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二娃，快出來，爹今天帶你們去學堂報名。”剛從衙門下值的翟有貴推開院門大聲喊，就算一晚上沒怎麼睡，他現在的精神仍十分亢奮。
兩個男娃像小炮彈似的從屋裡衝出來，“爹，真的？真要送我們去念書？”
自打現在的縣太爺來了，爹比以前忙多了，但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一個月都能吃上一回肉呢，有時爹還會給他們買點零嘴。他們還聽到爹總跟娘唸叨，再存點銀子就送他們去學堂，還說只有唸了書纔會有出息，縣衙的誰誰寫了一筆好字，只抄抄寫寫，除了四季衣裳，每個月能領一兩銀子，比他的差事輕鬆多了。
大娃和二娃就記住了，唸書好，唸書能成爲有學問的人，長大了能找到好差事，能領一兩的工錢。他們心裡就暗暗期盼着家裡趕緊攢夠銀子，好送他們去學堂唸書，現在終於盼到這一天了，能不高興嗎？
“這還能有假？”翟有貴看着兩個虎頭虎腦的兒子，非常高興，“快去換身衣裳，爹領你們出門。”
兩個兒子尖叫一聲，興奮地又衝回房間，速度快得跟旋風一樣。
“啥？當家的，現在就送他們去學堂？咱家的銀子還不大夠。”在屋裡給孩子做鞋的趙大花緊跟着就出來了，很詫異。
翟有貴特別高興，“夠了，咱們縣太爺在城裡開了兩家學堂，學堂提供筆墨，回到家了可以蘸着清水在石板、木板上練字。也不用買書，等學生字練好了自己抄書。關鍵是束脩便宜，一個月交五十文，一年才六百文。”但凡不是太窮的人家，咬咬牙都能把孩子送進學堂。
趙大花不敢相信，“真的？那要這樣可就太好了。”唸書的花銷可不止束脩，大頭是筆墨紙硯。書可貴了，薄薄的一本《三字經》都要好幾百文，越往下讀需要的書就越多，飯都吃不飽，誰家供得起讀書人？若筆墨紙硯不花錢，只交束脩，家裡還真能供得起。
“那是當然。”翟有貴十分得意，“縣太爺開這兩個學堂，就是爲了造福咱們這樣的普通百姓，讓大家都能念得起書，識了字才能找個好差事。進了學堂，若是學得好，不僅不用交束脩，還能掙銀子呢。”
趙大花卻道：“女娃娃唸書有什麼用？男娃女娃混在一起不像樣子。”這麼大的閨女，都能當半個大人使喚了，學着操持家務，將來嫁到婆家纔不會被婆婆挑嘴。又不是大家小姐，何必浪費銀錢去念勞什子的書？
大妞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黯淡下來，翟有貴心疼，對妻子道：“雖然都在一個學堂，但男娃和女娃是分開上課的，學的東西也不一樣。女娃學會了認字算數，就能去學手藝了。縣太爺說，識了字的女娃娃心靈手巧，學起手藝來才能又快又好。我們縣令夫人身邊有兩個擅長女紅的，隨便繡個小物件，都能賣到三五兩銀子呢。”
趙大花猛吸了一口涼氣，她的女紅也就能做個衣裳和鞋子，精細的一點都不會，更不要說繡東西換銀子了？
翟有貴笑呵呵的，“真的，真的。這也是咱們縣太爺憐惜咱們日子不好過，替咱們孩子找的活路。兩所學堂，城東一所，城西一所。現在呀，縣衙外頭應該已經貼出告示了，我不過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大妞的眼睛驀地就亮了，像撒了一河的碎星。她忍不住朝娘看去，“娘。”
“學堂裡半年一次大考，第一名的獎勵一兩銀子，第二名有五百文，第三名是三百文。”翟有貴解釋着。
“好樣的，爹就指着你們兄弟倆給爹長臉了。”翟有貴摸摸兩個兒子的頭，眼裡透着暖意。兒子攤上了好時候，比他的運氣好。
餘光瞥見閨女羨慕的眼神，翟有貴看向自己的兩個閨女，大閨女八歲了，小閨女四歲了，小閨女還能等一等，大閨女……
趙大花已經想好了，就讓閨女去學繡花。縣太爺夫人身邊的人咱比不了，她也不貪心，大妞將來出師了，一個月能掙一兩銀子，她就知足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有貴呀，你等等我，我去喊我家幾個小子，讓他們領着孩子跟你一塊去報名。”李大爺也不編筐了，麻利地就去尋兒子了。他家三個兒子，孫子好幾個。三個兒子之前去修城牆，攢了不少銀子呢，足夠送孫子去報名的啦！
“反正就是看孩子喜歡學什麼吧，在哪一樣上頭有天分就學什麼。不僅女娃娃能學手藝，男娃娃也可以。不是所有的男娃都聰明，念不進去書，咱也不能硬逼着不是？縣太爺都替咱們想到了，念不進去書的，識了字就轉去學門手藝，將來一樣能養家餬口。”
“有貴，你說的可是真的？一個月只交五十文就能唸書？”隔壁李大爺在牆頭那邊大聲問。
他朝小媳婦那邊看了一眼，“不止教繡花一樣，還教做胭脂水粉呀什麼的，哦，還教廚藝，教釀酒。咱們縣太爺夫人打算開個釀酒的作坊，學得好的，能有機會被挑進作坊裡，工錢肯定不會少。
翟有貴點頭，“學堂也收女娃娃。”
“去，送大妞去！”趙大花當場就改變了主意，對着閨女也是和顏悅色，“大妞，走，娘幫你換身衣裳，今兒去報名，要給先生留下個好印象。妞兒呀，你一定要好好學，爭取早日能去學手藝。”
“掙銀子？”趙大花驚呼。
翟有貴的眼神落在大閨女身上，柔聲道：“大妞，你也去換身衣裳，也跟着一塊去報名。”
“一兩銀子？天爺哎，比大人掙得都多。”趙大花都聽直眼了。而大娃二娃則興奮地臉通紅，“爹，我們一定好好唸書，給家裡掙銀子。”
“翟捕頭，那什麼學堂真能教女娃娃繡花？”另一邊鄰居家的媳婦也扒着牆頭問，她的兒子還小，倒是有兩個閨女都跟大妞年紀相仿。
大妞已經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嘴巴咧着，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止不住，重重點頭，“娘，我肯定好好學，將來掙了銀子，全都交給娘。”
翟有貴一家在院子裡說話的時候，李大爺就在院子裡編東西，聽得清清楚楚。一直等他們說完了話纔開口問，把他給急得呦，頭頂都快冒煙了。
“乖孩子。”趙大花摸摸閨女有些黃的頭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我也能去念書？”大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五兩……”他們一大家子半年都花不了這麼多銀子！
另一邊的媳婦子已經喊自己的兩個閨女了，朝趙大花笑着道：“嫂子，我也跟你們一塊去，讓我家兩個丫頭跟你家大妞一起做個伴。”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大妞去哪，她兩個閨女就去哪。大妞學什麼，她兩個閨女就學什麼。人家是縣衙的捕頭，不比她懂得多？
縣衙開辦的學堂報名時間是七天，整個城裡都喧喧嚷嚷，幾乎每家每戶都領着孩子去報名了，借錢也要報名。這可是改變孩子命運的大好機會，哪怕只借到一個月的束脩，也要把孩子先送進去。科舉當官什麼的，他們沒這個妄想，他們就是奔着學手藝去的。