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呈萬萬沒想到，這枚銅幣竟然落到了正面。
綠毛鸚鵡站在他肩膀上，怪叫道：“大吉大利，晚上吃雞！”
銅幣落到正面，那就不可能會出事。
他摸出平板電腦，荷魯斯之眼衛星所監控的畫面，顯示着食堂內的動向。
十四個藍點，已經在原地一動不動，明顯喪失了戰力。
至於那個最醒目的紅點，居然已經消失不見了。
“果然，小丑所掌握的兩件神話武裝，其中一件擁有屏蔽觀測的效果，哪怕是我現在也感覺不到食堂裡傳來的任何動靜。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子呈眯起眼睛，呢喃自語。
忽然間，頭頂上空有直升機的呼嘯聲響起，夜空中還有燈光閃爍。
陸子呈連忙閃身到角落裡，避免被看到。
畢竟他是私自參與了任務，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現身，落人把柄。
審判庭的行事章程，每次安排行動組出任務的時候，爲了確保萬無一失，都會準備一個緊急預案，一旦場面失控的時候，就會有人來強行控場。
這個人的實力，一定是碾壓的，足夠擺平一切的。
直升機上，有人站在艙內，被燈光照亮的側影修長又窈窕，一頭白色的秀髮在風中飄搖，她揹着宛若棺材般巨大的劍匣，隱約迴盪着劍鋒的嗡鳴聲。
這個特徵太明顯了，劍宗途徑。
作爲古武途徑的一員，陸子呈一直覺得自己的職業是最能打的。
但他不得不承認，同爲最古途徑之一的劍宗，絲毫不弱於古武。
而且還要更炫酷一些。
·
·
與此同時，峰城二中半個街區外的黑色奔馳車頂。
陸子衿眯起美眸，斜眼瞥了一眼車內的中年男人，淡淡說道：“你不是很自信麼？聶執事。我剛纔好像嗅到了蠱毒的氣息，烈度非常高。看來小丑的背後還有人，而且這個人的位階不低，可能是超維級，甚至還會更高……”
聶執事臉色陰沉至極，咬着牙說道：“代號，雷霆！啓動救援計劃！”
通訊對講裡沉默了片刻，響起宛若冰塊撞擊般的悅耳嗓音
“明白。”
通訊中斷。
“侄女出事了，心急了？”
陸子衿輕盈地躍下車頂，黑色的百合摺裙裾在風中飄搖，鞋跟啪的一聲落地。
“有雷霆在，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叫醫療組隨時空降吧。”
她輕飄飄說道：“我有點無聊，去四處逛逛，說不定小丑背後的那個人，也在附近看着。如果運氣好的話，我會找到他，跟他過過招。”
這位外表稚嫩的部長露出促狹的笑容：“你一個人在這，不會害怕吧？”
聶執事坐在車內，眼角抽動了一下，沉聲說道：“把他弄死，再來見我。”
這位審判庭的執事，權力很大，但實力很弱。
甚至都不是最古途徑。
畢竟隨着時代的變遷，主流的傳承途徑基本都是最古老的了。
那些支離破碎的傳承，早已經淹沒在歷史的長河裡。
古武，霸王，劍宗，斬鬼，天師，祭司……或者說神司。
除此之外，西方的屠龍者和神官也屬於最古途徑。
煉藥師也算，但因爲不具備戰力，於是被剔除了。
“儘量吧。”
陸子衿慵懶地打着哈欠，頃刻間被磅礴的精神意念籠罩，轟然消失在原地。
另一邊，又有一架直升機呼嘯而過，醫療隊的成員也到了。
聶執事冷哼一聲，面色難看至極。
·
·
時間倒退到十分鐘前。
砰的一聲，顧見臨撞翻了一張桌子，在地上連續翻滾，直到撞到牆壁上。
他感覺到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散架了，五臟六腑彷彿也要移位，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還只是被小丑畸變過後的身體給撞了一下而已。
作爲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他承受了超出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痛苦。
這是血的教訓，凡事都得靠自己！
