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避嫌”，哈德遜把自己從主角變成了吃瓜羣衆。搞的一衆準備討價還價的王公大臣們，直接傻了眼。
當事人都不在乎了，他們還怎麼進行砍價？
不是所有人都和里納雷斯伯爵一樣，屬於金融小白。財政大臣出身的德爾加多宰相，就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
雖然沒有經營過銀行，但做生意需要經營成本，他還是清楚的。
如果銀行運營成本不變，貸款利率也不提高，抽走的稅款就是從純利潤裡面挖出來的。
即便是純利潤能夠做到百分之五十，這一刀下來也挖走了銀行六成的利潤。
抽血這麼狠，觸及到自身利益的貴族，不發飆纔怪。
原本想着和哈德遜討價還價，探一探銀行經營的底，再確定具體稅率的，怎奈當事人不配合。
哪怕里納雷斯伯爵提出了三個點的超高利率，哈德遜依舊無動於衷。
沒有辦法，德爾加多侯爵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凱撒四世。
在場的衆人投資銀行的不少，可掌握銀行經驗權的，卻只有科斯洛家族和王室。
“咳咳……”
假裝着咳嗽兩聲後，凱撒四世緩緩開口說道：“銀行的利潤，沒有你們預想中那麼高。
攤銷運營成本、資金成本、風險損益之後，貸款利息最少要七八個點，才能夠實現盈虧平衡。
能夠把成本壓縮下來的，目前只有近東開發銀行一家。
如果直接抽取三個點的稅率，勢必會導致貸款利率的上漲，嚴重影響國內的經濟恢復。”
全是大實話，王室銀行的運營成本，就有那麼高。
市面上大多數銀行的運營成本，也差不多在這個數字，甚至還有更高的。
一方面是規模太小，無法攤銷經營成本。另一方面則是現金運輸成本太高，網點之間的資金調動又頻繁。
近東開發銀行有規模優勢，還有金票輔助交易，大家的提現率遠低於其他銀行。
同樣的現金流，在近東開發銀行手中，利用率要比他們高出三倍以上。
除了資金利息差之外，匯兌手續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小銀行只有眼饞的份兒。
即便是哈德遜自己白嫖了大筆借款，又虛增了運營成本，也只是把貸款盈虧平衡拉到了兩個多點。
如果不是賬面數據足夠漂亮，股東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注資。
當然，也不能怪同行們不給力。大家都處於摸索階段，還停留在有多少存款放多少貸，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循環上槓杆。
確切的說，存款也不多。拿出去放貸的錢，很大一部分是股東們自己籌集出來的。
要不是有近東開發銀行的成功案例在，大家不甘心投資打了水漂，估摸着早就關門歇業，懶得掙這筆辛苦錢。
洞悉了真相，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實在是太誇張了，銀行的運營成本那麼高，哪裡有什麼暴利？
不過考慮到這話是自家國王親口說出來的，除非被手下的人給騙了，否則數據真實性是不可能存在問題的。
國內的大小銀行一堆，想要驗證非常簡單，就算有人欺上瞞下，也不敢做的如此明顯。
假如數據是真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國內大小金融機構百八十家，真正血賺的就近東開發銀行一家，以及上不了檯面的高利貸。
區別對待是不可能的，對高利貸販子重拳出擊還行。專門針對近東開發銀行執行高額稅率，估摸他們出了宮門就要被人打悶棍。
即便是制定了出來，這種有違公平性原則的法案，在貴族議會也不可能通過。
意識到這一點，里納雷斯伯爵額頭的冷汗直冒。
實在是太恐怖了，他的提案居然是在斷大家的財路。
幸好沒有直接通過，否則他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一個未知數。
“陛下說的不錯，王國政府一直都在打擊高利貸，萬萬不能擡高貸款利率。
我看稅率就制定在百分之零點五好了！
現在有了新的借貸平臺，爲了王國經濟的健康發展，那些無良的高利貸也該取締了。
我提議制定一部法律，明確規定民間借貸的最高利率，一旦超額借貸直接判定無效！”
德爾加多宰相義正言辭的說道。
毫無疑問，這是對剛纔失誤的一次補救。
