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們都要去玩??”
“還不帶上我??”
劉姈瞪大了雙眼,那雙眼裡迅速佈滿了水霧,眼淚汪汪的看向了阿父,神色很是委屈。
劉長哪裡受得了這個,一把將她抱起來,溫柔的說道:“姈啊,我們不是去玩,是去巡視,辦大事,這路途很是遙遠,你又太小,若是帶上你,你會受不了這道路的苦,不然就應當將你和你大母都帶上的,就是因爲這道路的原因,等你再長大幾歲,長到跟你三哥差不多高,我就帶你去巡視,好嗎?”
在阿父的懷裡,劉姈還是很委屈,她指着遠處的劉良,“你騙我!三哥就很高了,爲什麼他也不能去?我長到他的個頭,就能去嗎?”
劉長清了清嗓子,“你三哥是可以去的,但是不願意去而已。”
他猛地看向了劉良,問道:“是不是?!”
劉良小雞啄米般的點着頭,“對,我是不願意去。”
“你就安心留在皇宮裡,陪你大母,若是我們都走了,你大母不就孤身一人了嗎?還有你那幾個從上林苑裡跑出來的大父.哈哈哈,猴子啊,山羊啊什麼的,好好陪着他們吧,你這取名水平是真的高,要是你大父還在的話,定然是將你寵愛到了極點”
劉長輕輕揉了揉劉姈的腦袋,輕聲說着。
劉長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諸事纏身,沒能及時歸來無礙,往後寡人就常來此處!走!咱們進去敘話!!”
“你怎麼敢在這裡驚擾貴眷?你是想死嗎?!”
“馮敬畢竟在身毒,是不能再兼任典客了,諸事不便,這典客府目前又很是關鍵.不能沒有主官。”
“大王?!”
呂祿更加生氣,周邊那些護衛的甲士們迅速上前,與那些人對峙,甲士們的數量顯然更多。
他們的馬車就這麼一路經過了河內郡,最讓劉長開心的,不是這一路上的美景,而是沿路都不曾遇到任何流民,乞兒,過去的道路邊上總是能看到無名的屍骸,如今,這慘狀也消失不見了.道路所通往的地方上,都沒有荒蕪的地方,處處都是耕地和勤苦勞作的人民,這風光可比那美景更加怡人,當馬車緩緩經過河內郡,來到唐國境內的時候,畫風猛地轉變。
“各位,我準備去一趟唐國。”
對免稅的制度,百姓們是非常開心的,那些農夫們說起免稅的時候,看向長安的方向是再三叩拜,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劉安也在此處,不過是站在了門口,沒有坐下來,聽到劉長的話,他也附身行禮,表示接令。
他跟這位宗室兄長的交情並不多,不過他那邊治理的倒是不錯,就是國家小了點,否則名聲會更大。
劉長領着一大羣唐國暴民就走進了村莊內,當地的里長也是急忙出來迎接,這裡長也上了年紀,臉上明顯的刻着刺青,萬分激動的讓劉長等人到自己的院落裡,令人宰殺牲畜來款待大王,劉長直接就坐在了衆人之中,一點都不在意什麼上下之別,甚至還摟着那個亭長的脖頸,大聲的叫囂着什麼。
衆人高呼着,那亭長也收起了原先的兇殘模樣,一臉的愧疚。
劉長大驚失色,“我記得您!您當初還告訴我說,這附近早已沒有什麼匪患,還說您自己當初就是賊寇出身.”
“大王?!是大王回來了!!!”
“嗯???”
“大王,我不知是您.您有所不知啊,這趙,河西的那些貴人,總是在春種時說來踏青,毀壞這裡的農田,還毆打我們的百姓.欺負我們這些良善人家”
劉長走上前去,那亭長顯然被他的身材給嚇住了,後退了幾步。
“良這不喜歡吃飯方纔出來的時候交代過了嗎?要督促他吃飯的不督促他就不吃.”
