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衛。日控碼頭。
一艘掛着膏藥旗的輪船緩緩的靠岸。
隨着長官的口令，大量的黑衣人排隊下船。一個個神情肅穆，像木頭人。
碼頭周圍，還分佈着大量的憲兵。
在距離碼頭兩百多米的地方，日寇幾個高級特務正在看熱鬧。
“哪裡來的？”
“新京。”
“高麗那邊的還沒到？”
“快了！”
岸田武夫於是不再說話。
新京來的？那就是滿洲國了？川島芳子呢？
奇怪，從新京調來這麼多人，居然沒看到川島芳子？這個死女人做什麼去了？
岸田武夫對川島芳子的印象非常不好。
這個女人太會諂媚。太會來事。還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身體作爲武器。
估計日方高層有很多人都已經被她腐蝕了。經常有意無意的給她好處。
也就是他岸田武夫潔身自好，極少和川島芳子接觸。哪怕是在上海灘的時候，他也沒有被川島芳子誘惑到。他深知這個女人靠不住。
難道其他人也感覺這個賤女人靠不住了？於是繞過她，將她支開？
如果是這樣，倒是一件好事。
“多少人？”
“五百個。”
“不對。是五百零七個。”
“多出七個？”
“是的。”
“不可能。”
“你自己看。”
茂川秀冷冷的說道。
和知鷹二皺眉。人數搞錯了？怎麼可能？
在日軍的控制下，所有人員的調動，都必須嚴格按照命令。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
怎麼會多出來七個？
“後面那七個。是女的。”岸田武夫低聲對和知鷹二說道。
“我看看。”和知鷹二舉起單筒望遠鏡。
果然，看到黑衣人隊伍的最後面，確實有幾個稍微特殊點的人。
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樣的黑色衣裝。外表似乎也沒有太多女人的特徵。估計是束胸了。身高也稍微矮一些。
仔細看，確實沒有看到喉結。可以肯定，她們確實是女的。
這就離大譜了。
是誰大老遠的調幾個女人過來？想要做什麼？
天津衛沒有女人嗎？
需要從新京調過來？新京的女人有什麼特殊的味道嗎？八嘎……
茂川秀第一個表示不滿。
“誰調來的？誰的命令？他要做什麼？”
“黑島閣下。”
“那沒事了。”
茂川秀立刻改口。和知鷹二也沉默。
原來是那個廢物皇室成員啊！呵呵。這個時候還玩這種特殊的愛好。真是八嘎。
話說，他們幾個，最近對黑島龍丈都是相當的不滿。
主要是這個傢伙佔着茅坑不拉屎。
不做事。也不敢擔事。沒事就出來瞎指揮。有事就做縮頭烏龜。
說真的，如果對方不是皇室成員的話，他們早就向軍部報告，將這個傢伙踢到遙遠的佳木斯看守冰天雪地去了。
廢柴。
八嘎。
去看守大門都嫌他呆比。
然而，別人是皇室成員啊！有這個光環就足夠了。
哪怕是駐屯軍司令官多田駿，遇到黑島龍丈的時候，也得表現的十分親熱。否則，就有可能被打小報告。
尤其是現在……
現在是多事之秋，日軍內部也是暗流涌動。
皇道派和統制派的鬥爭非常激烈。雙方已經發展到直接動手。都不刺殺了。直接拿刀砍。
三個月之前，8月12日，大事件，永田鐵山被刺殺。
嚴格來說，是被砍死。
皇道派軍官相澤三郎，闖入陸軍省，硬生生的用指揮刀砍死了軍務局長永田鐵山。
這件事造成的後果非常嚴重。連天皇也非常生氣。
最終，相澤三郎當然是被處死。皇道派的代表人物，教育總監真崎甚三郎也被罷免了。
據說，罷免真崎甚三郎，得到了天皇的支持。顯而易見，天皇對皇道派已經非常不滿。
然而，沒有人敢背後討論這些事。
這都是非常敏感的。誰談論誰死。
“她們來做什麼？”
偏偏是這個時候，有人很不識趣的問了一句。
他叫百武晴吉。剛剛晉升大佐軍銜。他是從遙遠的佳木斯調過來天津衛的。到來才兩天。
對，這個傢伙對佳木斯非常熟悉……
沉默。
沒有人回答。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但是沒有人說出來。
女人，能做什麼？
你說她們能做什麼？打打殺殺？
“我去問問。”
“你可以的。”
岸田武夫含蓄的迴應。
其他人不行。但是百武晴吉的確可以。
因爲，百武晴吉家五兄弟，都在日軍當中服役。有一個哥哥是陸軍少將。
衆所周知，從大佐到少將，非常艱難。
十個大佐裡面，只有一個能晉升少將。
然而，這個哥哥並不是最出色的。最出色的是，他還有一個哥哥，是海軍中將。這就厲害了。有這兩個人罩着，百武晴吉確實不怕事。
百武晴吉來到黑衣人的中間。將七個黑衣女人攔住。問話。然後回來。
“我們搞錯了。她們是要去北平的。”
“去北平？”
“對。她們的目的地是北平。不是天津衛。”
“去北平做什麼？”
茂川秀好奇問道。隨即閉嘴。
肯定是保密的任務。級別可能很高。他們無權過問。
果然，百武晴吉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對方沒有回答。她們直接隸屬川島芳子指揮。
“對了……”
“什麼？”
“她們其實還是那個賤女人調來的。”
“哦……”
衆人於是點點頭。
那個賤女人，就是川島芳子。
這裡沒有外人。只有他們幾個。說話毫無顧忌。在背後，他們都說川島芳子是賤女人。