雖然提案是里納雷斯伯爵拋出來的，但那也是經過政府內部會議討論過的。
這年頭徵稅，光靠法律不行，還必須要獲得納稅人的配合。
收了銀行的稅，自然要給予正向反饋，比如說打擊銀行的競爭對手——高利貸。
要不然銀行一心做假賬，稅務部門這些門外漢，查到天荒地老都不一定能夠查出名堂來。
沒有能夠藉機把競爭對手按死，哈德遜暗道一聲可惜，隨即就恢復了正常。
蠢貨，終歸只是少數。
無腦政策的出臺，要麼源於無知，要麼就是源於利益。
國王自家都是開銀行的，制定政策弄死自己的產業，明顯是不可能的。
稅率高也罷，低也罷，反正近東開發銀行都是受益者。何況還附贈了一部打擊高利貸的法案。
“宰相說的不錯，高利貸確實不應該存在。
貴族要有貴族的擔當，不能唯利是圖！
我提議將國內的所有借貸利率上限，全部限定在百分之十二以內，並且保證貸款足額發放，禁止以任何名義額外增加費用。
查出違反者，不光要退還違法所得，還有罰沒放貸本金，終身禁止從事金融業務。
爲了保障法案落實，王國政府還應該鼓勵大家舉報高利貸。
一旦查實，舉報人可以獲得放貸者一半的家產！”
哈德遜的話音剛落地，衆人當即變得面面相覷起來。
見過狠的，沒有見過這麼狠的。哪裡是打擊高利貸，分明就是在要高利貸份子的老命。
法律一旦落地，王國各地的實權派貴族都會對高利貸份子重拳出擊。
能夠合法的吞併對方一半的家業，還可以收穫一個好名聲，誰能夠拒絕啊！
衆人沒有反應過來，凱撒四世卻在暗自叫苦。
銀行的主流利率在百分之十，但架不住有各種附加，真實利率超過百分之二十的都不少。
沒有辦法，小銀行也要賺錢！
自身的成本高，想要保持高額利潤，自然只能想辦法擡高貸款利率了。
近東開發銀行能夠做大，除了先發規模優勢外，無附加的貸款利率也是一項重要競爭力。
事實上，這也是小銀行壞賬率高的原因。
能夠獲得更低的利息，誰願意去承擔更高的利息呢？
只有貸款審覈不過，或者是在小銀行內部有關係的客戶，纔會選擇他們。
哈德遜的提議，分明就是自己不玩，也不準別人玩。
偏偏理由太過正當，明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爲了王國的利益，作爲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哈德遜都願意犧牲自家的利益。
貴爲國王的凱撒四世，那就更不能反對了。
一衆王公大臣沒有反應，那是他們沒有參與過管理經營，根本就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包括凱撒四世，要不是近東開發銀行派發分紅後，刻意關注了一下王室銀行的運營情況，他也不知道里面有這麼多坑。
見衆人紛紛表示贊同，凱撒四世也熄了多嘴的心。少賺點兒，那就少賺點兒好了，反正王國發展好了，他纔是最大的受益者。
……
“元帥，冒昧的請教一下，目前王國的民間貸款總額，大約有多少？”
財政大臣弗蘭西斯伯爵關心的詢問道。
涉及到信貸數據，沒有誰比哈德遜更有發言權。
別看近東開發銀行的市佔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但接待的都是大客戶，賺取的利潤卻超過了行業的九成。
以近東開發銀行的數據，直接推算就可以得出一個相對準確的數字，財政部的徵稅預期也就有了。
“從過去的數據推測，目前民間的各種借貸業務總額，大約在八億金幣左右。
對比半年前，已經下降了將近兩億，後續可能還會繼續下降。
具體就看大家在教皇國的收益了。
按照近東開發銀行內部估計，或許能夠下降到六億左右，屬於銀行的業務大概佔據了六成份額。
貴族沒有長期欠錢的習慣，如果不發生變故，未來三年的貸款總額，還會持續走低。
最終在五億左右會起穩，然後開啓新一輪的增長。這個增速，主要看王國未來的經濟發展。
王國目前的債務臨界點，大約是十億金幣。超過這個數字，貴族就會大規模破產。
按照百分之零點五的稅率計算，財政部今年最少能夠徵收三百萬金幣，最多可以徵收四百萬金幣。”
哈德遜的回答，讓衆人很是失望。
三四百萬金幣在任何地方都是一筆鉅款，可是放在王國政府中，卻是杯水車薪。
最關鍵的是這筆收入，接下來的三年，還會持續減少。
想要增加金融稅也非常簡單，進行深層次的社會改革，把蛋糕進一步做大。
貴族領主都有穩定的收益，在和平年代，除了新興貴族有借貸需求外，其他人只會不斷還錢。
即便是這些新興貴族，手裡有錢之後第一反應也是先還債，後期缺錢了再去借都行。