劉長說着,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一旁的呂祿。
太尉的臉色也算不上有多好,一如既往的黑臉,被劉長霍霍了這麼多年,說起來,太尉的忍受能力倒是提升了很多,也沒有因爲那幾句混賬話而要來毆打皇帝,太尉似乎已經徹底認命了,偶爾會仰起頭來,對着那深藍的天空感慨:唉,當初我爲什麼要收下這個孽徒呢??
官吏們前來拜見,呂祿便出面,說是建成侯的家人。
劉恆又開口說道:“既如此,可請張相總領大事。”
“只是接到他的上書,腹痛病已經痊癒,想要前來長安拜見陛下故而想起此人可用,此人極爲好學,曾召集周邊的胡蠻商賈,跟他們學習各地的言語,在言語上頗有天賦,能講述很多語言爲人德行也很好,還知兵法,曾領着士卒在半個月內平定了東海水賊之患擔任典客是再合適不過了。”
曹姝還是有些擔心,“陛下,太后年紀也大了,不妨你帶着卿和娥去,我就留在這裡照顧.”
韓信冷哼了一聲,“我年邁昏聵,當不起。”
劉長正色,“朕此番前往,就是要查清唐國的情況,爲以後大力發展唐國而做好準備!”
“是大王!!”
劉長眯起了雙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劉恆。
劉長一愣,隨即想起了這位東海王是誰,這是楚元王的第三子,在楚王逝世後,他的國家也被瓜分,一部分收回廟堂,其餘的分給了劉郢客和劉禮等子嗣,其中劉禮得到了東海爲國,此人生性寬柔,善待百姓,讀書很多,有學問,還會打仗,但是沒有野心,願意放權給麾下大臣,什麼事都不參與,並且總是積極響應廟堂的各種號召,也有着賢王的名聲.
劉長有些狐疑的問道:“他不是身體不好嗎?先前幾次病重,在家裡養病,甚至都無法來長安述職.讓他來長安,這不是逼殺他嗎?張相與他有仇?”
很快,四位輔國三公就出現在了劉長的面前。
張蒼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這些麻煩事又得落在自己頭上,再次起身領命,他又說道:“陛下在離開之前,務必要擬定典客之事。”
劉長伸出手來,緩緩握住了她的手。
老人笑了起來,“大王還記得,還記得我年邁,就辭了位,回了家大王啊,何以這麼久都不來看望我們呢?”
“你們是什麼人?!”
道路兩邊的風景很美。
老師這是想要主動爲四哥減輕點壓力嗎?作爲諸侯王,入駐廟堂,實在是太受矚目,找一個差不多的人,爲他分擔火力?
劉長並不懷疑老師的眼光,他說這個人能用,那這個人肯定是可以用的。
呂祿的臉抽了抽,毆打你們的百姓?
劉長聽聞,勃然大怒,“好大的夠膽,居然敢欺辱寡人麾下的百姓?!非要烹了他們不可!!”
三人都與劉長同坐在車內,看着道路外的情況,她們都很久不曾外出了,尤其是曹姝,這些年裡,她一直都是坐穩後宮,幫着劉長安頓大後方,兩人甚至沒有一次是一同外出遊玩的。
張蒼打斷了張不疑的奉承,直接詢問道:“那你離開之後,改制的事情是否要繼續?”
呂祿一個哆嗦,“現在收的還少嗎?劉公就光盯着我們這些人收稅.您還準備增加??”
“哦張公可有什麼要舉薦的人嗎?”
三公齊聚一堂,張不疑也不掩飾對御史大夫的惡意,哪怕坐在這裡,都是以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御史。
劉長撫摸着鬍鬚,“這次回去後,還是得在稅賦之事上多用心。”
忽然想到這些,劉長心裡不免的有些愧疚。
太尉撇了撇嘴角,聽你在這裡放屁,唐國那是北國一霸,趙,燕,代加起來都不如一個唐國,還特麼的貧苦?