從今以後，他絕對不會再把希望寄託在隊友的身上了。
本以爲，以太協會的精英行動組，應該是很強悍的，但沒想到開局來了個盛大登場以後，竟是沒有絲毫抵抗能力，就被團滅了。
顧見臨本來想還想讓他們幫忙，逼出對方的第二件神話武裝。
結果現在倒好，壓力全到他這邊了。
好在祭司的能力很全面，雖然當前階段沒什麼輸出能力，但續航還是有的。
他隨手抵住一旁的花盆，五指再次燃起蒼白的鬼火！
“祭祀！”
花盆裡的虎皮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茂盛的生命力獻祭給了自然。
顧見臨也獲得了自然之力的饋贈，身上的傷口和淤青盡數復原，甚至連體內的暗傷都在悄然恢復，宛若沐浴陽光般的暖流，流淌全身。
淒厲的破空聲傳來，他面色微變，一腳把桌子踢了過去。
只是一瞬間，一道結實又充滿韌性的蛛網黏在了桌子上，糊成一團。
繼而是接二連三的蛛絲炸彈，迸發出淒厲的銳響。
顧見臨連忙抱着花盆起身，依靠着食堂裡爲數不多的障礙物，進行躲避。
食堂裡已經沒有多少空間可以讓他走位了，到處粘着蜘蛛網。
小丑完成了蜘蛛畸變以後，身體素質大幅度提高，甚至還可以爬牆行走。
如果不是顧見臨擁有生命感知，這麼一片漆黑，早就死了。
“跑啊，你還能跑到哪去？”
嘶啞冰冷的聲音，從天花板上響起。
顧見臨擡起頭，對上了一雙赤紅的複眼，遍體生寒。
側寫已經失效了，因爲這傢伙變成了一隻大蜘蛛，雖然還保留着人類的神志，但卻擁有着節肢動物狩獵本能，根本無法預判其動作。
這確實是絕境。
陷入絕境的原因是隊友太菜。
不過現在不是怪隊友的時候，顧見臨必須要抓住最後的一線生機。
雜貨鋪裡那個神秘的老人曾經對他說過。
南離生門，生門在火。
火！
顧見臨決定最後一搏，轉身就往二樓的食堂後廚衝了過去！
有那麼一瞬間，小丑化身的蜘蛛迸發出驚人的彈跳力，猛撲而來。
鋒利的節肢，泛起寒光。
“死！”
顧見臨擡起左手，指尖赫然沾着一抹鮮血，蒼白的鬼火驟然燃起！
鬼咒！
他這時候很慶幸自己選的是祭司途徑。
因爲小丑渾身都畸變硬化了，子彈都打不透。
反倒是鬼咒，能無視一切走位和防禦，造成真實傷害。
只聽噗嗤一聲。
小丑渾身迸發出濃腥的血，從半空中跌落，致命的一擊有所偏移。
恰好沿着少年的後心擦過，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顧見臨也因爲鬼咒的傷害而頓了一下，踉蹌着衝上二樓，一頭栽倒在地，滑向前方的後廚。
他的左腿血流不止，鋒利如刀的節肢撕裂了大腿上的動脈，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片黑，若不是飆升的腎上腺素強撐着身體，恐怕捱了這一下就該失去戰鬥能力了。
“祭祀！”
他右手再次摸向懷裡的虎皮蘭，獻祭其生命力，獲得自然之力的饋贈。
大腿動脈的傷勢悄然癒合。
至於手裡的虎皮蘭，也已經枯萎下去，瀕臨死亡。
徹底用不了了。
高階的祭司，可以隔空抽取一定範圍內的生命力，獻祭自然。
但他現在還做不到。
而且他體內的靈性也沒剩多少了，不能再用來療傷，還不如用幾次鬼咒。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丑再次爬起來，獰笑道：“你倒是自己進了個死衚衕。”
這個人形的怪物用八條蜘蛛腿行走，手裡握着一隻漆黑鈴鐺，緩步逼近。
食堂的後廚的空間很大，大多數都是儲存食材的地方，但確實是個死衚衕。
顧見臨根本不理他，沉默地往後退，然後瞥了一眼角落。
那是一個小型的液化氣煤氣罐。
拔槍，上膛，最後一發鍊金子彈，瞄準！
這個煤氣罐裡還剩多少氣，他不清楚。
但至少有一段時間沒換過了，爆炸威力應該不會把連帶着把他給炸死。
扳機扣動，一線火光從槍口馳騁而出，正中目標！
那一刻，小丑扭頭往角落看了一眼，巨大的火光驟然把他吞沒！
轟！
劇烈的爆炸吞噬了小丑，烈焰伴隨着衝擊波滾滾襲來，摧枯拉朽般轟塌牆壁。
顧見臨在最後一刻強撐起身體，翻身躲進儲物櫃裡，只覺得櫃子劇烈晃動，竟是直接掀翻在地，在地上劇烈的翻滾起來，天旋地轉。
