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景宵在外頭和年輕煉藥師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慕熙身邊只有楚三和楚四。
楚四終於找到機會跟慕熙獨處，這段時間來，主子一直寸步不離的抱着夫人，走到哪都帶着，再加上夫人一直沉睡，他一直都沒有機會跟慕熙說話。
之前確實看了不少大夫，也看了很多據說是神醫的人，但是那時候夫人都還在沉睡中，不用擔心被她聽見診斷結果，所以主子根本就沒讓夫人離開過自己身邊。
現在夫人醒了，主子不想讓夫人失望，自己這纔有了時間跟夫人說話。
“夫人。”楚四猶猶豫豫的開口：“楚四能跟您說幾句話嗎？”
慕熙一頓，順着楚四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嗯。”她輕應了一聲，似乎已經知道楚四要跟自己說什麼一般，表情冷淡了許多。
楚四斟酌用詞：“夫人……會怪荊瑤姑娘嗎？”
聞言，慕熙扯了扯嘴角，緩緩的道：“你覺得呢？”
楚四身體僵硬：“說實話，屬下不知道。”
慕熙道：“易地而處，如果你是我，你當如何？”
楚四想了想，如果自己被人廢了伴生魂，只剩下半條命，不僅如此，連眼睛都看不見，他會怎麼樣？
他會痛不欲生，他會恨死那個將自己害成這樣的人，他會覺得失望至極，真心的對待，卻換來這樣的背叛。
楚四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慕熙沒有聽見聲音，又問了一句：“當如何？”
楚四立刻跪了下來，聲音有些發顫：“屬下知道，夫人定是難過的，但是屬下還是想求夫人網開一面……”
慕熙抿了抿脣，其實這段時間，她都刻意不去想荊瑤。
她現在看不見，眼中沒有白天黑夜，她不知道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了，荊瑤現在又如何了。
也可以說是逃避吧，她自己她可以不計較，但是她不想原諒一個傷害過小書的人。
可是，她更不想逼舅舅做選擇。
她知道舅舅很喜歡荊瑤，如果舅舅知道？怕是比自己還要傷心難過吧。
所以她一直刻意忽略這件事情，就是不想將舅舅逼上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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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爲網開一面？”她問道，聲音很輕。
楚四急切的道：“主子那……不肯放過荊瑤姑娘，之前爲了您，所以主子沒有將過多的心思放在荊瑤姑娘身上，現在您回來了，主子他……一直在派人尋找荊瑤，夫人您知道主子的，荊瑤姑娘若是落在主子手上，恐怕……”
慕熙紅脣輕咬。
是啊，她是知道樓景宵的，自己現在這樣，若是讓荊瑤落在他手上，恐怕不會好過。
楚四見慕熙不說話，又急切的道：“夫人，荊瑤姑娘雖然有錯，但是她也是被逼無奈，她全家上下都落入神魂閣的手中，她沒辦法……她也是被逼無奈。”
楚三沉默的在一旁聽着，小四喜歡荊瑤，自然是想爲荊瑤姑娘求情的，而他則什麼都不好說，既不能一起開口求情，也不能幫着其他人去搜尋荊瑤的下落，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慕熙道：“她又不喜歡你，你爲她求情，就不怕讓你們帝君知道了？”
楚四苦笑了一聲：“我怕，怕帝君的責罰，所以一直到現在才找到機會私下跟您說，但是，我更怕，更怕自己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夫人，我知道荊瑤姑娘不喜歡我，我也沒求她會因爲這樣，而對我有好感什麼的，但是你們人類不都是這樣的嗎？她過得快樂，我就好。”
慕熙還想說什麼，身後猛然傳來一道聲音：“是麼？本君倒不知，你還這麼癡情？”
楚三和楚四驟然一驚，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主、主子。”
樓景宵站在不遠處，負手身後，面無表情的盯着楚四：“既然你這麼喜歡人類，本君就成全你，廢了你所有的修爲，讓你當一個人類！”
樓景宵倏爾一擡手，魔氣凝聚於掌間，猶如死神之手，射向了楚四！
“景宵哥哥。”慕熙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算了吧。”
她對楚三楚四道：“你們先出去。”
楚三楚四沒有動，他們不敢動，樓景宵沒有說話，他們就不敢動。
慕熙有些無奈，握着樓景宵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下：“別打我臉，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們都不聽我的話，只聽你們帝君的，我不是魔後了？”
樓景宵冷哼一聲：“魔後說的話，聽不見是嗎？”
楚三楚四這才連忙起身，趕緊離開。
慕熙悶悶的道：“果然還是隻聽你的。”
樓景宵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反握住她的手：“小熙兒不高興？那等回到魔域，本君就召集六宮十二院，以後誰不停你話，本君就砍了他們的耳朵，叫他們不聽話。”
慕熙反問：“那你也聽話嗎？”
樓景宵聲音溫柔，帶着濃濃的寵溺，與方纔的冷厲天差地別：“當然，本君也聽小熙兒一個人的話，魔域上下，小熙兒最大。”
慕熙道：“那就放過荊瑤吧。”
聞言，樓景宵臉色微微沉了沉。
慕熙沒有說話，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後，樓景宵才嗤笑一聲：“本君倒不知道，什麼時候小熙兒這麼心善了，還會放過一個背叛自己的人。”
慕熙搖頭道：“我不會原諒她，但未必就要趕盡殺絕。”
“這還不叫原諒？”
“夠了，如果她不是真心想害我，她自己……會更痛苦吧。”
樓景宵不可置否：“愚蠢的女人，本君不會原諒。”
“可是……”慕熙道：“景宵哥哥，我剛纔突然在想，神魂閣爲什麼要抓荊家，讓荊瑤姐來對付我呢？”
樓景宵一怔。
慕熙道：“因爲我。”
如果不是因爲她，神魂閣跟荊家又怎麼會扯上關係？
是因爲荊瑤認識她，喜歡宋青寒，神魂閣查到了荊瑤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纔會這樣利用荊瑤。
荊瑤若是不認識她，又怎麼會被神魂閣盯上？
恨荊瑤嗎？
慕熙其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恨，說到頭來，真正害了荊家的人，還是他們宋家。
“易地而處，如果被抓的人是舅舅，是她爹孃，是你。”慕熙擡頭朝樓景宵看去：“我，會跟荊瑤做出一樣的選擇。”
樓景宵不說話了。
“只是。”慕熙苦笑一聲：“於情理上，我可以理解，於我而言，卻無法原諒。”
她永遠的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小書，還限舅舅於兩難的境界。
代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