“我過去就想推行消費稅.張相卻說不妥。”
一時間,從遠處跑出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些農夫,看起來就是窮兇極惡的模樣,手持農具,站在亭長身後,有個莽漢還在大聲質問道:“亭長?出了什麼事?!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春種時來找麻煩?!非得剝了他的皮!!”
劉長提醒道:“我離開之後,哪怕辦不成事,也不要鬧出什麼事來,我每次離開長安,都會出現什麼事希望這一次,回來的時候不會聽到什麼令人糟心的事情,國內有你們四位坐鎮,我是信任你們的,請諸公莫要辜負!”
“老夫活了七十歲,是這裡最爲高壽的人,這一輩子,都從未聽說過有免稅的皇帝.當今的聖天子啊,那是真正的聖人啊知道我們交不起稅”
他大手一揮,用着最熟練的唐國話,“那個亭長,快去稟告你家縣令,就說唐王歸矣!!”
老人說的很激動,情不自禁的擦拭起了眼淚。
劉長對張蒼打斷張不疑的行爲十分的不滿,只好板着臉回答道:“當然要繼續了,總不能我在外頭忙碌,受舟車勞頓之苦,而你們在廟堂裡享福吧?”
不是讓你叫不疑和恆嗎??
爲什麼三公都給我找來了??
“你一個人的收入能頂的上一萬個這樣的底層百姓,或許都不止,不收你的收誰的?讓你跟他們按着一樣的規制繳納稅賦,或者公平,但是不公正。”
劉長當即就答應了張蒼的請求。
劉長倒是不反對開啓宗室進廟堂的先河,往後諸侯王的地位肯定是越來越低的,推恩令和限權一下,諸侯國在往後謀反的可能性就降到了極點,諸侯國將越來越小,不出五十年,諸侯國跟郡就沒有什麼區別了,諸侯王就會變成傀儡,適當的引進一些宗室裡的賢才進入廟堂,其實對大漢的整體發展也是有利的,不必將諸侯宗室們都當作賊來提防着。
“好了!”
劉長打量着面前這些奇形怪狀,身上留着各種大漢刑法證明的衆人,果然是我唐國的正宗百姓啊。
“唐國的情況實在堪憂啊,本來就貧苦,這些年裡,廟堂又一直沒有給與相應的資助,使得唐國愈發的貧苦”
張蒼一聽,頓時搖起了腦袋,“臣諸事纏身,不如讓太尉來吧。”
唯獨張不疑,此刻激動的說道:“陛下仁義愛民!!爲唐國百姓,不辭辛苦,千里迢迢的要前往巡視,此勤政之仁德,實在令臣敬仰!!請陛下放心,臣定然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全力爲陛下治.”
那亭長是個彪悍魁梧的人,面對呂祿的訓斥,他是一點都不怕,他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水,罵道:“什麼猴不猴的,我給你說,大漢律法規定,春種期間,任何人都不能踏青!!你們倒是玩的開心,馬車往耕地裡一開,人在上頭野合,你們舒服了,那百姓呢?耕地被你們破壞,秋日無糧,你讓百姓們吃什麼,吃你嗎?!”
此處的百姓,看到這般浩浩蕩蕩的馬車依仗,心裡也是有些害怕。
到了下午的時候,劉長已經駕車離開了長安。
春意盎然,處處都是鳥語花香。
呂祿大吃一驚,隨即勃然大怒,“我們是建成侯的家人!”
