虎鬥。
“算了，這是建立在山海界崩碎是人爲的情況下，如果是人爲，六個中至少有一到兩個跑不了。”唐洛說道。
“山海界崩碎一事詭異，要尋到師尊才行。”迦葉說道。
“你有什麼消息嗎？”唐洛問道。
迦葉正打算說什麼，哪吒、唐洛臉色驟然一凝。
呼嘯的狂風從遠處席捲而來，瞬間臨身，席捲而來不僅僅讓人失去對身子掌控，騰空亂飛的力量，更有高溫滾動。
這是燃燒着的風！
“三昧真火！”
“芭蕉扇？”
哪吒驚訝之聲和唐洛的疑惑聲遠去。
灼熱的狂風降臨，將所有人分開，吹向四面八方。
大部分人無法抵抗，唐洛則是想了想，沒有抵抗。
“師父，我們抓到紅蓮會的妖精了。”唐洛還在“隨風逐流”，豬八戒的聲音傳來，“聽他們的描述，他們老大怎麼像是紅孩兒啊？”
“你說的晚了點。”唐洛說道，“不只有紅孩兒，估計還有牛夫人，我被芭蕉扇給扇飛了。”
“什麼！”
這話是對着敖玉烈和豬八戒兩人說的，兩人異口同聲。
“難道，觀音菩薩在這個世界……”敖玉烈說道。
“怎麼可能？真的是菩薩，師父還會被芭蕉扇扇？”豬八戒說道，“善財有探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