尤其是百武晴吉，非常反感這麼一個女人。很想將她一腳踢回去新京。
他之前是哈爾濱特務機關長。對新京那邊的人。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對於他來說，將他們全部圈在新京就行。千萬別放出來。
“她們都是安國軍的人。”
“所以……
衆人又沉默。
安國軍，滿洲國的軍隊。
嚴格來說，這支軍隊的人數不多。也不正規。不倫不類。
它的司令官，就是川島芳子。但是她的背後，是多田駿。
是的。就是華北駐屯軍司令官多田駿。
所以，可想而知，川島芳子和多田駿，是有多麼親密的關係。
去北平……
川島芳子不在天津衛。肯定是去北平了。
所以，最近，北平可能是有大事件發生。
這五百多安國軍，到了北平以後，肯定是要冒充中國人的。
他們會滲透到北平的各個角落。監控所有的動靜。他們就是五百個觸角，隨時提供情報。
沉默。
沒有人想要說什麼。
他們只是來碼頭看熱鬧的。所有調來的人，都不屬於他們。
北平那邊會發生什麼事，和他們也無關。
“高麗的船到了。”
“會不會又多出來幾個人？”
“誰知道呢？”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又有一艘掛着膏藥旗的輪船靠岸。
這一次，從船上下來的，是穿着暗黃色衣服的高麗人。粗略數了數。也有差不多五百人。在隊伍的最後面，也發現了十幾個女人。
百武晴吉打聽了一下。得知他們的目的地，也是北平。
“我們能調人嗎？”
“什麼？”
“既然北平可以調人，我們是不是也可以……”
“對啊！”
“我們也可以調人來天津衛。”
“從國內調肯定不行。但是可以從滿洲和高麗調啊！”
“我看行！”
幾個人越說越活躍。
他們現在也感覺人手嚴重不足。
特別是張庸來了以後。
那個張庸，真是個變態。將他們克的死死的。
但凡是靠近張庸的日本人，全部都被收拾了。一個遺漏的都沒有。搞得他們懷疑人生。
現在，他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張庸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本領，可以甄別每個日本人。
至於情報說的聞到日本人的味，那是扯淡。
他們只相信科學。
不可能相信玄學。
調人！
調人！
他們現在滿腦子都是調人。
從東三省調。
從高麗調！
“對了，你們聽說特高課要來天津衛嗎？”
“上川鏡子？”
“對。又是那個賤女人。”
“她……”
衆人都是皺眉。
上川鏡子這個賤女人。和川島芳子不同。
上川鏡子是來搶奪權力的。她的背後是內務省。而內務大臣又是內閣成員之一。
特高課來這邊，根本就是監視軍隊來着。
現在內閣和軍隊鬧翻。內閣當然也得盯着軍隊的動靜。
軍隊恨透了首相岡田啓介。
想剁碎他。
十多年沒有調整過的軍隊伙食費，就是被這個傢伙死死的攔着，一釐錢都不願意增加。
說真的，如果有兵變的話，士兵們第一個想要剁碎的，就是岡田啓介。他太招人恨了。
然而……
首相岡田啓介對軍隊也是非常不滿。
覺得軍隊佔用了大量的軍費，已經導致正常的經濟運轉出現嚴重的問題。
關鍵是，軍隊投入多，產出少。
佔領的地方越多，財政越是緊張。越是入不敷出。
明面上，日軍是佔領了東三省，耀武揚威。但是，都是投入，沒有產出的。
光是爲了建設新京，就得投入數十億日元。
這都是內閣承擔的。
軍隊得到甜頭，內閣在後面擦屁股。當然不願意了。
一個東三省，已經讓內閣不堪重負。現在軍隊又要增兵華北。岡田啓介當然不幹。堅決反對。
他揚言，不但不能增兵華北，還要從華北撤出。
導致軍部很多高官都想滅了他。挫骨揚灰那種。
特高課一來，就是岡田啓介的一條狗。上川鏡子那個賤女人，肯定會咬着他們不放的。
“聽說，柳川閣下要去南邊駐守了？”
“是的。”
“那第一師團會調去哪裡？”
“佳木斯。和第四師團換防。明年三月前就要開拔。”
“嗦嘎……”
衆人全部沉默。
因爲刺殺永田鐵山事件，日軍高層展開了內部清洗。
統制派當然不會讓皇道派好過。
將真崎甚三郎攆回家，不過是第一部。年底的定期調動，纔是殺招。
柳川平助，也是皇道派的骨幹。他現在正好擔任第一師團長。第一師團常年駐守皇室附近。當然不能留着。
將他調去遙遠的臺灣，讓他永遠別回來。等於是流放。
因爲柳川平助的關係，第一師團的大部分官兵，也都是皇道派骨幹。當然不能繼續留在國內。
必須調去遙遠的佳木斯。讓他們在冰天雪地裡面反省。
然而，想這些有什麼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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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田武夫現在最盼望的，就是張庸趕緊離開天津衛。
只要張庸願意離開天津衛，他就算折壽十年也值得。
真的……
他願意折壽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