想起河內郡那些看到自己就跑的溫順百姓,再看看這些手持農具,準備跟甲士過過招的惡人們,呂祿氣的火冒三丈。
自己站在樹蔭下,感受着那徐徐清風,跟呂祿閒談着,而那三人則是聚在一起,笑着交談着什麼,時不時去看生在路邊的那些花花草草,曹姝倒是很平靜,依舊是貴氣凌人的模樣,倒是樊卿,已經開始蹦蹦跳跳的,完全不像是一個孩子的母,雍娥和樊卿玩的不亦樂乎,又想要走進小溪裡,曹姝只是搖着頭,站在一邊,輕笑着看她們玩耍。
一羣氣勢洶洶的亭卒直接擋在了馬車之前,有幾個人甚至拿出了強弩,對準了面前的這些貴人。
這氣候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熱,打開了車簾,車內無比的清爽,遠處都是鬱鬱蔥蔥的綠色,偶爾能看到幾個身影,穿行在遠處的田野裡,劉長並沒有選擇寬敞便捷的大路,反而是選擇走這些鄉間的小路,能穿過很多村莊,在萬物復甦的季節裡,鄉間的氣味都帶着春意,令人愉悅,劉長只覺得神清氣爽,敞開了車簾,後仰着箕坐,風輕輕吹佛而過,劉長開心的哼起了小曲。
不知何時,劉長從馬車內走了出來,一把推開了擋在面前的呂祿,幾步走了上去。
“我們還以爲您去了長安,就忘記了我們呢.”
曹姝此刻不安的頻頻回頭,掛在嘴邊的還是那未央宮裡的事情。
“唐王??”
劉姈最終還是被說服了,決定留下來。
那些準備跟甲士們幹仗的農夫們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紛紛丟下了手裡的農具,激動的撲了上來,圍繞在劉長的身邊,有膽大的甚至捏了捏劉長的手臂,“是大王!我們的大王回來了!!!”
“放心吧,往後肯定會更加好的算賦也會降低的.總有一天,只要繳納很少的稅賦,其他糧食就可以留下來自己食用。”
“這稅賦改革還是很有必要的啊就應當按着收入來繳納稅賦.像這四十抽一,已經是很低了,可這些底層百姓一年的收成本來就不多,還要將糧食拿出來折算算賦,繳納其餘雜賦之類的那還真的剩不了多少糧食.對你這樣的人,應當收高點的稅,對底層百姓,應當設立一個標準,低於標準的,就不徵收稅賦,高出標準一點,就多收一點.用你們這些人來彌補這些底層。”
“臣以爲,東海王劉禮可擔當此任。”
路過鄉野,劉長便讓呂祿停車。
“無礙!聽我的便是!”
劉長再次拒絕了他,然後又安撫劉姈,“我會給你帶禮物的,給你帶很多好吃的,嗯,還有好玩的!若是有什麼事,就去找你的大哥”
劉長看了一旁的呂祿。
劉長偶爾也會找來當地的農夫,詢問當地的情況。
亭長還是不慌,將手放在嘴裡,便吹出了一聲哨,這玩意叫匈奴哨,是匈奴人打獵時專用的。
亭長一愣,再次打量着面前這個魁梧壯漢,越看越是激動。
劉長的準備只需要片刻,而曹姝她們的準備就比較耗費時日了,劉長看她們遲遲都沒收拾好,便讓呂祿去將張不疑和劉恆等人叫進來,也算是在離開之前對他們吩咐些要注意的事情。
劉長強忍着尷尬,說道:“這樣吧,若是需要擬定詔令什麼的,就讓太子來代替我去做吧,其餘的事情,就由張右相來代勞。”
又有一個佝僂老丈在衆人的簇擁下走上來,拉着劉長的手不鬆開,“大王還記得我嗎?大王還記得我嗎?我當初在縣裡擔任三老,您是見過我的,還詢問我附近盜賊的情況您還記得我嗎?”
張蒼臉色一黑,“臣不敢謀害諸侯王。”
他的話完全就變成了唐國口音,曹姝她們幾個聽着都有些迷糊,曹姝還能聽得懂,而雍娥和樊卿就有些困難了,他們說的快了,就什麼都聽不清了。
此刻,那位三老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酒水。
呂祿急忙提醒道:“陛下!趙王曾吩咐您,不許再飲酒的!”
劉長大笑了起來,“入他的趙王!入他的趙人!”
周邊的唐人都鬨笑了起來,大聲的叫道:“入他的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