對個人來說，確實節省了資金利息。可是對銀行來說，這就是一個大大的利空。
至於貴族之外的羣體，他們不是主流客戶。目前近東開發銀行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信貸業務，都來自於貴族。
相對於貴族不斷減持債務，商人的貸款確實在持續增長，可惜基數太低了，債務違約風險也更高一些。
更廣闊的自由民市場，現在還不能算市場。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只有一些放高利貸的傢伙盯着這一塊。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新增客戶，王國政府就是最大的客戶。
只要銀行敢低息放款，王國政府不介意把所有債務都交給他們，讓大家賺這筆利息。
理論上來說，直接放款給王國政府，能夠節省大筆的尋找客戶成本，以及後續維護成本。
遺憾的是所有商業銀行，都對這個大客戶的還款能力心存疑慮。
真要是沒有任何風險，六個點的利率，大家都會搶着放，四個點五個點也不是無法商量。
“大家不要太過失望，有總比沒有的好。王國經濟纔剛剛有所起色，本身就不可能產生大量的稅收。
多了這筆收入，不光能夠補上稅制改革帶來的虧空，還會多出一筆償債資金。
如果教皇國那邊的收益更大一些，或許我們的財政壓力，就能夠迎刃而解了！”
說話間，凱撒四世的內心在滴血。
哈德遜這位銀行創始人，居然預測了未來三年行業下行，這對只有微薄利潤的王室銀行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想想也是無語，貴族們提前還貸，居然有可能把放貸的給還死。
知道歸知道，凱撒四世還是無能爲力。
爲了不賠錢，在內心深處，他已經決定叫停王室銀行的擴張計劃。
這種時候還是保守一點兒的好。要是在各地把網點鋪設起來，卻沒有客戶上門，那就悲劇了。
小銀行的最大開銷，不是壞賬層出不窮，而是資金調動成本太高。
偏偏這又是惡性循環！
沒有足夠多的客戶攤薄成本，只能收縮營業網點，以降低運營成本。
然而網點越少，對客戶的吸引力就越小。
尤其是四處跑的商人、傭兵團，爲了提款方便，人家只能挑網點多的銀行合作。
……
一切塵埃落定，哈德遜知道王國金融界要變天了。
現在百來家金融機構，最終能夠活下來的，大概率不會超過三十家。
民間的高利貸份子，只會死的更慘。
王國政府現在沒錢，採取正常手段徵稅，短期內很難見成效。
最好的選擇，自然是挑一隻肥羊殺了吃肉。
顯然，這是行不通的。近東開發現在雖然胖了，但依舊是一頭猛虎。
王國政府能夠做的，只有先抓幾隻兔子宰瞭解解饞。
上不了檯面的高利貸團伙，就是最好獵殺的對象。
甚至連法律層面的問題，都在這次會議上給解決了。
……
一切塵埃落定，剛出大殿哈德遜耳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元帥……”
沒有絲毫猶豫，哈德遜當即召喚馬克西姆，直接騰空離開。
結果因爲出門太匆忙，直接撞在了王宮的房頂上，下墜的瓦礫還砸傷了兩名執勤的侍衛。
見到這一幕，哈德遜扔下兩瓶魔法藥劑趕緊閃人。要不是有魔法護盾撐着，搞不好他也要跟着受傷。
倒黴的事情纔剛剛開始，在雲層中穿梭兩個小時後，就和一羣“裂音獸”撞在一起。
架自然是沒有打起來，馬克西姆的身板兒一亮，嚇得一衆裂音獸四散而逃。
可是在驚恐逃命中，發出的尖叫聲，還是將哈德遜噁心的不行。
實錘了，厄運天女的傳說，大概率是真的。
要不然哪有這麼多巧合！
巨龍會失誤撞房子，想想都知道不可思議；裂音獸本就是珍稀動物，平時一隻都難得一見，這次居然直接撞上一羣。
要不是有兩大聖域保鏢，遇上這麼多意外，坑死一名普通八階強者，真心不是啥奇怪的。
幸好接下來的路，沒有再出什麼幺蛾子，不然哈德遜跑回王都，找始作俑者算賬了。
……
翡翠宮，瑪德萊娜公主氣的直跺腳。從小到大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是最亮眼的崽兒，可是現在一個個見了她都繞道走。
“哼！”
“膽小鬼！”
“要早知道這樣，那就不告訴你，直接坑死你、坑死你……”
嘴上叫囂的厲害，內心深處瑪德萊娜公主卻是七上八下。不小心帶走了幾名倒黴蛋二代，王室還能夠兜得住，要是王國元帥都跟着發生意外，她可沒辦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