片刻過後，他一腳踹開儲物櫃的門，緩緩起身。
濃煙滾滾，火光在廢墟里燃燒，很是刺眼。
然而就在刺眼的火光裡，有一道燃燒的身影，赫然站在那裡，發出森冷的嗤笑。
小丑！
那一刻，顧見臨的心中微沉，神特麼煤氣爆炸居然都不起效果！
那個老人算命，好像真沒算對……
“這是你最後的手段了？那就老老實實去死。”
只是一瞬間，小丑迸發出恐怖的彈跳力，縱身一躍而來。
淒厲的寒光如刀割面，顧見臨這次沒能躲開，活生生被貫穿了小腹！
鮮血噴涌而出，劇痛彷彿貫穿了靈魂。
小丑那張猙獰可怖的，嚴重畸形的臉近在咫尺，赤紅的複眼宛若惡魔。
他咧開嘴，露出誇張的笑容，嘴裡濃腥至極。
不知何時，漆黑的鈴鐺已經懸浮在了他的頭頂。
神話武裝，安魂鈴。
——解放！
轟！
那一刻，顧見臨聽到了古鐘般的轟鳴，幾乎要震碎他的靈魂！
他彷彿置身於無窮盡的漩渦裡，潮水般的音浪滾滾襲來，瀕臨破碎的靈魂幾乎要被吞噬，殘留的意識被一點點的吞噬，世界陷入黑暗。
漆黑的鈴鐺釋放着黑色的光暈，彷彿要把少年的靈魂從軀殼裡拉扯出來。
也就是在那一刻，意識深處的黑麒麟，再次睜開了黃金的豎瞳，憤怒威嚴！
吼！
響徹靈魂的咆哮，顧見臨恢復了意識。
原來最後一件神話武裝，也是針對精神。
黑麒麟同樣可以幫助他免疫！
等等！
也就是這一刻的意識清明，讓他想通了一件事。
——南離生門，生門在火。
在超凡的世界裡，當然不會是普通的火。
那麼，還有什麼是火？
彷彿撥開雲霧見光明，顧見臨恍然大悟，他身上只有一種火！
神祭之火！
只是一瞬間，顧見臨雙手燃起了蒼白的鬼火，竟是直接按住了對方的頭顱！
“祭祀！”
轟！
小丑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生命力如熱鍋上的油般蒸發，獻祭自然。
與此同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混沌邪惡的自然之力，回饋到少年的身上。
世界彷彿陷入了寂靜，當這股混沌邪惡的自然之力涌入體內後。
意識深處，穿着白色祭服的邪異少年陷入了沉睡。
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咆哮的黑麒麟！
雙方彷彿互換了位置。
也互換了主導權！
咔嚓一聲，顧見臨聽到自己體內，骨骼破碎的聲響。
他的頭顱流出鮮血，漆黑的麟角破體而出，尊貴猙獰！
渾身滲出細密的血珠，白皙的皮膚被刺破，黑色的鱗片蔓延到全身。
獠牙泛着寒光，刺破了嘴脣。
黯淡的眼眸驟然亮起，被黃金的豎瞳所取代，古奧威嚴。
乾涸的身軀，被磅礴的力量所撐起。
枯竭的精神，被君臨天下的憤怒所點燃。
這一刻，顧見臨只想要仰天咆哮，釋放內心深處的怒火和暢快！
轟！
小丑被一股蠻力砸在了地上，背後的八根節肢被粗暴的扯斷，鮮血淋漓。
顧見臨一腳踩着他的頭顱，居高臨下地俯瞰。
這一刻，他終於再次回到了，當初穿越到麒麟仙宮時的狀態。
麟角，鱗片，獠牙，黃金瞳。
——古神化！
·
·
夜裡，雜貨鋪再次開門營業，檀香嫋嫋升騰。
老人依舊坐在輪椅上，擺弄着手裡的六枚銅錢，沉默不語。
“老師。”
景辭依舊西裝革履，眺望着遠處，微笑說道：“你又賭輸了。”
老人沉默片刻，從口袋裡取出十張紅鈔票，放在了桌子上。
景辭把這一千塊錢收入囊中，笑眯眯說道：“以太協會認爲，墮落者是精神被污染的表現，他們承受不住古神的精神意念，獲得了巨大的力量，也會時空。”
“他們固執的認爲，這是昇華者的墮落，玷污了他們的信仰，罪無可恕。在黑暗的中世紀，不知有多少墮落者，被冠以黑巫師的名號，處死在火刑架上。”
他頓了頓：“但他們不知道，所謂的墮落，也會暗藏進化的契機。倘若有人能以強大的精神意志駕馭住被污染的精神，就能完成進化。雖然做不到進化成古神那樣的偉大生命，但也完全可以超出人類的範疇，與神侍相當。”
“您把祭司途徑的進化方法教給他，就是看他能不能完成神侍化吧？”
老人淡淡一笑。
“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